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有归期》尘音ing

134、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里未归人（三）

　　夜离殇看着榻上的孩子，一时无措。

　　直到锦心进来，说公主醒了，吵着要见父皇。

　　夜离殇将昭儿的被角掖好，轻声问着：“这孩子长得真的很像朕吗？”

　　锦心疑惑，上前看着一眼，不禁惊讶，复又看向陛下，自觉失礼连忙低头：“敢问陛下，这孩子？”

　　“是蜀国那位夫人带来的，锦心好好看顾殿下，我去看看元衡。”

　　说着径直离开。

　　元衡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吓着了，见到父皇，急急的扑进他怀中。

　　夜离殇轻声问着：“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元衡声音娇弱，软软的回道。

　　夜离殇将她扶着躺下：“元衡可以自己休息吗？昭儿眼下还未脱险，蜀君担心他夫人着急，还未透露，父皇得过去看着。”

　　“昭儿怎么了？”元衡有些着急，眼眶红红的：“父皇不用担心我，先去看昭儿。”

　　夜离殇笑笑，掩去心中的担忧，吩咐众人照看好，便去看昭儿。

　　此时昭儿寝阁聚了几名太医，夜离殇心慌，急忙走到榻前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走了不久，小殿下突然呕吐起来，婢子只好寻了太医过来。”

　　“太医看了如何？”

　　“回陛下，小殿下在呛水起热，原本只要退热就好，可是殿下在水中受凉，伤了心肺，汤药性寒，伤了脾胃，才出现呕吐之状，但汤药一旦呕出，药效没了，这热退不了就危险了。”

　　“那眼下该如何？”

　　几个太医均摇头无措。

　　“还不快去想法子，昭儿出了什么事，你们只怕担不起。”夜离殇沉声说着，眼中透着担忧。

　　穆毅，萧羡等人闻讯赶来，进寝阁时，太医正急急退出。

　　萧羡进去，只见夜离殇正小心翼翼的给延昭拭去额间的汗，环顾四周，楚煜却不在，一时不解，哪有自己孩子生病却不在这看着的。

　　“这蜀君为何不在？”穆毅上前问道。

　　“伽，家里夫人摔了，他过去看了。”夜离殇轻声回着。

　　正说着，昭儿又吐起来，夜离殇衣袍全是秽物，他此刻眼中全是担忧，只专心托着昭儿的脑袋，让他不要呛到。

　　萧羡回身疾声吩咐侍女：“让太医进来回话！”

　　几个太医急忙进屋。

　　“你们在宫里这么些年，今日小殿下若有不测，你们也跟着谢罪吧？”萧羡声音寒意阵阵。

　　几个太医心惊，急忙跪下请罪。

　　“快马去军中将魏攸请来，伽儿幼时也有此症状，或许魏攸有办法。”穆毅即刻吩咐侍从。

　　不敢耽搁，那人急忙奔驰而去，魏攸来时，延昭已吐得只剩黄水。

　　魏攸即刻行礼，被萧羡拦下：“诊治要紧，无须多礼。”

　　魏攸探看诊脉后，询问了病情用药，赶紧开了方子命人去煎药，并让穆王取府中烈酒，直接给他擦拭身体，用以降温。

　　夜离殇接过酒，亲自给昭儿擦着，掀开衣物时，昭儿口中只无力的说着：“父皇，昭儿冷。”

　　“昭儿不怕，一会儿就好，父皇在这呢。”夜离殇小声安抚着。

　　萧羡在一旁听着，眉心紧皱，这夜离殇此刻表现，好似昭儿真是他的孩子一般。

　　稳心抚胃的汤药端来，艰难的喂昭儿服下。

　　折腾半夜，昭儿终于缓缓睡去，魏攸查看一番，直言热退下许多，穆毅这才安心，劝萧羡回去歇着。

　　楚煜守了半夜，见穆伽无恙，天色未明，急急的跑来看昭儿。

　　却见夜离殇守在昭儿榻前，温柔的给他擦拭着身上的汗渍，小人儿此刻睡得安稳。

　　看得到楚煜，夜离殇悄然出来：“昭儿睡得不稳，你先看着，我去换身衣服，昨夜撒了酒，怕熏着他。”

　　楚煜不禁一笑：“夜离殇，你也不是头次做父亲了，何须这样小心。”

　　夜离殇没理会他，径直离开。

　　转角处萧羡缓缓走出，沉着声问他：“楚煜，你刚才的话是何意？”

　　楚煜吓了一跳，缓缓回身，叹了口气：“秘密看来保不住了。”

　　伸手邀萧羡进内室，缓缓道来。

　　萧羡负在身后的手不禁抓紧，不相信的问道：“你的夫人，是伽儿？”

　　“前因我已说得很明白了。”楚煜怅然道，他也不知此刻将一切和盘托出是否是对的，可他不想穆伽有遗憾。

　　萧羡即刻起身往外奔去，却被楚煜拉住：“还有一事，当年伽儿坠崖，受了很重的伤，眼睛看不见了。”缓缓看着昭儿的床榻：“为了生昭儿，她强行压制余毒，她活不了多久了，此次回来，她只是想看着边境战火平息。”

　　萧羡跌坐在石阶上，双眼泛红，声音虚浮：“伽儿，可说想见我？”

　　“她自然想见你们，可又怕见你们，她说知道你们安好她就放心了，不想你们再接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楚煜缓缓坐在榻旁边，拍着他的肩。

　　夜离殇换好衣服回来，见两人如此，便知道楚煜没瞒不住。

　　萧羡起身，看着夜离殇，惨然一笑：“夜离殇，你真是幸运，得伽儿如此待你。”

　　良久后，夜离殇开口，只缓缓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伽儿，边境之事，我不想再与你争了，你的条件我接受，我与楚煜出兵助你平叛，接受你说的归还阜、禹两城，并协议保边境稳定二十年。”

　　夜离殇惊诧：“好，我夜离殇承诺，有生之年，边境再无硝烟。”

　　楚煜愣住，没想到商议多日的事，在此刻这样的氛围下草草定下。

　　三人相视而笑。

　　日出东方，昭儿轻声唤着：“父皇，渴。”

　　守在榻前的元衡高兴的欢呼：“昭儿醒了。”

　　元衡醒来，知道昭儿昨夜病情，很是担心，穿戴好便过来守着。

　　夜离殇最先进来，将昭儿轻轻扶起：“你昨夜吐了太久，不能喝太多，先抿一点。”

　　昭儿睡得迷糊，可看得真切，看着元衡和西启陛下，小声问着：“我父皇呢？”

　　“苏夫人昨日不小心摔着，你父皇回去陪她了，不用担心。”夜离殇小声劝道。

　　延昭却着急：“娘亲怎么会摔着，严重吗？”

　　“别急，没有大碍，你还未恢复，此刻去不是让他们担心？”

　　元衡听父皇说完，看着昭儿认真的点点头。

　　昭儿这才安静的躺下，继而用了点清粥，再将药服了。

　　夜离殇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热退下了，这才安心。

　　想起昨日的事，缓声问道：“昨日为何去池边？”

　　“陛下，是昭儿的主意，您别怪公主姐姐。”延昭急忙解释。

　　“不是的父皇，是元衡说母妃喜欢吃桂花莲藕，才去荷池摘莲藕的，想等母妃忌辰献上。”

　　夜离殇看着两个委屈的孩子，不忍责怪：“以后不许私去水边，太危险了。”继而抚着元衡的脑袋：“元衡的孝心，你母妃会知道的。”

　　萧羡在外面听了良久，不愿扰了他们父子静谧时光，这会儿才缓缓进屋，笑着说：“你们要摘莲藕不早说，你母妃从前也喜欢自己摘，可你们还小，等大些便可以自己去了，待会伯父给你们派一人，他可是摸鱼摘藕的能手。”

　　“萧伯父怎么会知道我母妃这么多事？”元衡抬头好奇的问道。

　　萧羡蹲下轻轻刮了刮元衡鼻尖：“你母妃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事，我自然知道。”忽而生气的看着夜离殇：“我说夜离殇，你是故意不告诉元衡往事的吗？”

　　“以后，以后慢慢告诉她，你来说也可以。”夜离殇缓声道。

　　他们知道，眼下，没什么再好争的了，只要伽儿安好。

　　萧羡看着昭儿：“等你好了，我派人帮你们摘莲藕，给你娘亲也送些，说不定她也喜欢吃呢。”

　　昭儿笑着点点头。

　　穆伽今日起得比往常更晚些，楚煜十分担心。

　　穆伽起身问他：“你去看元衡了吗？”

　　“去了，你还未醒，我便去看过了，她已经醒了，同昭儿一起呢。”

　　“元衡受了惊吓，该好好歇着才是，让昭儿莫要吵她。”

　　楚煜纠结片刻，自责道：“穆伽有一事我要告诉你，昨日元衡昭儿一同落水，不过眼下二人都无碍，你不用担心，昨夜怕你心急，才瞒着你的，对不起。”

　　穆伽楞住片刻，缓声笑道：“你不是说无事吗，那你还道什么歉？”

　　“我不是怕你后面知道找我麻烦嘛？”

　　“楚煜，你昨晚一定很煎熬吧？”穆伽轻声问着。

　　“啊？”

　　“昨夜又担心昭儿，又担心我，你一定很煎熬吧？”

　　“昭儿自有人担心，我只担心你，还好。”

　　“什么意思？”

　　“昨夜昭儿和元衡落水歇在萧羡院中，夜离殇照顾一个和照顾两个没区别，就拜托给他了。”楚煜笑着解释。

　　穆伽蹙眉：“你没和他们说吧。”

　　“没有，你不吩咐，我绝对不会说的。”楚煜大声发誓，继而缓声道：“昨日国事议定，我即刻传诏回国，命岑善带大军入西启，成前后夹击之势，助夜离殇平叛，如此，萧羡也可专心对付北境叛军，伽儿，至多半年一切可定。”

　　穆伽点点头：“那我们何时走？”

　　“不急，马上是穆王忌辰，无论如何都让你先去祭祀一番，再有三国议事，蜀军入西启，为防止世人妄言，我们可能需要待到大军凯旋那日了。”

　　“这么久？那国事？”穆伽不禁担忧。

　　“无妨，朝中有国相在。”

　　穆伽这才放心。

　　穆毅夫妇也知晓了楚煜夫人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余皆是欢喜。

　　应楚煜所求，众人都装作不知的样子，无事便会去清屹院看看，萧羡和夜离殇站在暗处，远远的看着穆伽。

　　知道她不想他们知晓，便从未去打扰，今生都只盼她无虞。

　　老穆王忌辰时，他们特地避开，躲在内室，佯装楚煜悄悄带她前去。

　　在殿后听着她所言，众人心恸，不敢出声。

　　晚间，楚煜拎着膳盒前来，里面有刚做的桂花蜜藕和新鲜的鲫鱼羹，穆伽闻着熟悉的香味，不觉惊诧：“这是？”

　　“萧羡吩咐剑羽去抓的，说你......穆伽郡主喜欢吃，见昭儿在，让他给你也带些尝尝。”

　　穆伽轻轻品尝，不觉潸然泪下。

　　元衡行完祭礼，早早回去歇下，夜离殇给她掖被角时发现枕边的药囊，轻声问着：“这是？”

　　“这是苏夫人先前送我的见面礼，有安神之用，元衡便想着放在枕边了。”

　　夜离殇将其放回原位，待元衡入睡，便便早早离去。

　　坐在自己榻上，掏出怀中早已失色的锦囊，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