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罗小公主养成计划》老鸽

21、间幕一

　　“路法斯少爷，不能再往那边走了，很危险......”

　　“——走开。别挡路。”

　　不顾随行人的劝阻，他到达了事故发生的公馆废墟最深处。

　　已然碎裂的大理石柱整个坍塌了下来，将原本光滑的地面咋个粉碎，四处尽是被大火燃烧后的可怖焦黑。
　　唯有这碎石遍布的某一处，存在着尚未被黑色侵蚀完全的人型轮廓。

　　只有那一处地板是干净的。

　　金发的男孩面上不显，一面踱步至目光所及之处，在层层叠叠的碎石与地板间找到了那损毁严重到已无法称之为“手机”的物体。

　　他眨了眨蓝色的眸子，努力压抑着语气里即将喷发的怒意：“......人呢？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回答他。

　　而在他转过头试图冷冷看向随行人时，却发现塔克斯的负责人站在自己背后。

　　这个人他见过几面。

　　塔克斯的主任、维尔德。

　　印象不深，但算是被米娅为数不多信任着的人。

　　“路法斯少爷。”男人垂下眼，目光显得有些悲切，“我们没有找到米娅的遗体。”
　　“爆炸时火势过大，也许现在就算能找到也只剩下灰烬。”

　　“——你当然找不到。”男孩冷笑了一声，“恐怕在来之前，这里就已经被人事先处理过了。”

　　男人没有说话，但路法斯却知晓了对方的讶异。
　　“怎么，连这样的事也要瞒我？”他讽刺道，眼底的凉意已释放了个彻底，“不主动提恐怕也没有人告诉我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听见维尔德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叹了口气。
　　“......您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路法斯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将那焦黑的“手机”从地面轻轻捡了起来。
　　“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了。继续瞒下去没有意义。或者我也可以现在就和父亲对峙——”

　　“抱歉。路法斯少爷。您也应该知道，塔克斯听命于谁......”维尔德无奈地如此叙述着，一面挥手示意身边的几名塔克斯从损毁的房间里离开，“但米娅现在确实下落不明。”

　　男人压低声音，将最后一句话轻轻道出，随后不再谈及其他。

　　路法斯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不做任何留念地离开了这里。

　　“——无所谓了。”

　　“要做的事有很多。”他说，“我不会在这里多浪费时间。”

　　*
　　*

　　文件。会议。随之而来的各种课程。
　　家庭教师和保镖也换了新人。

　　短短两天时间，一切似乎就好像那些事故从未发生，在短暂的风波后又重归平静。

　　米娅还在时常住的房间也不再被使用。
　　等到下一个季节，这个房间将会过渡给其它员工使用。

　　——在那之前，这个房间便一直闲置着。

　　门打开的一瞬间，空气中飞舞着细碎的灰尘。

　　搁置在桌前的无名花朵已然枯萎，色彩暗沉的花瓣一片片落在平面之上，大半部分沉于黑暗。
　　借着外部走廊的灯光，能看见单色的床铺上还放置着一件整齐的西装外套。

　　拿着手中那张卡片，听到大门重新关闭的声音，男孩坐在床前，打开了手机。

　　那些照片和最后的短信，他都已经全数看过了。

　　——尽管在一开始，他还并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照片里，除了米娅之外，似乎还有其他几人。
　　沉睡在装置中的那个人他曾经见过。而另外一人......是宝条。

　　他按下按键来，垂眼继续往下沉默阅览。

　　【小少爷，请帮我保管这些东西。它们也许会帮助到你。】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谢谢你】

　　再往下翻，是自己那时在米德加尔下层时被迫穿上裙子装成女孩样貌的照片。

　　【其实我有想过等你长大了给你把女装照散播到整个米德加尔，嘿嘿！】

　　路法斯：“......”

　　如果有镜子，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看起来不算好。

　　——但确实很有那家伙的风格。
　　......因为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干脆不再隐瞒么。

　　说着这种和遗言没什么差别的话来......以为就这样能获得宽恕或者谅解？

　　再度躺在那张软软从床铺之上，男孩冷漠地看着泛着光的手机屏幕，手指数度放在删除键上。
　　最终，他关上了那小小的物件，在黑暗中疲累地闭上眼。

　　......淡淡的香味，像是阳光下的橘子汽水。

　　这样的淡香萦绕在被褥与衣物上，仅仅只是闭着眼睛却又能瞬间想到她。

　　下一秒，脑海里便又像是闪回那般回忆起不久前的最后一面。

　　比如......某个家伙抱着自己嚎啕大哭的夸张场面。

　　*
　　*

　　直到现在，他也能回忆起那时女人口齿不清地嚷嚷这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语，一面紧紧将自己抱住，连轻易挣脱也做不到。

　　他只能隐约听懂对方一只说着“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就不能来个人夸夸我吗我那么厉害”、“队友能不能再厉害点”之类的话，一个劲往自己身上凑。

　　而后越来越过分，甚至说什么“路法斯脾气真难伺候”、“人小鬼大心眼还多”。

　　......原本想要生气的。

　　而那时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情绪却在对方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凑近耳边说话时全数被诧异覆盖。
　　“但是到现在没长歪也挺好。”她说，“以后也千万要防着宝条那个老狗比......可别再被这家伙还有别人拖累。”

　　“就这样下去......好好引导神罗的未来吧。”

　　“......”

　　“这样的话，搞不好我就能......回.....结束.....呼......呼......”

　　“别睡。你倒是把话说完。”

　　“......唔，我刚说到哪了？啊，忘了......嗯？惨了，怎么在梦里都看得到路法斯的脸......”

　　“所以，你是想说你有多讨厌我么？”

　　“还好啦......等下，这个路法斯好像还挺可爱的，别长大就好了，搞不好我就不讨厌了......”

　　“松开我，米娅。......你这家伙，浑身酒气。”

　　这句话像是导火线那般，一瞬间引燃了对方。

　　出乎意料地，她头一次在自己面前哭了。

　　毫不设防，哭得完全没有一个大人样。
　　这一瞬间，曾经冷静机警、游刃有余的的精英塔克斯形象如高塔般溃败崩塌。

　　——明明是她的问题擅自喝醉了酒，到最后反应倒像是自己不对。

　　但在意外看见她的另一面之后，无来由的欣喜和不确定盖过了那份轻微的不满。

　　眼前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实感暴露出了那一份从不露于人前的脆弱。
　　......而这样的米娅，似乎从未有人见过，只有自己能看见。

　　这很好......不是吗？
　　在此之前，她似乎一直有意无意防备着所有人。

　　反应过来的第二秒，他便作如此想法。
　　那一瞬间，惊讶于突然迸发在脑海里的念头，自己甚至下意识皱眉。

　　——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她原本的想法？

　　还想再问下去，可哭得精疲力尽的家伙已经抱着自己呼呼大睡。

　　揪着自己的衣服，擅自把它当做什么廉价的抹布，一面还迷迷糊糊小声说着听不懂的话。

　　然后这样的脆弱到第二天便全数消失，无影无踪。
　　她重新清明过来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小心翼翼又充满试探。

　　但话不会作假。

　　更何况那是她下意识说出口的话语。

　　至少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这个奇怪的家伙。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睁开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跳上了床铺。

　　——热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径直跑过来热络地舔舐自己的手背。
　　它冲他发出细碎而又微小的呜咽。

　　“......皎月？”

　　小狗应和了两声，在他身边团了起来。
　　一时间，他听见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二道呼吸声。

　　“......脏死了。”他说道，却没有当即伸手将小狗挥下床，而是无意识拍了拍它，沉默着在黑暗中继续思考。

　　不能就这样止步。

　　眼下所有人都在试图忘却这件事，可他不想忘。

　　永远做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吗......？不。
　　那样只会将自己陷入不利之地。

　　至少现在米娅那家伙给了有效的线索。

　　如果她还活着，大概会自己动手去调查。
　　又或者.....只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不利的情报为了躲避而暂时离开米德加尔。

　　——毕竟在现场并未找到她的遗体不是吗？
　　找不到遗体，不能证明她的死亡。

　　而且......那家伙说过，自己不会轻易死去。
　　那么信誓旦旦和人保证，这样轻而易举消失死亡，与欺骗又有什么差别？

　　他更坚定地肯定了这个设想。

　　......权力。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权力。他想。

　　如果有足够震慑他人的话语权与势力，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而自己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公司上下蒙在鼓里。

　　他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白色的小犬迈着小短腿跟上来，乖巧地蹲坐在他身侧。
　　低头与皎月对视，小狗眨巴着黑色的大眼睛，嘴角微微咧起，吐出小小的舌头，像是在讨好他又像是在笑。

　　路法斯抿了抿唇，面无表情。

　　——她曾举着这只小狗说要养它来着吧？

　　【你不养，我养好啦。叫招财（Money）还是来福（Happy）好？】
　　【......想都别想。】

　　“......她不要你了。”他说。

　　“从今天开始，你要忠诚的对象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