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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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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简18岁生日很巧,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他提前一个月向贺繁约行程,没办法,现在贺繁忙着搜集绘画,忙着材料的品控,十天半月见不着人是常态。她经常风尘仆仆地归家,诧异地看见家里的灯亮着,林简在等她回来。
贺繁问林简想要什么样的成人礼,林简告诉她当天他会要礼物的,贺繁笑,“万一这个礼物我拿不出来怎么办,不是让你很失望?”
林简还是坚持,“你能做到的。”
看来是一件事,贺繁由此想。
虽然他这样说,她还是费了一点精力,准备了一份礼物,她想,林简应该会喜欢的。
生日当天,街上张灯结彩,林简的学校也有组织元旦晚会,他拒绝了晚会的所有邀请,提前来到郊区的那栋小楼——尘居。贺繁起的名字,尘居意味着凡尘的居所,这栋楼里有着最原始的以物易物,有着这世间的人情冷暖。贺父还写了块匾挂在一楼侧门处。
他把五楼的小灯全部都打开,淡淡的昏黄的灯给顶楼带了点朦胧的模糊感。贺繁就是在这样的意境下推开了顶楼的门。
那个即将成年的小孩,正透过透明的天花板,看着黑色天空中的星星,星星不多,但每一颗都很亮。
听到推门声,他回头看,眉眼在黄色灯光下映了些淡淡的阴影,“你来了。”他声音有些哑。
“怎么了?感冒了?”贺繁边拉凳子,边摸他的额头。
林简握住她的手,“没事。”
贺繁仔细端详了一下,见确实没什么,左手轻轻拍了下,示意他松开,林简这才慢腾腾地松开握着她的手。“成人礼怎么不约着同学出去玩,去歌厅,去蹦迪,怎么就选在了这地。”
“这地挺好的。朝哥什么时候来?”
“快了,大概8点的时候吧,他载着我爸妈一起过来。”
“哦。”林简看了眼手表,还有大概半小时。
贺繁把头发扎起来,叫林简把她带过来的小龙虾拎到三楼。小龙虾处理到一半的时候,楼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贺父贺母走在前面,贺朝拎着一大堆东西缀在后面,见贺繁在楼上看热闹,大声叫她,“你们快下来啊,没看见你老哥我累得够呛。”
贺繁就在那笑,在贺朝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林简及时出现,解放了他的双手。被贺父看见,又叫他少拿点,别累着,让贺朝自个儿慢慢拿。贺朝一脸郁闷,果然他在这个家地位最低,大小姐她使唤不起,好不容易有个小弟,谁成想,愣是搞成了隔辈儿亲,就他一个被使唤来使唤去。
不过想到前段时间林简问他的问题,贺朝盯着贺繁,露出意味不明地笑容,这以后,可能就不一样了,毕竟这家里有人马上就准备离经叛道了,另一个……他又瞅了瞅贺繁,现在还不好说……
“三,二,一,新年快乐!”
三人举着酒杯,庆祝着这新年的第一天。
贺繁和贺朝又碰了下林简的杯子,“生日快乐!”
林简只小酌一口,他先碰了贺繁的杯,接着才碰贺朝,“谢谢。”
贺朝喝了不少,已然是醉酒状态,贺繁让林简把他给拉到沙发上。
回到桌上,贺繁看着仍低头不语的林简,想他还真沉得住气,“不是说要礼物吗,这等了一晚上也没见你开口啊。”
林简抬头看她,静默五秒,“姐,你不是说,只要我能拿到市状元,你就满足我一个愿望吗,现在我就想许愿。”
“行啊,你说,我满足你。”贺繁大手一挥,全然一副不在话下的样子。
窗外的烟花还在放,在玻璃反出的五彩斑斓中,林简缓缓地开口,带着郑重,带着祝福,“我希望你永远幸福,永远开心,永远做个小孩。”
贺繁听了直接噗地笑出声来,“这算什么愿望,这不是祝福吗,而且还是对我的祝福。”
但林简摇头,“这是愿望,因为开心幸福,只有你自己能感知到。我是祈愿者,你才是能实现愿望的人。”
贺繁愕然,她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那礼物呢,这个是愿望,礼物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如实告知,不隐瞒,不撒谎地回答或者说解答我两个问题。”
“你说。”贺繁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答应,难得小孩提出要求。
“第一个,有关于何清诺,希望知道你们相识相知的过程。”
林简又恢复他那种很稳,很沉的发问模式,就像一记重拳打在贺繁的身上,闷闷地,重重地。
沉默开始蔓延,贺繁静默不语,她不知道林简从哪知道的何清诺,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了解,而且,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她竟然有些忘记那个人的脸,她好似已经很少想起何清诺,少到他的脸都变得模糊。
“我如果不回答,会怎样?”贺繁摇晃着酒杯里的红酒,看酒在杯中荡漾,玲珑剔透地,像是血一样。
“不会怎么样,依旧什么都没改变,什么都没发生。”林简看着酒杯反射出的贺繁的脸,回答到。
“呵。”贺繁冷笑一声,“怎么可能!”说完,她整个人又缩回去,仿佛刚才那一声冷哼、一句话,不是出自她口。
看着贺繁这幅模样,林简心疼,她看上去还是无法释怀。
“其实也没什么,”良久的静默后,贺繁直起身子,像是想通了一样,“就是在情窦初开的年龄遇到了一个人,然后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女追男的过程,只不过,和大多数爱情故事不一样的是,那个被追的男人,没了,既没有日久生情,也没有因爱生恨,就是很突然地,没了。”
“追人的那个女孩呢?”
“或许也没了吧,或许又还活着。”
贺繁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第二个问题?”她追问。
林简看着她的眼睛,理智告诉他现在不应该问出第二个问题,但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他,还是想知道答案。
“第二个,”
“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
他没有问时态,是现在还是将来,也没有问结果,是能还是不能,他只是在问一种可能性,贺繁会喜欢林简吗,像她于千万之人中遇见他,她会于千万之人中喜欢他吗。
“林简,你知道真正的喜欢是怎么样的吗,”相较于第一个问题的思绪万千,第二个问题问出来,她瞬间就有了答案,“是一切。好的坏的,能容忍的不能容忍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包括。只有当这一切中,喜欢的程度大过厌恶的程度后,喜欢才能成立。而你,只看到了我让你看到的一面,我好的那一面,这不是真正的喜欢。”
说到这,她越来越顺,就像打开了一种新的思路,“你还小,刚刚成年,还会遇见很多人,碰到很多事,等到那时候的时候,你会发现,带你到城市,供你上学,这些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一点点感恩之心,一点点金钱,就能把这些全部抵消掉,或许现在这些是你的全部,但到将来,它不是。”
林简一直听她说,直到她说完,才坚定地摇头,“现在是,将来也是。”
然而,他说完,只看见贺繁脸上带着不信的笑容,那是一个年长者对于年幼者的预判,林简陡然生出无力感,那种在他妈跟别人走了,他跟爷爷说他能赚到钱,能给他养老,很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又因为年纪小,而没法证明时,所涌起的情绪一模一样。
当时他怎么做的?哦,他只是沉默,因为他发现他没法让别人相信他所想要达到的未来。
“不过,如果你坚持说你会,那么我相信你。”
林简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
“怎么这幅表情?你不要太小看自己,毕竟,林简在我心里,是说到做到的那类人。”
“但是,你能做到,我不能。”
“我有过喜欢的人啊,喜欢到此生不渝,喜欢到梦里都是他的模样,可是,这份喜欢,还未得到回应,就这样失去了,你叫我如何结束,又如何开始。我曾经的爱情,并没有有始有终。”
所以,她没法重新开始。
林简在这一刻明白,从当初爱情结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画地为牢。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她的四周逐渐荒芜,寸草不生。
“这件事就一辈子都过不去了?”林简不甘心,也为贺繁感到难过,她要为那一个人守一辈子?
“其实已经过去了,只不过对我而言,极致地爱过,就很难再去爱了,”贺繁试图用语言描述她现在的感受,不是这件事过不去,而是没有需要和诉求。
“所以,弟弟,去遇见更多的人吧,我已经是燃过的火焰,只剩下微弱的光,你该去找那灿烂的烟火,该去看看那光芒万丈的艳阳天,不要一开始就拘于这斜阳的余温。这也是我对你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