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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偏郊区的一个老车站,站牌边缘锈迹斑斑,一条木长椅缺了一角,被雨水打湿显得颜色斑驳。路还在修,有些坑坑洼洼,不一会儿就积了些小水坑,不远处还有细沙堆和警示牌,站牌充分向路人表明:这里只经过两辆公交车,一辆开往机场,一辆开往市区。
      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连空气都是凉的,和这公交站点的荒凉相映衬,颇有些世道沧桑、人本渺小的既视感。
      廖臻说我总喜欢浪费时间在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上,就好比现在待在这破旧的站点等一辆迟迟未来的公交车一样。
      也许是一种执念吧,我总是这样说道,像是给自己安慰似的。
      雨开始飘了,简陋的车站透着些许凉意,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个带行李箱的中年人,他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感情,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从脚底漫上来的寒意让我裹紧了大衣,我是个格外怕冷的人。
      悄悄打量着边上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很厚的黑色大衣,带着一顶小毡帽,大衣的质感和做工都是上乘,而毡帽则是乡镇常见的款式。
      男人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杠上,一手撑着伞,站姿如松。
      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男人看向我,我随即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至手机上。
      罢了,比起渴望岁月静好般坐在公交里沉静片刻,反倒是立马来碗热乎的汤面更符合我心中所想。
      装忧郁和深沉真的不适合我,我再一次用实践证明了这一点。
      动作迅速地给纪晰时发了条微信:【你可能真的要来接我了】
      我向来是没什么骨气的人,早上可以毅然决然拒绝,现在也可以厚着脸皮祈求,反正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久,他回复了一个字——“好”。
      我把手机放回衣兜,搓了搓手,哈了口气,不自觉地淡淡一笑,白色的雾气缓缓飘起,散得很快。
      有些事情就是说不上来因为什么而喜悦,就好像走在路上无故被小朋友给了颗糖,那份原来不属于自己的甜味现在就落在手心,让人怪有些期待的。
      一辆公交车远远开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喘着粗气的男孩。
      我有些诧异,这种地方不仅有带着行李箱的中年人,还能遇见背着书包狂奔的少年。
      车靠进站牌后停下,兴许是看出站牌前的我和中年男人都没有上车的打算,司机并没有打开前车门,缓缓停下继而缓缓起步开走。
      毫无疑问,司机并不准备等候这位“姗姗来迟”的男孩。
      男孩看着远去的公交背影,脸红红地靠在站牌旁,他舔了舔嘴角,伸手往身后的书包里摸了摸,不知道在摸些什么。
      男孩发白的脸上因为一段路的奔跑透着红,张着嘴呼着白气,一口又一口。
      我不由得心生怜意,对这小孩来说,错过就意味着一场漫长的等待。

      纪晰时来的并不快,像是惩罚我早上拒绝了他一般,掐着点到,不紧不慢地把车停了下来。
      “还不上来?”他摇下车窗。
      我看了眼男孩,他恰好也在看我,当我准备朝他微笑的时候,他已不再看我了。
      “冷死我了。”我安安分分地系上安全带,给自己倒了两颗木糖醇后将糖罐放回原位。
      不是没有想过捎带男孩一程,等待总归是煎熬的,可转念一想,人生不就是一场漫无边际的等待吗?
      “咬肌发达了会胖脸。”纪晰时清了清嗓子。
      我不置可否,再次打开糖罐,往纪晰时嘴里塞了两颗,“那你也胖点吧。”
      纪晰时嚼了嚼糖,颇有些无奈似的,“早上说接你,干嘛拒绝。”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让生活慢下来呗。”
      “那现在让我来接你是为什么?”
      “哎呀,时哥你这就不懂了吧,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是注定慢不下来的。”我语重心长道。
      “就你道理多。”
      纪晰时显然懒得与我争辩,这对我来说就两个字:省心。
      “你今天在纪爷爷那?”我一边回着曲轻的信息,一边问道。
      “恩,帮老头整理些草药。”
      纪晰时轻咳一声,本来没动的右腮帮子突然动了起来,我意识到他换了边嚼,于是也跟着换了边。
      “老头是越来越懒了。”
      我睨了他一眼,“老人家不都这样吗。”
      纪晰时的爷爷是个很有古韵的人,着一身青衫,柱一根木杖,身上有着老一辈知识分子独有的精神气,文雅而傲气,总是在他自己的中草药房里喝着小茶。
      “他就是懒的慌。”
      我笑眯了眼,埋汰了纪晰时几句,纪爷爷明明是多可爱的小老头啊!纪晰时也算是很像纪爷爷了,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锐气,笑容里少带了几分疏远感。
      “今天怎么样?”
      我盯着前面的红灯,缓缓说道:“只能说学无止境。”
      纪晰时笑了。
      曲轻很早就联系好了一位做手工旗袍的老人家,据说这位老人家世代做旗袍,在业内也是颇有名望,老人家自己做旗袍就已经整整六十余年了。
      “好好做手工西装不好吗?”纪晰时问。
      “还不是因为二十八年的客源以女性为主啊,但凡你们这些个阔少隔几个月来我这采购一波,我也不至于被逼上梁山。”
      纪晰时又笑了。
      我和曲轻每隔一周轮一次班,我休息的那一周不仅要去上裁缝师傅的课,还要抽时间完成二十八年的西装订单,不过好在我的手工西装没什么生意,再加上我领悟力和动手能力绝佳,生活勉强过的去。
      很多东西并不是口头说说,亦或是手头演示几番就能彻底明白,更多的是要靠岁月沉淀,而我明显还过于年轻。
      “天才也需要积累嘛。”
      “慢慢来,老头到现在还只让我理理那些中草药呢。”纪晰时朝我微微一笑,看起来像是在鼓励我。
      “我哪能和我们时哥比啊,”我哀叹了声,揶揄道,“你真的志在于此吗?”
      他笑了笑,“不然呢?”
      “得了吧你。”
      有时候我真羡慕纪晰时的寡淡,对任何事情都可以平静接受,明明应该是个锋芒毕露的男人。
      想着也好些时间没有去看纪爷爷了,遂让纪晰时先去趟中草药房,顺路还可以到隔壁街的汤面馆子吃碗热汤面,一举两得。
      纪晰时将车稳稳停入车位线内,不远处是一棵年纪颇大的石榴树,听纪爷爷说,这棵石榴树是他的外祖母小时候种下的,在街道几经修整重建后,眼看着这棵石榴树也老了不少,明年秋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结出酸甜的石榴果了。
      石榴树微微遮掩着的就是纪家的中草药房,不大的占地面积,牌匾被树枝遮挡了部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草药味,清香的很。
      “纪爷爷!”我探了个脑袋。
      老人家不出所料在小方桌前喝着茶,老旧的留声机里放着不太响亮的戏曲,瞧见我来,纪爷爷“哟呼”一声,放下手里的小茶杯,顺手关掉留声机,像个老顽童般笑着起身道:“姜兮来看纪爷爷了呀。”
      我搓了搓手,抖掉一身的寒气,欣喜道:“是呀,来了来了。”
      中草药房的一层没有供暖设施,今天下了点雨,但好在天气还不算特别冷,过些日子,等再来一波寒潮后,气温就要骤降了,那时候纪爷爷的大半时间就会窝在后院的小暖炉旁,前厅就全权交给纪晰时打理了。
      纪晰时换了件藏青色长衫,将纪爷爷丢下的“烂摊子”一一收拾好。
      我坐在角落一边吃着热汤面,一边注视着纪晰时手头的工作,转头对纪爷爷说道:“看您家的孙子多能干。”
      纪爷爷侧头看了一眼,转而眉眼弯弯,我知道他是很满意纪晰时这个孙子的,虽然嘴上总说些不中听的话。
      “和我年轻的时候差远了。”
      你看,果不其然,我偷着笑。
      纪晰时明显是听到了这番话,烧了壶热水,给茶壶蓄满的同时,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我,我有那么一点点做贼心虚,当然,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还请您多教导。”
      纪爷爷没理来的说了句,“收收心。”
      “知道。”
      我狐疑地看着他们爷俩,只是谁也没有回答我的疑惑。
      纪晰时送我回家的时候,说真羡慕我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可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我哪值得别人羡慕啊,身边的朋友随便拎出一个都完胜我,比我有资本不说,还个个比我潇洒。
      正道是,有钱才能潇洒,可惜我穷。
      我一边微信转车费,一边下车,“谢谢时哥的羡慕,记得收钱。”
      汽车的喇叭声猛然叫住了我,我往后倒退了几步,警惕的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干嘛?”
      纪晰时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一搓,“兮姐,还有汤面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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