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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假面影后 ...


  •   安禾乖乖爬上他的背,两手圈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背上。

      这下,她终于不再是踩着他的脚印前行了,此时,是一体的。

      瞅着彭城被冻的近乎发紫的两只耳朵,问:“你冷吗?”
      “不冷。”

      安禾用两只手捂住他两只耳朵,缓缓道:“别给冻坏了。”
      彭城身子一僵,心想,早就坏了。

      “怎么了?”安禾问:“你耳朵这么敏感吗?不让人动?”
      “嗯,你再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安禾解了围巾,绕着彭城将两人的脖子缠在了一起,拍了拍他的背说:“这样看你还怎么扔!”

      说罢,很是耍无奈的揪着彭城的耳朵翻来覆去的拧了一圈,折了十来种新鲜花样,直到几乎蹂躏的通红一片才勉强放过。

      那段路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只不过是雪地里走一步退半步的缘故,耗了一些时间。趴在背上的某人闲的无聊,用牙咬着他的耳垂,愣是咬出了一排的牙印。

      她觉得这样还不过瘾,于是又哼唧哼唧的脖子往前凑,试图去咬他的喉结,被彭城脑门一巴掌给拍回去了。

      安禾也不恼,侧脸靠在彭城的肩头,一晃晃回若干年之前。
      如果在那个时候她能带着那个小男孩一起走,这些年会不会好过很多?

      *

      安禾这辈子第一次坐大巴公交车,她稀奇般的盯着彭城投币,然后拉着她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来。

      彭城说的没错,这趟列车走的很远。
      安禾打了两回盹醒来后还没到达目的地。

      她侧头看身旁的彭城,微微闭着眼,眉头舒展。他的侧脸很俊,不是那种安禾见惯了的白白嫩嫩的明星小鲜肉的俊,而是那种明显岁月曾在他这张脸上留下过印记,反而是那种岁月的印记,增了数不清的成熟魅力。

      他似乎是累了,睡的很熟,直到列车停运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安禾用手戳了戳他脸颊,轻轻吹了一口气,说:“外婆家到了。”
      彭城睁开了眼,入眼睁着大眼的安禾,有些迷糊的问:“外婆?”

      安禾笑,指了指外面说:“你看,外婆家的农场。”

      彭城转过头去看,一排排低舍农户,院子门口铺满了农作物。

      雪停了,太阳刚出来。
      黄灿灿一片,让人不由得想到两个字:丰收。

      一家院子门口站着一位老奶奶,弓着腰手里提着一把扫帚,正慢吞吞的扫着什么。老奶奶的面相一看就很慈祥,是那种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长相,所以安禾才会张口就成了外婆。

      彭城双手抹了自己脸一把,有些不自在的转头看向安禾道:“抱歉,睡过了。”

      敏感的安禾从他的语句里读出了另外一种意思,问:“我们走过了?”
      彭城点了点头。

      安禾问:“这是哪里?”
      彭城摇了摇头。

      好吧,安禾起身,催促着彭城:“下车,反正到站了司机也不走了。”

      彭城跟着安禾下了车,往前又走了走。

      安禾指着满院子的农作物,问:“这是谷?”
      彭城说:“蚕豆。”

      “哦。”安禾继续往前走了走,又指着另外一种问:“这是谷?”
      彭城叹了口气,说:“水稻。”

      安禾像是无聊打发时间,看都没看,又问:“那又是什么?”
      彭城同样没看,说:“那是谷。”

      安禾回头看了彭城一眼,问:“你在玩我吗?”
      彭城一本正经,说:“那真是谷。”

      安禾扯大了嗓子喊:“婆婆,你这是什么?”

      老婆婆老眼昏花,颤颤巍巍的往近走了走才看清楚安禾指的是什么,她笑着鼓囊了一句方言,很难听得懂,但安禾就是听懂了,那老婆婆说的是玉米。

      彭城摸了摸自己鼻子,没说话。
      安禾甚至怀疑前几种她都说对了,是这王八蛋在唬她。

      “那这个呢?”安禾又问。
      “茶。”老婆婆笑的开心,用方言说:“普洱茶。”

      安禾是个咖啡热衷拥护者,对茶,实在是不感冒,但就在这刺骨的寒冷冰雪天里,她突然就是很想喝一口茶。

      于是仰着头问:“婆婆,能请我喝口茶吗?”

      老婆婆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所谓的“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粗糙的手掌左右手拉着彭城跟安禾拉进了屋。

      彭城低声道:“你能不能要点脸,强迫人家请你。”

      安禾瞪了他一眼:“行走江湖脸皮像你这么薄还怎么混,我们做演员的脸皮都是撕下来揣兜里的。”

      彭城脑壳疼,并不想说话。

      家里似乎只有老婆婆一个人,她极力的想要跟两位年轻人聊聊,奈何语言不通,手脚并用了半天,两方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老婆婆泄了气,开始一声不吭,专心的用一个外观黑乎乎的小罐子开始熬茶,茶熬好了,她转身从后面柜子上取下来两个小杯子,给被子里倒了一点水,戳着一根手指头刷了半天,然后就地泼了水,给杯子里倒上热茶,推到了两人眼前。

      彭城原以为安禾应该不会喝,没料到她乐呵呵的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个干净,很是不要脸的要老婆婆又续了一杯。

      两人像个老大爷般的围着炉子,听着茶沸了之后噗呲噗呲的声音,两人互相望了一眼,虽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眼神一瞅什么都明白。

      彭城:要点脸,该走了。
      安禾:再赖一会。
      彭城:“那你自己待着。”

      说着就要起身,不料被老婆婆一把抓住了手腕,颇为难为情的指了指一旁堆着的一堆木头棍。

      她劈不动。

      安禾笑了笑,拉着老婆婆坐下来,学着她的口吻说了一句不伦不类的方言。

      她说:“没撒子事婆婆,年轻小伙子力气大得很嘞,能劈一座山。”

      能劈一座山的彭城劈的满头大汗,虽然老婆婆一直说够了够了,彭城还是想把那堆给全部解决掉。

      安禾一个人待着无聊,在炉子旁烤的暖烘烘的,起身坐在了门框上,盯着外面的雪。

      当彭城真的劈完一小座山的时候,安禾已经不在门框坐着了。
      彭城前后左右看了一眼,没见着人影,院子里不知何时跑过来三两个熊孩子,像看一个艺术品似的盯着彭城看,好奇又胆怯。

      彭城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位大姐姐?”
      孩子们扑闪着眼睛,一个看着一个,就是没有人说话。

      彭城没记住那老婆婆的方言,相反,安禾那不伦不类的语调他倒是能学一点。

      于是他卷着舌头问:“有没有瞅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大约这么高。”
      彭城在自己脖子处笔画了一番,说:“很好看的一个姐姐,白的,漂亮的。”

      说完,还竖了竖大拇指,算是对安禾人神共愤的美貌的勉强认可。

      有一个颇为大胆的小男孩,支支吾吾道:“一群哥哥,走了。”
      “什么?”彭城没听懂。
      那小男孩又说:“漂亮的姐姐,跟哥哥们走了。”

      彭城:“走了?”
      小男孩点头:“被一群哥哥带走了。”

      彭城突然觉得跟这个女人多待一天他就少活一天,血压直线飙升,这一片茫茫白雪,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彭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能算得上是一个很绝色的女孩子,被人带走了,还是……还是一群哥哥?

      彭城自顾自的问,一群到底是几个人?

      *

      一座矮平房的后山,有一处水泥石子路的陡坡,由于地势较高,借了大部分的日照,眼下雪已经基本全部融化,湿漉漉一片。

      两辆摩托车发出“呜呜”的声响,车后面冒着浓浓的黑烟。在最高的一台台阶处站着四五个年轻人,穿着麻杆似的紧身衣,带着头盔歪着脖子,那样子不像是去赛车的,反而像是走T台的。

      四五个人轮换着两两来比赛,拉满引擎,从最高的台阶一路冲下去,谁没从车上摔下去就算谁赢。

      两辆摩托看样子已经被摔了不下上百次,破破烂烂的,就连脚踏板也在打着转,随时都准备不堪重负撂摊子。

      安禾抱着胸站在这四五个人身后,先是明目张胆的嫌弃了一下那两辆破车,而后才示意他们演示玩法给她看。

      “小姑娘,看好了!”
      一染着一头非主流爆炸头的男子率先上了车,他的年龄委实很小,看上去还有一股未成年的稚嫩没有褪去。

      安禾瞥了瞥眼,踢了一脚后座,骂道:“去你大爷的小姑娘!”

      男子大笑,一脚踩下油门。
      他甚至没给摩托车反冲的时间,仅一秒,像枚离弦的箭一般发射了出去。抛物线在中间折了一个弯,偏离直线水泥石子路,眼看着快要撞向一旁的一颗百年老树,那男子又离奇般的扭转车头,整个身体都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用力。

      紧接着,“嘭”的一声,摩托车安全落了地,缓冲力太大差点把车上的人给弹出去。

      安禾不得不感叹这车的皮实程度,如此都不爆胎,真是越破越坚强。

      爆炸头男子得意洋洋的看着安禾挑了挑眉,问:“你刚刚不还在吹牛吗,敢挑战吗?”

      安禾拍了拍手上的土,问:“怎么算赢?”
      爆炸头咧嘴笑,说:“活着就算赢!”
      安禾问:“你多大了?”
      男子结巴:“二……二十五。”

      安禾一笑,随手摘下一旁另一男子的头盔带上,上了另外一辆摩托车上了车,说:“你把身份证给我瞧一瞧,我就认输。”

      爆炸头见被拆穿,转过眼道:“我没身份证,没见过那玩意!老子就活了二十五年怎么了,法律难不成还规定摩托车比赛有年龄限制?你怎么还查户口!”

      安禾心想,这法律还真规定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当个好人盘腿坐在这地方给这些熊孩子上一堂法律课,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安禾问:“年纪轻轻的你就不怕死?”
      男子扬了扬头,颇为骄傲:“死有什么可怕的,就怕活的不尽兴!”

      安禾咬了咬牙,想在他脑袋上拍一巴掌!

      每个人在自己的青春里都这么想过,都曾追逐轰轰烈烈,追逐至死不渝,觉得无趣的人生还不如尽早的死去,可人到中年,每个人出奇的发现自己不过就是在浑浑噩噩,拖着一条烂命混日子,一天再一天,无趣却又怕死的要命。

      人,终究会活成一开始自己最厌恶的样子,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禾整张脸罩在头盔内,汗味熏的她实在是不想再张口说话,眯了眯眼,一脚踩下了油门----

      一辆蓝色的摩托车被泥巴糊了车身,前视镜撞碎只留了一半,骑在车背上的女人缓缓勾起半边唇角,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颇为好看的抛物线。抛物线起势太过于完美,像画在纸上的一道数学题,答案让所有人惊喜沸腾。

      车子落地,安禾紧拉急刹,借着强大的摩擦顿力直接转了头,完成了最后的精彩漂移部分。

      这群孩子,见过摔得鼻青脸肿的,断胳膊断腿的,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抛物线,皆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禾迫切的扔掉了头上的头盔,吹了一声口哨,转过身问爆炸头:“谁赢了?”
      爆炸头哈喇子一尺长,半晌才道:“你,你赢了。”

      “那……”安禾偏头想了想,问:“我们有说赢了的奖品是什么吗?”
      一群孩子大笑:“奖品就是活着呀!”

      安禾皱了眉:“那不行!”
      “那你要什么?”
      安禾想了想,问:“有烟吗?”

      爆炸头前后左右瞥了一圈,偷偷摸摸的从裤兜里翻了半天,掏出来皱皱巴巴半包烟,抽出一根给安禾。

      安禾看了一眼,说:“我不抽这个。”
      爆炸头没懂她的意思,解释:“这就是烟。”
      安禾问:“有细的吗?”
      爆炸头笑:“烟还有细的呀?多细?”

      得了,她不应该有什么过分的期待。

      两天了,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摸烟了,有总比没有要好。

      安禾接了烟,借了火,点着抽了一口,深深的皱了皱眉,这烟味混杂了一些搞不清楚什么的刺鼻味,难抽。

      安禾嘴里叼着烟,没吸,问:“这里有卖烟的地方吗?”
      孩子摇了摇头。
      安禾再问:“那你手里的从哪来的?”
      爆炸头瞪了两眼安禾,有点嫌她怎么废话这么多。

      安禾一眼就看出来了,问:“你不会是偷的吧?”

      爆炸头直勾勾盯着安禾,没想到安禾随口一说就给说对了。
      安禾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爆炸头的后脑勺,严厉道:“你小小年纪不学点好的,违法赛车就算了,还偷东西?几岁了就抽烟?啊,谁教你的?”

      爆炸头无语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不服气道:“你还说我,你不也赛车,你也抽烟,你一个女的你还抽烟!”

      “女的怎么了?”安禾反问:“那烟盒上写了只准男人享用了?男人是有四条腿还是怎么的,高人一等?你这破小孩我告诉你,你简直就是……”

      突然,从安禾身后伸过来一只胳膊,一把抽走了她嘴里的半截烟,扔在了地上。
      衣服袖子带着浅浅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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