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此岸》遂渊

1、 迟早揍他一顿

　　时值夏季，虽然还是早晨，但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升旗台那里，澄白的晨晖直直扑过来，让站在主席台上的周岸霄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教导主任还拿着那个劣质的话筒在台前喋喋不休地讲着，话筒发出刺耳的“呲啦”声。

　　他拍了几下话筒，用那犀利的声音接着说，“高二（7）班的周岸霄、罗柏、李毅上个星期六晚自习的时候，在厕所聚众抽烟，态度十分恶劣.......”

　　周岸霄歪着身体无精打采地站着，听也懒得听，跟旁边的罗柏说，“艹，老子眼睛都被刺瞎了，他有完没完？”

　　罗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说，“周大爷你小声点，待会儿又被地中海揪住了。”

　　地中海就是他们高二年级的教导主任，以头发稀少得到了这个亲切的称呼。

　　周岸霄不爽地暗骂了一声，在刺眼的光晕中他看到了站在班级队伍最后的郁洛。

　　郁洛身量很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脸淡漠。似乎是注意到了周岸霄的目光，他抬眸与他对视，脸色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周岸霄还是没忍住又骂了一句，“操，郁洛他不是也抽烟了，他倒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罗柏说，“人家是学神，学校巴不得供起来的神仙，你比啥？我经过周六那晚，就已经把学校看透了。”

　　上周六他们几个照常去厕所闲聊，没想到，郁洛也会在。

　　他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那里，靠着一扇破窗户站着。

　　那边光线有些暗，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还有他手指中那一小团明灭的红光。

　　周岸霄随意看了一眼，认出是郁洛，也没理会。

　　虽然是同个班级，但他们之间屁都没有一个。

　　周岸霄几个把烟点上，烟雾上升袅袅缠绕着暗夜，还没抽出个味儿来，地中海举着个特有标志性的手电筒，像个幽灵就飘过来了。

　　把围在厕所门口的几个人堵住了，手电筒的白光往他们脸上照，厉声道，“你们几个，出来！”

　　罗柏反应极快，指着后面的郁洛，“后面还有一个！”

　　地中海往里面探头，郁洛已经掐了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一看是郁洛，地中海只犹疑了两秒，说道，“你回教室吧。”

　　郁洛冷淡地“嗯”了一声，眼神似有若无的往周岸霄那边瞟了一下，周岸霄很及时地捕捉到了，但是痕迹太淡，周岸霄有些恍惚自己看错了。

　　罗柏这个没心眼的，还在那喊，“赵主任，郁洛也抽烟了，真的！”

　　地中海看了他一眼，眼神沉下来，时间尴尬住了……罗柏总算也是看懂了，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干脆闭了嘴。

　　话筒声又传来了几道破碎的电流声，这个时候，教导主任喊周岸霄去念检讨了。

　　他拨了拨头发走过去，把昨晚连夜加工赶出来的两千字检讨飞速念完了。

　　都快下早自习了，这场“批斗会”才总算结束了。

　　下了主席台，几个男生往周岸霄这边簇拥了过来，

　　“周老大，你这念检讨的语调是越来越顺畅了啊，我觉得最近那个朗诵比赛你可以参加一下。”

　　周岸霄斜眼看着张叙，“滚犊子的，你拿我这儿找乐子呢？”

　　罗柏搭着李毅的肩膀说，“你们就别往枪口上撞了，他都生一早上的闷气了。”

　　“不至于吧，周老大都被抓多少回了，”

　　罗柏耸耸肩，“跟郁洛过不去呗，”

　　周岸霄拖着步子懒洋洋地走着，望着前面郁洛瘦长的背影，说道，“我迟早得揍他一顿。”

　　几个男生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人不爽就捉着揍一顿的这种行为再正常不过了，况且周岸霄老早就看郁洛不爽了。

　　李毅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准备叫几个人？”

　　“我一个人就够了。”

　　罗柏说，“卧槽，你不是真要打他吧？你可想好了，你要是把他郁洛伤了，地中海准得给你记一个大过，那可不是写检讨这么简单了。”

　　周岸霄烦躁地摸了一下耳朵，没摸到东西才想起来，为了今天的仪容仪表，早上把耳钉摘了放宿舍了。

　　“放心吧，我现在还懒得动手，没意思。对了，我让你写的情书你写了没？”

　　罗柏哀嚎一声，“你放过我吧，我他妈哪里会写情书，你让这小子写。”

　　罗柏指着张叙，“他语文比我厉害，上次他考了九十！”

　　周岸霄看着张叙，张叙挠着头说，“写给谁啊？”

　　“蔡可婉。”

　　“还追她啊？”

　　“废话！”周岸霄扬声，“就没老子追不上的人！”

　　周岸霄追蔡可婉已经追了两个多星期了，按理说，像周岸霄长相这么优越的人，没有女孩子不心动的，就算是男生也要多看两眼的程度，可偏偏蔡可婉无动于衷。

　　蔡可婉其实也称不上多漂亮，只是她学习成绩很好，平淡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是一种很温柔的婉约美，尤其是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高挑的身材走在人群中特别的有女神气质。

　　周岸霄就是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偶然间看到她从面前走过，有几个男的在后面悄悄喊她“女神”。

　　他当时就觉得，找一个这样的女神做女朋友，挺不错的。

　　于是他就行动了。没成想，一向战无不胜的他，在蔡可婉这绊住了脚。

　　好吃的也送了，鲜艳的玫瑰也送了，毛绒绒的娃娃也送了，现在就差写情书，靠真挚的文字打动她了。

　　周岸霄回到教室，径直往最后一排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整个人瘫倒在后墙。问旁边的罗柏，“上午都是谁的课？”

　　罗柏想了想，“应该是大炮的吧？”

　　大炮是他们的化学老师，人很胖，尤其是肚子，圆鼓鼓地挺着，总像是要发炮一样，所以他们就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外号。

　　周岸霄从堆积如山的书桌上抽出一本化学书，“我睡一觉先，有人来了叫我。”

　　“好。”

　　罗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顺口就答应下来，周岸霄把书打开盖在脑袋上趴了下来，把自己埋在书海里，尽情遨游。

　　睡了两节课，周岸霄醒来的时候闷了一头的汗，化学书的书页都打湿了，黏糊糊地搭在一起，周岸霄把书拿下来，混沌了片刻，呼吸到了更多的空气，才觉得又活了过来，浑身有了劲儿。

　　他踢了一脚罗柏，“走，去厕所。”

　　罗柏趴在桌子上，收着腿说，“困死了，不去。”

　　“你他妈的是真能睡，”周岸霄晃晃悠悠地起身，自己一个人出了教室。

　　刚拐个弯准备进厕所，上课铃就打了，周岸霄没有理，脚步仍然不紧不慢的。

　　他来到小便池，正解着裤子放鸟，身后的隔间门突然开了，年久失修的门吱吱呀呀地响，像是有个幽灵飘荡过来覆在后背上，把周岸霄吓得不轻。

　　“艹！”周岸霄回头一看，是郁洛。

　　他脸色瞬间就爆炸了，“你他妈不能吱个声吗？”

　　郁洛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平淡地移开目光。

　　猛然腾起的火气被他轻松地凝住了，周岸霄一时无语。

　　他看着郁洛，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这种烟味很呛，跟周岸霄习惯抽的不同，他不喜欢这种辛辣的冲味，十分劣质，很伤肺。

　　出于对同班同学的关心，周岸霄嘴贱地问了一句，

　　“你又抽烟了？”

　　郁洛不置可否，转身去了洗手池那里。

　　周岸霄一口浊气吞了咽，咽了吞，操！是真的很想骂人。

　　周岸霄算得上那种人缘很好的，他长得帅，性子直爽，人又大方讲义气，除了脾气暴躁了点，其他的都非常好说话，这让他在男生堆里混得是风生水起，大家都愿意叫他一声“周老大”。

　　可是郁洛不一样，他向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就没见他与别人有过什么亲近的举动，如果不是上课时他还能回答老师的提问，大家都会觉得他是个哑巴。

　　郁洛在学校很有名气，并不是以他性格极度孤僻阴鸷出名的，而是从他还没进校，他就是一个极具争议的风云人物。

　　一个学霸考到了这样一个二流子的学校，怎么说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不少人质疑他以前的成绩都是假的，全靠抄袭，但很快被啪啪打脸，几次全省全市的联考，郁洛都名类前茅，甚至比县一中前几名的学生成绩都高。

　　周岸霄想不通这样的人，一身的迷，简直就像是个虚空的神仙。

　　周岸霄倒也是懒得想，郁洛除了是一个极具热度的话题点，对于日常生活其他的没有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