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聿者不辞

6、初

　　高三毕业选专业的时候，两人商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在不同的学校。

　　“你大学和我大学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几乎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曲行舟倚在门前看着在书桌前刷题的庄闻，还是没有忍住说出了心里的不满。

　　“可是依然可以保持联系的不是吗？放假的时候，你来我这里，或者我去你那边，咱们再聚就好了。”

　　“可我不想。”这可是自己的‘儿子‘’，如果自己没有在身边，出什么了事了怎么办：“大学的上学压力也很大，你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根本就没有人照顾你，万一你累垮了怎么办？而且你不愿意麻烦别人，经常把自己藏起来的性格也很让人不放心。万一别人欺负你呢？大学生可烦了，我哥当初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在大学经常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庄闻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他，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曲行舟，我成年了，可以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作为朋友你很担心我，但信任我一点，相信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好吗？”

　　“你怎么会突然去学美术专业呢？”

　　“兴趣吧，我在很小的时候看见了一幅画，那幅画叫点燃玫瑰，是一朵白玫瑰放在支架上正被蜡烛烧着，那根已经快要燃完的蜡烛仅仅是將玫瑰烧得变了颜色，而那根蜡烛的旁边，还放了很多为点燃它的蜡烛。”

　　“当时候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觉得像极了当时候的我，玫瑰是我的人生，蜡烛是我。它带给了我坚持的力量。”

　　刚开口的曲行舟，又被庄闻打断了：“那时候我母亲刚在我眼前自杀了，她说她爱我，然后从我眼前，跳下去了。从留下的遗书来看，其实她是准备带着我一起的，可能到了楼顶却后悔了吧，她把我留下了。”

　　庄闻的话语没有一点波澜，好似在讲别人的事，但是一直低垂的眸子，曲行舟知道，那下面压下了多少的悲伤和孤独，这个人总是在忍耐。

　　“对不起。”曲行舟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想说的，我第一次，说出我心里想的事情。你知道吗？我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只要安静下来，就会听见那一句‘我爱你’和看见那个纵身而下的背影，直到我看见了那幅画。”

　　“并不是想要用同样的方式带给别人什么，而是我想得到救赎，就算是现在，我也没能从那个背影中走出来。”

　　“我知道了。”曲行舟说话时已经带着鼻音：“我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庄闻看着他哭这么惨，反而有些想笑：“因为我没有说，放心吧，现在交通那么方便，就这些距离，其实根本不影响什么。”

　　曲行舟知道，但是只要有距离，结果谁会知道呢。

　　“你看你其他朋友不也没有在一起吗？在新的学校，会认识新的人，而在这个决定了未来出路的地方，更多才是会陪你走更远的人。”

　　“能一样吗？”曲行舟擦干眼泪，脱口而出。

　　“怎么不一样？”

　　曲行舟突然愣住了，是啊，怎么不一样，自己最好的兄弟魏俊逸也去了其他地方，自己明明一点都不在乎的不是吗？

　　一丝心悸从心底蔓延开来，不受控制的心跳震动了全身的血脉，他猛得对上庄闻的视线，那双一如既往认真的眸子，自己却不敢直视了。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庄闻这时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看曲行舟那副慌张的样子，选择了岔开话题：“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该不会把自己当做老父亲了吧？”

　　“啊？”

　　曲行舟少有呆愣的反应看得庄闻想笑，但是感觉现在笑了一定会被记恨上：“我说，你有当老父亲的潜质。”

　　放以前曲行舟肯定要说，我确实把你当儿子，但现在，他这话真说不出口：“对啊，说明我以后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那么未来的这位好父亲，我要继续复习了。”

　　“你复习吧，我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曲行舟关门离开的那瞬间，庄闻也不淡定了，看曲行舟那反应，他差不多能确定他是怎么想的了，现在是曲行舟没有反应过来，按曲行舟那个性格，反应过来后，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他已经见惯不怪了，可是在自己身上是另外一回事儿。

　　而曲行舟这边更不淡定了，关门那一瞬，他直接捂着发红的耳朵蹲下了。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魏俊逸那小子会在自己说当庄闻是儿子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了。

　　还有他哥，上周还在意味深长地说：“有什么不懂的来找我。”

　　敢情全都看出来了。

　　等等……

　　全都看出来了，那庄闻呢，如果他也看出来了，那刚刚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台阶下？拒绝？

　　越想越乱的脑子，曲行舟有点吃不消，曾经也随大流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一个学期就分手了，就像是过家家一样。

　　但现在他能确定自己是超级认真的。

　　他拿出手机，给自己哥发了三个子：完蛋了。

　　然后神游天外的离开了。

　　怎么上的车，什么时候到家的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听到手机响时，天都黑了。

　　是他哥的电话：“你最好简洁明了地说清楚，给我一个总结下次不理。”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Aaron？”

　　因为高三复习紧，庄闻已经没有去酒店打工了，这个名字也就不用，在外面一旦叫这个名字庄闻一个眼神能杀了他，现在突然听到，竟然觉得有些久违。

　　“明知故问。”

　　回答他的是他哥的笑声：“比我想象中发现的早，我还以为你要上大学体验一下异地的相思之苦了才能发现呢。”

　　“好好说话。”

　　“告白了吗？”

　　“怎么可能，但我怀疑他可能发现了。”然后將当时的情况详细得说了一遍。

　　曲天瑞听完长叹一口气，他其实不怎么想自己的弟弟和自己一样踏上这条路，这条路太难走了：“在这方面他确实你比你聪明，你现在怎么想？”

　　“你说怎么想……”曲行舟才刚知道这件事，能怎么想：“感觉有点怕，但是……”

　　但是什么他也说不明白。

　　当初曲天瑞在大学的时候被迫出柜了，几乎可以说是被全校的人当做异类，甚至连父亲都和他断了联系，就算是现在，每次聚会，曲行舟依然能听到很多议论的，基本都很难听，嘲笑中又带着侮辱。

　　“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你应该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吧？”

　　“嗯……”

　　“所以你要想全面，经历这些的不止是你，还有他。”

　　道理都懂，可心中还是会萦绕着各种各样的期待：“我其实也很迷茫。”

　　“你需要时间慢慢考虑，一年两年都行，很多时候的感情，在时间久了后就会变的，变淡或者变得更深，又或者感情没有变，只是累了想放弃。更何况，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很明显的是他知道了，所以后面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几乎代表了他的回答。”

　　“嗯。”

　　“Aaron藏了很多事情，他很难打开他的心。”

　　曲行舟突然想到庄闻说的那幅画的事情，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呢，明明他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了，自己却反手丢了个炸弹。

　　可是心中又忍不住高兴，那算不算是他对自己打开心了呢。

　　老半天没有听到回应的曲天瑞，一手掐灭了烟：“你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思想极限拉扯的曲行舟没什么精神地应了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小子，居然敢挂我电话。”曲天瑞盯着挂断的电话无语道。

　　这时刚买菜回来的余盛刚好听见他抱怨：“怎么了？”

　　“我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喜欢就喜欢了呗。”说着进了厨房开始做饭，自从上次酒吧靠‘绑架’曲行舟威胁，再死缠烂打的把曲天瑞磨回来后，他几乎完全担起了自己是男朋友的角色，恨不得把曲天瑞宠天上去。

　　可惜曲天瑞根本不吃他这套：“说那么容易，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之间出了多少幺蛾子你没点数吗？”

　　当初余盛是要和其他女人结婚，来应付父母的压迫，也就是所谓的形婚。可曲天瑞在揍了他一顿并提出分手后，突然醒悟了，虽然后面陆陆续续也有大大小小的矛盾，但两人现在至少过得还算幸福。

　　可是像他们俩这么幸运的人并不多，很多同类都过得很难，当初他会开gay吧，也是为了能让这个被当做异类的人群能有一个栖息之所。

　　“但是他们也可能比我们幸福不是吗？”

　　曲天瑞也去厨房帮忙，不忘踹了他一脚：“就你会说，可我担心的还有那个孩子。”

　　“担心他不喜欢你弟？”余盛把打算洗手帮忙的曲天瑞推到门口站着：“你歇着。”

　　并不是因为心疼，而且曲天瑞真的只会帮倒忙。

　　“倒也不是，就是那孩子的性格和行舟在一起早晚会出问题。”

　　“嗯？”

　　曲天瑞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说不上来，直觉。”

　　“他们的路就让他们走吧，在需要的时候，我们再帮一把就行，别想那么多了。”

　　“也是，我现在愁也早了点儿，他们还没在一起呢。”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直觉会成真，大概这时候就会直接把他们这份刚萌芽的感情，掐死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