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有归期》尘音ing

75、第七十四章 故作旧人念（三）

　　西启皇都
　　皇寺山林环抱，不知是因为林木繁多还是梵音静心的原因，临近暑热的天气，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气，闲坐在梅林下阵阵清凉。
　　穆伽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呕吐不止，进食也好了一些，只是菜食油荤过重时还是没有胃口。这月余的静养，身子也好了不少，面色开始红润起来，细细看去也看不出她已有三月的身孕。
　　锦怡二人伺候得小心翼翼，生怕她磕着碰着，每日也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只盼着她能多吃些。
　　在伙房忙碌的片刻，锦怡端着汤羹出来时，只见穆伽搬了一个石凳，只身站在石凳上，伸手够那枝头上的青梅。可把锦怡吓坏了，忙放下手中的瓷碗，上前急切的说：“公主，你快下来，你若想吃，婢子去摘就好了，婢子可是爬树的好手呢。”
　　“锦怡，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自己摘的才好吃些。”穆伽看也不看她继续动作，直到双手拿不下才作罢。
　　看着穆伽安全着地，锦怡才算是松了口气。
　　穆伽将青梅递与锦怡，让她清洗了同午膳一同呈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青梅的缘故，今日倒让她比平时多用了半碗，看着穆伽吃的多了，两个小丫头也在一旁兀自开心。
　　午间三人商量着，这林中梅子大量已经成熟，不若摘一些给前院那些孩子送些去，时鲜果子，也给他们解解馋。
　　这些日子，得了空穆伽便会去前院，看看那些孩子，大家知道她略懂医术，也会请她诊治开药。
　　而锦怡也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穆伽为何会医术，穆伽直言从前在王府时，身子孱弱，有位太医十分照顾她，时常教她一些养生药膳，后面私下拜了师傅，和他学习了几年。
　　穆伽说得真切，她们也就信了。
　　不过午后日头大，说什么锦怡她们都不许穆伽动手，只让穆伽站在檐下，二人拿着竹篓，很快装满两篓。
　　锦心留了些给穆伽做糖渍梅子，剩下的让锦怡给他们送去。
　　就这样，每日采果子，做膳食，给难民医治成了主仆三人的日常，穆伽在这份忙碌中，也渐渐忘却了凡事。
　　到了六月下旬，穆伽肚子开始显怀，锦心有些不放心穆伽日日去西侧院，那里偶有特殊病患，环境也不是太好，她们担心长久下去影响腹中胎儿。
　　穆伽不以为然，她喜欢院中的孩子，每每和他们相处时才觉得轻松，才觉得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
　　不过别说，这些日子硬是给两个小丫头的手艺练出来了，做的吃食也越来越好吃了，穆伽都对她们赞不绝口，特别是锦心做的糖渍梅子，已经成了每日不可或缺之物，锦心担心过了这节气，梅子落槽，没有给她解馋的，还特地用缸研制了一缸酸梅，密封好，可以放好些日子，同时晒了些果脯，可以随时取食。
　　这园中果子采了半月，竟渐渐的少了大半，这林中的梅子也算物尽其用了。
　　这天，玩闹间，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穆伽在檐下坐着翻看佛经，看着锦怡二人认真的在一旁清洗新摘的青梅，突然想到什么：“这梅子你们也做烦了，这梵音阁后面还有一片荷塘，等过段时间，我们还可以去挖莲藕。”
　　锦怡停下手中的动作，痛苦道：“公主，你可饶了婢子吧，好容易不用上树了，你这又想把婢子折腾到水里去？”
　　“你不懂，自己挖莲藕可有意思了，可惜我没见到这寺中有桂花，不然用山蜜腌了淋上去，配上一碗鲫鱼羹，真是绝美。”穆伽自顾自说着。
　　大家都没注意到院中走近的身影，只听见那人笑道：“没想到，公主不仅懂治病救人，还懂烹调美食。”
　　循着声看去，正是一路护送她们来西启的肃王，穆伽也没想到今日如此相见，惊讶之余，还是默默起身。
　　在这儿，穆伽没有带面纱，肃王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明眸黛眉，未施粉黛，许是这午间热气蒸得她面颊微红，衬得白皙的面庞温婉动人，神情略带惊诧，却也掩不住她脱俗清婉的容貌。
　　夜离寂看得有些怔住，直至听到穆伽不确定的询问才回神。
　　“肃王？”
　　夜离寂知道自己失态，忙转移目光，只见穆伽一袭烟绿色轻纱，同色的长裙上绣着淡色的竹纹，看到她略微突起的腹部，夜离寂惊得猛然抬头，嘴里断断续续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
　　原本他今日只是来查看寺周的防卫，穆伽每月有太医诊治，宫中都知道她的近况，皇兄忙于政务抽不出时间来探望，他不知怎么担心她病势，为何迟迟不见好。
　　在山下西院，顺便探查了流民的情况，偶然听到人们议论，这寺中的贵人心善，无事便给他们送些药材，有什么病症去请她，她都会前来诊治。
　　一开始不解寺中贵人是谁，知道看到孩童手中的青梅才知道。
　　这青梅原是皇兄早年所种，寺中方丈知道，均不会前去采摘，如此想来，他们说的怕是......
　　带着疑惑还是上来看看，自帝后大婚，这位皇嫂也一直病着，今日就当是来给她请安。
　　在院外听着她与婢女的嬉笑，心中也放心几分，只是没想到会被眼前这一场景震惊。
　　只见穆伽笑笑，声音清丽婉转：“肃王既然来了，还请移步殿内坐坐。”
　　夜离寂出神的走进殿中，看着穆伽镇定自若的面庞，丝毫没有病痛的迹象，不觉相问：“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穆伽给彼此添了茶，淡淡说道。
　　“既有了身孕，又已经病愈，为何还迟迟不回宫？”
　　“这便是我自己的事了，还请肃王替我保密。”
　　夜离寂有些不相信：“身怀皇嗣这等大事，你让我瞒着皇兄？”
　　“是，我不喜欢宫中的生活，生病出宫我觉得十分庆幸，只是未想到还有这个意外。”
　　“公主是何时知道自己......？”
　　“出宫后一月。”穆伽打断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此时锦怡端着食盒进来，穆伽将其中一碗置于夜离寂身前：“自制酸梅汤，解暑利器，肃王试试。”
　　夜离寂心中只想着，这么大的事，如果皇兄知道必然盛怒，但看着穆伽在这里活得自在，又实在不愿意因着自己的原因打破她难得的自由，此刻竟有些后悔来此了。
　　穆伽见他不做声，继而说道：“如果肃王不愿，也不必为难。”
　　“我，我只是觉得，你既有了身孕，应当回宫中养胎，这里如此清苦......总之回宫是为你好”
　　“凡事只有自己觉得好才好，别人觉得不算。”
　　听了穆伽的回答，夜离寂竟无法反驳。只好将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既然是静养，公主为何还去寺中西院那般嘈杂之地？我竟不知公主还会医术。”
　　“医术嘛？我以为坠马那时你便知道了。”
　　夜离寂回忆起来，确实，当时穆伽很快的给他的伤口做了处理，只听见穆伽继续说道：“和你说从书中看的不假，只是曾经未进宫时，在王府中，自小体弱多病，后面跟着看顾我的太医学了几年医术。”
　　穆伽说的也不假，只是哪个王府，没有明说，夜离寂也会猜测，毕竟武帝夺位前也是住在王府的。
　　夜离寂了然：“可那西侧院，公主不可再去了。”
　　“我是去治病救人的，有何不可？流民增多，朝廷没有解决措施，也没有妥善安置，我们受着这天下百姓供养，如今见他们有难，岂有不救之理？”
　　这一连的反问，竟然夜离寂语塞，不知从何作答，早在东辰境内，他就领教过这位公主的教诲，如今又来一次，只让他觉得愧对肃王这个身份。
　　最后只能回答：“公主说得是，今日之事，本王自会守口如瓶，但为了公主安危，我每隔半月来探望一次，给你带些安胎的物件，公主同意了，本王这就离去。”
　　“自然，有肃王的护卫，我也安心些。”穆伽笑着回答，既然这样，能少一个人知道也好。
　　夜离寂起身，将身前的酸梅汤一饮而尽，揖手告别：“公主保重。”
　　待他走远，穆伽才松了口气，一直担心这肃王冲动，将这件事告诉宫里。
　　锦怡还是有些担心的问：“公主，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宫了？”
　　穆伽轻轻弹了弹她的脑袋：“回什么宫，梅子还没洗完呢。”
　　说完二人笑笑。
　　别说，这自制酸梅汤倒真的十分可口，穆伽轻轻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