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章 苍茫云海间（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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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虽不喜穆伽，可这元衡满月时抱过一次，倒喜欢得紧，每隔几日便让人抱去正阳宫看看。只是最近不知怎么，身子越发疲弱，也没心情同元衡逗乐了。
是以元衡待在穆伽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夜离殇走近时，穆伽刚抄完一卷经书让锦心拿下去，抬头看到他，一时恍惚：好些日子没见，怎么今日忽然来了？
“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夜离殇上前问道。
“无碍，已经春日了。”穆伽浅浅一笑，他们虽不亲近，也不是仇人，是以不用对他甩什么脸色，自然相处便好。
忽然听到软塌前传来一阵咿呀咿呀的声音，穆伽撩开帘子上前，见奶娘锦怡都不在，小家伙倒一个人玩得自在，两只小拳轻轻挥舞着。
轻轻将她抱起，元衡似乎找到依托，得了安全感，闻着熟悉的味道，咧嘴笑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忽悠转着。
夜离殇看着眼前一幕，内心似有触动，忍不住伸手想碰碰元衡的小脸，只伸到一半便停住，默默收回。
穆伽看他的样子，不禁笑着问：“你要不要抱抱她？”
“我？可以吗？”夜离殇小声问。
“试试吧。”
夜离殇坐在榻上，摆好姿势，穆伽小心的将元衡放在他怀中，温声道：“你这只手抱住，用你的手臂托住她的头，她会舒服些。”
夜离殇也是第一次当父亲，意外加突然，是以非常紧张，手上的肌肉纷纷缩紧，硬硬的邦着，元衡觉得不舒服，便哇哇的哭起来，于是无措的看着穆伽。
穆伽笑笑抱起：“许是对你不熟悉，没关系，多抱几次就好了。”
正好奶娘进来，请安后将公主抱下去。
夜离殇慢慢回身，小声问：“你的意思我可以来看衡儿？”
“她是你的女儿，你来看她，我又怎会拦着？”穆伽坐在榻上给他斟了一盏茶。
夜离殇端起轻轻抿了一口，放在案上，正经的道：“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该告诉你。”
穆伽将案上的佛经收起，漫不经心的问：”何事？”
“宸王夺位，武帝叛逃，东辰变天了。”
穆伽愣住，没有抬头，不确定的问：“你说，谁夺位？”
“宸王。”
情绪忽然涌上心头，一时忍不住，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穆伽慌乱的拭去。
夜离殇只当她为自己的父亲难过，婉然劝道：“你别担心，你父亲如今在定州，据势而守，想来宸王一时不能拿他如何。”
穆伽听着，眼眶湿红，缓缓道：“武，父皇的帝位得来不正，现在归还给慕尘哥哥也好。”
夜离殇显然没料到她是如此想的，想来也是，萧羡是她堂哥，幼时也是带过她们游乐的，听她这般说，心里更多了些不忍：“你放心，你既是元衡的母亲，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我定会护着你的。”
“夜离殇，若有一天时局所迫，威胁两国安稳，你一定要顾全大局，如果可以，就放我离去。”穆伽看着他，眼神坚定的说。
夜离殇不知她何处此言，定定看着她说：“你是我夜离殇的人，我想护便护得住。”
穆伽怔住，转移话题：“你可知，慕尘哥哥现在如何？”
“他失踪的日子以陈牧的身份坐镇蜀境戍军，如今执掌东辰政务，百废待兴，立穆王之女穆伽为后，想来应该是不错的。”夜离殇缓缓道来。
“你说，立谁为后？”穆伽疑惑，此刻希望自己听错了。
“穆伽，你应当知晓，修文帝亲立的太子妃。”
她应该想到的，慕尘又怎么会就此放手，不过，墨霖应该没有说她的事，如今，他们为她还不知会做些什么，心中隐隐不安。
见穆伽心神不宁，夜离殇将茶盏添满道：“你不必忧心，有任何事，我会即刻遣常英告知于你。”
怕穆伽尴尬，夜离殇并未留下用膳，径直回了资政殿。
肃王、棕隶匆匆进宫，逗留京都已经两月有余，边境匪患之事迟迟未商议出结果，加上太后身子不适，永宁侯也留于京中。
进宫后听闻东辰事变，肃王急言：“这宸王登基，可会不顾武帝缔结的联姻，与穆王一同大军压境？”
夜离殇轻轻摇头：“朕与他相处八载，深知他不是弑杀之人，边境之事不必过分担忧。”
“可听闻如今，他对武帝可是赶尽杀绝。”肃王质疑道。
“人经历过绝望，总会有些改变，但大局上，朕相信他。”夜离殇如实道，见肃王不再质疑，继续言道：“朕召你们前来，实则是为边境匪患之事，如今东辰内变，永宁侯必定想借机出兵，武力镇压匪寇才能给他出兵营造时机，想来京都快留不下他了。”
“陛下要微臣如何做？”棕隶在一旁恭敬问道。
“明日朝上，要极力制止永宁侯出征的提议，早日商定解决匪患之策。”夜离殇吩咐。
翌日
立政殿
群臣沸议，这东辰不过十载，两度换天，如今是否还需要遵之前的协议，两国交好。
夜离殇进殿，大家停止喧哗，请安行礼后，永宁侯果然按捺不住，上前回禀道：“陛下，如今东辰突变，边境不稳，还需陛下决议接下来如何？”
“永宁侯以为如何？”
“微臣以为，匪患横行，如不早日解决，只怕危及内政，是以应早日派兵镇压。”
“然后呢？”
“然后，东辰内乱，此时正是夺回边境余城的时机。”
“永宁侯此言差矣，边境初定，实不宜征战。”宁安将军棕隶上前回到。
“臣弟也以为此时出兵绝非最佳时机。”肃王道。
永宁侯似是料到有人否决，厉声道：“微臣倒想问问棕将军，肃王殿下，何时才是最佳时机？等匪寇抢夺入京？等东辰恢复过来夺去禹城阜城？”
“永宁侯，本王问你，这出兵征战可需钱粮，可你知道眼下京中有多少难民食不果腹？”
“自古开疆拓土，耗费些钱粮乃是常事，这是户部该操心的事，二位还是好好操练兵马，想想如何出战才是要紧。”
“即便是户部操心，可国库如若不够支持军用，届时兵将将如何，百姓又将如何？永宁侯未曾想过吗？”肃王怒问。
永宁侯正欲说什么，夜离殇制止：“别吵了，眼下太后在病中，切不可多造杀孽。”
永宁侯平复片刻缓声道：“太后虽在病中，但重新收回边境也是太后之愿。”
“如今边境初定，民生凋敝，春耕已经开始，如若今年收成不错，便可以商量其后之事，但前提是，尔等先将边境匪患解决，还边境百姓一片清宁。”夜离殇沉声道。
“可陛下，如若不早做准备，只怕陷入被动啊”永宁侯疾声相劝。
“春耕便是准备”，夜离殇打断：“还有，匪寇一事，这数月来说法不一，各执一词，现下朕以为，匪寇亦分善恶，分主动与被迫，对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朕允你们武力镇压，可若是被逼落草为寇，要先安抚招安。”
永宁侯见陛下退让，也不好相逼，只等领命。
众臣退下后，永宁侯单独求见陛下：“臣不日回边境，朝云在宫里住惯了的，如今太后身子不好，还是让她入宫照顾吧。”
“舅舅”，夜离殇无奈的唤道：“你应当明白，我只把朝云当妹妹，您和母后如此做是在耽搁她。”
见夜离殇如此说，永宁侯叹了口气，无奈道：“朝云的心思重，我也劝不了，既然是她的选择，便成全她吧。”
“这真的是她的选择吗？”
永宁侯正欲解释，只听见夜离殇道：“不日朕会派人接她进宫，永宁侯安心吧。”
说完没有停留，朝资政殿走去。
一时心烦意乱，如若今日不退让，永宁侯只怕会逼得更甚，他们一心想立朝云为后，如今东辰易主，萧瑾父皇成了乱臣贼子，没了母国的庇佑，只怕今后给她正位极是困难。
忽然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唐突，为何想着给她正位？心里竟暗暗的想护着她。
被自己这个心思烦扰，更觉得心神烦躁，拿起的奏疏复又放下。
缓缓起身，将一张半米长的宣纸铺于案上，没有叫常英研磨，自己慢悠悠的研磨，润笔，落笔，一笔一画都认真细腻。
心境也慢慢静下来，时光在笔尖悄然流逝。
常英过了许久进殿中，见陛下无比专注的落笔，走近将茶盏放下才发现陛下在作画。
只听夜离殇吩咐：“将茶盏拿开些。”
常英急忙将茶盏移走，复又凑上去看。
那画上白雪皑皑，红梅欲绽，一个玲珑背影，身着雪色狐氅，怀抱红梅，皓腕向上朝枝头够着，灵动飘逸。
定睛一看，恍然问道：“陛下，这是~娘娘？”
夜离殇神色道：“就你眼力好。”
“这是陛下与娘娘初见的场景，虽说大婚是初见，可陛下也是在雪中才看清了娘娘的面容。”常英略微有些得意，不想收到主子警告的目光，急忙收了神色。
最后一笔完成，夜离殇收笔吩咐：“常英，待画干了你拿去裱起来。”
“是，下臣还是第一次见陛下作画呢，不想如此惊艳。”
夜离殇似乎想到什么，再次提笔，在画的一侧，
怅然写到：江山应如画！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九十章 苍茫云海间（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