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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隐瞒 ...

  •   萧恒殊对则溪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他甚至还有心思问:“你读过哪些书?千字文看过吗?”

      则溪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晋王殿下一句:“殿下还记得属下是什么出身吗?”

      “罪奴出身,你之前说过。”萧恒殊不解其意,“怎么了?怎么又提你出身的事?”

      “殿下不怕属下是大奸大恶之人,懂得太多反倒会生出害您的心思?东郭先生的故事,殿下总听过吧。”

      萧恒殊失笑:“怎么害我?动手杀了我吗?你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重。你是自己口中说的那种人吗?”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算得上大奸大恶之徒,想要够得上这称呼至少得是贪赃枉法、祸害百姓的人吧。”

      说到这里萧恒殊怜悯地看了则怕是溪一眼:“你们有机会贪赃枉法吗?怕是连俸禄都不会按时发吧。”

      则溪被萧恒殊的话一噎,影卫的俸禄确实微薄到可怜,但这和俸禄有什么关系,眼下难道不是在说他的性情吗?

      “殿下知道什么是罪奴……”

      萧恒殊大手一挥,打断了则溪的话:“我知道,但你说这是影卫手上的标记,你并不曾当真犯过什么罪状,不是吗?”

      则溪忍不住反问:“殿下怎么知道属下不曾犯下什么罪孽呢?”

      世人大多希望自己清白无瑕,拼命给自己泼脏水安罪名的,萧恒殊还是第一次见。

      萧恒殊说:“你应当比我还小上几岁,像你这么大年纪能做什么?杀人吗?”

      皇帝选影卫又不是选亡命徒,别说是影卫本人犯下了杀人的罪状,哪怕是他家人犯下了这种罪,皇帝也不敢放心用他。

      则溪语塞:“属下……”

      晋王不是傻子,他硬要说自己杀过人,晋王断然不会相信。

      萧恒殊说:“听你话中的意思,你并非是自愿卖身当影卫,而是家中获罪被牵连,才沦落至此的吧。”

      萧恒殊口吻是揣测,心中却十分笃定。

      影卫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想必则溪影卫之时只有十来岁,纵然有罪孽,也是家中获罪连,并非自身了触犯哪条律法。

      而能连坐的罪名就是那几桩,谋反、谋大逆、谋叛、不道……犯下前几桩罪的,不说是王公贵族,至少也是掌握实权的大官。

      沿这思路下去,萧恒殊连则溪的身世都猜出了几分。

      皇帝挑选影卫,总不可能从获罪的世家子弟中挑选,虽说幼童记不清往事,但若是有心人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他总是要寻仇的,毕竟齐襄公复九世之仇,谁有复仇的心思这事难说,皇帝谨慎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此等危险之事。

      萧恒殊猜测,则溪曾是哪位王公家中的奴仆,主家获罪,奴仆连坐,他才会入宫当了影卫。毕竟子孙为先祖复仇的多,奴仆为主家复仇的少,皇帝用起来更放心。

      萧恒殊思忖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推测问了出来,他犹豫问:“你曾在哪位王公府上服侍过吗?”

      获罪的王公不多,牵扯到家中奴仆的更少,萧恒殊只怕则溪是越国公府上旧人。

      则溪苦笑:“属下父母曾在河东郡王府上服侍,属下算是河东郡王府上的家生子。”

      他心中颇为无奈,他本意是想提醒晋王,不要轻易和自己扯上关系,免得日后招来麻烦,没成想,一番话下来,他没能让晋王改主意,反倒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原来不是越国公……萧恒殊虽有遗憾,但他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可能随便一个影卫就是越国公府上旧人。

      可河东郡王案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河东郡王本是皇帝的亲兄长,先帝在时被封为郑王,与当今陛下争夺过皇储之位,皇帝登基后将他一贬再贬,直到最后因谋反之罪被赐死。

      河东郡王死时,萧恒殊年纪尚小,根本记不清这些,后来能知晓这些,还是无意间听宫人们谈及。

      萧恒殊拧着眉问:“你今年多大?”

      虽说影卫需得自幼训练,才会对皇室忠心耿耿,但真的会有人耐心养大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吗,且不说养大孩童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万一养到五六岁意外夭折,那前面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还不如从十来岁开始培养来得方便。

      则溪面不改色:“属下不记得了,时间过得太久,属下早已记不清入影司多少年了。”

      萧恒殊没揭穿这明显对不上时间的谎话,就算不记得自己具体的年岁,至少应该记得大致的年纪。二十出头或者是二十三四,萧恒殊瞧这人也就这么大。

      他方才觉得这人见识甚浅,还担心对方哪日上当受骗,没想到,几句话下来,他自己成了被骗的那个……

      萧恒殊心中不免嘲弄,他的担心可真够多余。

      说好的事总不能食言,但萧恒殊也没了和人打交道的心情,起身说:“我拿几本书过来,你闲来无事权当消遣吧。”

      好端端的怎么还生气了,则溪暗恨自己说谎不过脑子,轻易被晋王察觉。

      他希望晋王打消教自己读书的念头,但这个目的不应该是通过怀疑自己别有用心来达成的。

      则溪忙上前一步抓住萧恒殊衣袖:“殿下,属下方才确实说了谎,可是……”

      “可是什么?”

      “其中内情属下不便多言,您若想知道什么,可以问太子殿下。”则溪顾不上许多,当即把太子卖了个干净,“属下只能说,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属下,都希望殿下平安。”

      萧恒殊惊骇到无以复加,他反复琢磨了几次才明白过来,他那素日以仁孝闻名的太子皇兄,买通了皇家影卫,在皇帝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

      难怪,难怪他会说让自己放心,会帮自己隐瞒逾矩之事。也难怪那日御前,太子皇兄难得表现出了不悦,他还以为是自己言行莽撞,皇兄担心他被皇帝责怪。

      他带走了太子的人,让太子在皇帝身边少了双眼睛,可他若不把人带走,眼前这人背上腿上皆有重伤,皇帝又不是宽容的性子,不可能给人养伤的机会,到时病痛缠身,这人还能活多久……

      “还请殿下原谅属下的欺瞒。”见萧恒殊默然不语,则溪深吸口气,“殿下若心中有气,属下……”

      “你,准备怎么做?”萧恒殊问。

      则溪眼睫微微颤动,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属下愿意领受责罚。”

      影卫最熟悉的事情除了杀人就是请罪,但请别人对自己动手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难堪,每次请罪之后,他总要唾弃一番自己的卑贱。

      但在晋王面前,他窘迫地把话说出口之后,却发现这话似乎也没多么难以启齿……

      如果晋王不再生气,自己付出一点代价也没关系吧。

      “不不不。”萧恒殊手足无措地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问缘由,贸然对你发火,我应该多问你几句的。”

      萧恒殊本以为,眼前人没说出的后半句是“愿意坦白真相”“保证下次说真话”,或者是“愿对天起誓,发誓对您绝无二心。”
      太子的人能对他坦诚最好,即使有什么想对他刻意隐瞒的,他也没地方挑理。
      谁知道这人还对他请上罪了,他既不是皇帝,又不是太子,哪能算得上影卫的主子。

      “我不是你主子,你没必要对我请罪,而且你没犯什么错,我也不太习惯别人向我请罪之类的。”
      萧恒殊满怀歉意:“更何况,没听你解释就莫名其妙发脾气是我的错,应当我向你道歉才对。”

      “殿下言重了,属下现在服侍的人是您,您怎么不算属下的主子。”
      则溪垂首:“没事先对您说明,是属下的错。”

      萧恒殊本想再回一句“太子殿下没必要凡事都对我交代,你也没必要同我说明。”
      但这话再说出去,只怕他们俩个人要陷入无休无止地认错道歉当中,等到天黑都没办法结束这毫无意义的话题。
      最终他只说:“你负罪感别太重了,咱们现在把话说开了,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还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属下不希望殿下因此不愉。”则溪垂下视线,“殿下想知晓的事,属下早晚会对您说的。”

      则溪这话说得实在巧妙,不说自己的担忧,却说怕他不愉,当真是合格的好下属。
      然而萧恒殊心中有点说不清的滋味:“如果你面前的不是我,换成别的亲王殿下,你也会怕他不高兴吗?”

      “殿下。”则溪猛然一抬头。

      瞬间的失仪后,则溪想斟酌着说些什么,谁知下一刻萧恒殊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我随口一问,你当我没说。”

      萧恒殊说不清自己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清醒过来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这种问题与皇帝的诘问有什么区别。
      “如果旁人当你父亲,你还会这般敬爱他吗”,这两个问题如出一辙,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挑出错误。

      正当萧恒殊想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准备从则溪房间离开之时,却听到了自己未曾预料的回答。

      “——旁人不会如殿下一般对待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哪里比得上您。”

      萧恒殊面上惊愕与茫然掺杂,他终于意识到,这不还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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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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