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如斯》卿忬

3、贪念

　　夜已深，江淮衍也不打算回去，在这附近找了间客栈便住下了。
　　江淮衍回房后，江淮蓁反复想起江淮衍的话，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她便起身朝外头走去。
　　树林里的这间客栈，来住的人大多是经过这里时歇脚，或是在林中打猎临时住下的，所以这外头除了树什么也没有。
　　客栈外的树大多矮小，江淮蓁便打算走远些，找棵高大些的树爬上去。
　　她此刻大抵是心烦意乱的，一到这种时候，她都想要爬上高处，躲避所有人、所有事。
　　“小姑娘，你爬那么高做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忽而响起。
　　“快下来！”那男子喊道。
　　江淮蓁看着那个男子，他约莫比公子小一些，手里拿着剑，并不像是上山打猎的人。
　　“你能自己下来吗？”那人继续问道。
　　“算了，太危险了，我帮你吧。”那男子说着，三两下便走到大树旁，准备爬上来。
　　“不用。”江淮蓁冷冷地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慢慢滑下来。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后问道。
　　“没事。”江淮蓁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扰乱了思绪，记忆中除了公子会在乎她安慰她，便也只有他，来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江淮蓁对上那人的眼睛，见他眉目俊朗，正气凛然，眉宇间透露着不凡，江淮蓁知道，他定然不是普通人。
　　“你的眼睛真好看！”那人忽而笑起来，直直地盯着江淮蓁看。
　　“双瞳剪水，大抵是形容你这样的眼睛吧。”那人继而说道。
　　江淮蓁别过头去，不想让他再盯着自己。
　　“这挺难分辨方向的，你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吗？”那人继续问道。
　　“嗯。”江淮蓁偷偷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那……”那人欲说些什么便被打断了。
　　“阿恪！”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唤。
　　“在这！”那个叫阿恪的男子回答道。
　　“小妹妹，早些回去吧，我先走了。”阿恪对着江淮蓁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身离开了。
　　江淮蓁看着阿恪离开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公子，公子此时不知是否发现她不见了。她抓紧时间准备离开时，一转身却不不知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是的，她迷路了。
　　她叹了口气，随即坐在树下，靠着树就这样睡去。
　　对于这种情况，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父母去世后，村里接二连三便有人死于所谓“槐树的诅咒”，但没人敢去动那棵槐树，而江淮蓁，也就是阿槐，只因出生时院外的槐树死而复生，原本残枯的树枝冒了新叶，她的父母便为她取名阿槐。自此，她的命运便与这棵槐树相关联，村里人想要去除厄运也就只能将阿槐赶走，或者是丢弃。
　　她不止一次被人诱骗或者强制带到荒郊野岭，她也曾哭闹，也曾自己找寻回家的路，但都不可行，好在村子里的王婆婆对她还算不错，每每都会亲自来寻她回去。
　　久而久之，她再被丢在野外也不会乱跑，而是乖乖呆在原地，生火取暖驱兽，等着王婆婆来找她。
　　后来王婆婆也死了，病死在那棵老槐树下，听人说，那日她本来好好的，就坐在树下小憩了一会儿便再也没醒过来。
　　村里人更加坚信了老槐树带来的厄运，全村百姓一起将江淮蓁赶了出去，此后她颠沛流离，见人就躲，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
　　“小妹妹！小妹妹！”朦胧睡意中，江淮蓁听见有人在叫喊着，也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
　　“怎么是你？”江淮蓁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之人逐渐清晰，原来是阿恪。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晕倒了。”阿恪关切地看着江淮蓁。
　　江淮蓁看看四周，天已经蒙蒙亮了，公子此时必定发现了她不见了，大抵不用多久就能找到她，她就是如此信任公子。
　　”我……”江淮蓁低头不语。
　　“我就说你很难找到回去的路，早让我帮你就不至于在里睡一个晚上了，你家里人该着急坏了。”阿恪扶起江淮蓁。
　　夜里风大，她蜷缩着身子，突然起身让她双腿发软，一时没能站稳。
　　阿恪见她应是双腿麻木了，便将她横抱着。
　　“放我下来。”江淮蓁挣扎着道。
　　“别动！一会儿摔下来，不喜欢抱那我背着你。”阿恪说着，便缓缓放下江淮蓁，随即在她前面蹲下，示意她上来。
　　“我自己能走。”江淮蓁绕过他，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可是她并不知道正确的方向，但此时也不能在原地等江淮衍，绝对不能让任何有可能认识公子的人看到公子和她在一起。
　　“你这小丫头，都不知道怎么回去还走那么快！”阿恪在她身后喊道。
　　“林荫客栈怎么走？”江淮蓁回头问道。
　　“走反了，在那边。”阿恪指了指反方向道。
　　“谢谢。”江淮蓁道谢，并立即离开，经过阿恪身旁时并不看他。
　　江淮蓁没走多久便碰上了前来寻找的江淮衍。
　　江淮衍一把将江淮蓁拉入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松开她又消失不见。
　　”没事吗？”江淮衍低声问道。
　　江淮蓁被江淮衍的举动惊到了，她感受着江淮衍的温热，留恋他身上的气息，一时忘乎所有，只是贪恋此刻温情。
　　“阿槐，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
　　经历了这一次，江淮衍便更加关心江淮蓁，在家便叫她时时跟着自己，就连外出也要带上她，让她扮作丫鬟跟在一旁。
　　江淮蓁在江淮衍的呵护下，度过了最愉快幸福的几年。
　　她每日与江淮衍呆在一起，时时感受着他的气息，心中那块叫做江淮衍的地方越来越大，大到容不下其他人，她眼里心里全是公子，在外人看来，她就是无可救药了。
　　在府中，人人都道江淮蓁是公子最亲近的人，殊不知坊间都在传，公子的心上人，是护国公的孙女许知望。
　　公子从不与官爵之家扯上什么关系，却独独应邀去了有许小姐的场合，与她吟诗作对，畅聊整日。
　　民间对此流言不止，公子一笑置之，但此后与她再未相见。
　　可许小姐这般倾城姿色，哪个男子看了不会心动？
　　公子之志，却总被世人看轻。
　　他哪里会真的爱上一个人，并为了这个人不计一切代价，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呢？
　　而江淮蓁活在只有自己和公子的世界里，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深陷挚爱的公子所设的圈套之中。
　　五年后，江府来了位女子。
　　江淮蓁，江淮衍的表亲，因家中突生变故，被江淮衍接了过来。
　　及笈之年的江淮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尤其一双眼睛勾魂摄魄，任谁见了不惊叹一声。也因此，流传多时的传言，在江淮蓁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烟消云散。
　　他们见证了江淮衍对江淮蓁的关爱，人人都觉得，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淮衍给江淮蓁开了家医馆，彼时，一代神医圣手出现了。
　　江淮蓁这个名字开始受到多方追捧，而那个众人嫌恶的阿槐，消失在一张张笑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