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有归期》尘音ing

132、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里未归人（一）

　　楚煜的步伐过于急切，穆夫人急忙遣太医随行。

　　到了清屹院，冬絮将跟来的众人拦下，直言夫人是旧疾发作，此行带了随侍的医女，谢过穆夫人好意。

　　穆伽在榻上紧紧抓住衣角，额间的发丝已被冷汗浸湿，翻滚间眉心紧皱，牙关紧咬，愣是让自己一声不发。

　　“怎么提前了三日。”楚煜上前将怀中的瓷瓶拿出，里面有太医炼制的药丸，能止住疼痛，轻轻置于穆伽口中。

　　此药放于舌根下，半个时辰便见效。

　　“属下也不知。”春霖与夏歌互看一眼，此刻着急也无用，得等药效发作。

　　穆伽声音虚浮，紧紧抓住楚煜衣袖：“莫让昭儿进来。”

　　“我知道，春霖，你去看着殿下用膳，莫要让他过来。”

　　春霖领命出去，看着小殿下，这个任务太艰巨了，以往夫人发病，都将殿下束在宫里，如今，清屹院就这么大，殿下认识的人就这么多，也不知自己能拦到几时。

　　好在，延昭玩了一天是真的饿了，听春霖说娘亲身体不适，便乖乖的自己用膳。

　　用完膳，天色还早，便催着春霖带自己去给娘亲请安，春霖为难，看着他说：“现下夫人有陛下陪着，你去煞什么风景？”

　　延昭若有所思：“什么是煞风景？”

　　“就是，就是，哎呀，属下也说不清，反正殿下自己找点别的乐子就对了。”春霖严肃的看着他。

　　延昭想了想，也对，此刻去吵了娘亲休息也不好，可是捉迷藏都玩了一日了，那玩点什么？
　　突然院外几个小厮走过，说着什么西苑枣树熟了，小世子和小郡主正在那处打枣子，夫人遣他们去帮忙，然后送到各苑中。

　　“春霖，什么是枣子？”延昭好奇的问。

　　“一种果子，甜的，是殿下喜欢的。”

　　“那我们也去看看。”

　　说着往外走去，被春霖一把拽住：“没听他们说会送来吗，殿下安心在这等着就好。”

　　延昭才不听，甩开她的手，做个鬼脸便快速往前跑了，春霖只好跟上。

　　西苑原本就是穆毅夫妇的居所，只是这些年显少回，但别苑中种了各种果树，到了时下便命人采摘了，穆阳穆妍很喜欢院里的枣树，每年都要亲自回来采摘。

　　和谈在即，穆毅便搬回此处，将两个孩子也接过来。

　　延昭走近时，看着地上铺了数张锦布，小厮们拿着长杆，刷刷的打着枝头，一个个圆润的枣子便陆续掉落。

　　穆夫人特地去问了元衡是否想来，得了夜离殇示意，便将元衡也带过来。

　　穆阳在一拿竹竿打着，两个小丫头蹲在锦布上捡着，元衡与穆妍相差不大，一会儿便玩熟了。

　　延昭此刻就这样看着，略显急促。

　　穆夫人见状，走过来，看到楚延昭也是愣神片刻，一旁的春霖急忙回禀：“穆夫人，我家小殿下也想同世子郡主打枣子。”

　　穆夫人知道楚煜带着孩子前来，可这孩子长得......婉然吩咐道：“穆阳，照看好蜀国小殿下。”

　　穆阳是他们中最大的，如今也会去军中跟着穆毅学习军务，很是成熟懂事。

　　母亲有吩咐，他不敢推辞。

　　元衡和妍儿见他过来，起身看着。

　　慢慢走近，元衡疑惑的看着他：“你的眼睛和我父皇真像。”

　　延昭看着面前的玲珑佳人，也不禁疑惑：“你的眼睛也像极了我娘亲。”

　　一旁妍儿更奇怪：“你是皇子，为何不是称母妃，而是娘亲？”

　　延昭也不懂，抬头看着春霖。

　　春霖上前微微欠身，笑着解释：“我们夫人未入皇宫，没有封号。”

　　妍儿这才点点头。

　　元衡也不懂，不过既然是别人的事，那就少开口，继而笑笑：“我们已经打下许多，你用这个捡便好。”说着将自己的竹筐递给昭儿。

　　延昭看着她，无比亲切：“那姐姐给了我，你怎么办？”

　　“无妨，我同妍儿用一个。”说着婉然笑笑。

　　这一笑，更像娘亲了，昭儿心中想，便跟着她们在一旁捡着，想着明日定要将此事告知娘亲，这苑中有个姐姐像极了娘亲。

　　夜幕降临，宫灯挂起，枣子也打得差不多了，春霖劝着殿下回去。

　　正巧，穆府的侍女和伺候元衡的人也一并来寻。

　　六年前穆伽走后，锦怡便留在穆府，后面就去侍奉小郡主了。

　　锦心来寻元衡，两人在廊下相遇，一时间，看着彼此不知如何言语。

　　锦怡喜极而泣，紧紧将锦心抱住，锦心缓缓拍着她的背安抚。

　　眼下并非叙旧的时机，领着各自的小主子回去了。

　　清屹院

　　楚煜守了两个时辰，穆伽渐渐睡去，才安心出了房门。

　　穆伽身子不适，明日议和之事，他想推后。

　　可议和之事本就是他主导，一变再变只怕不好。

　　正好，春霖带着昭儿满载而归，看见楚煜，延昭高兴的跑上前：“父皇，你看，我打了好多枣儿，明日送给娘亲。”

　　“好，你快去歇了，明日早些给娘亲请安。”楚煜笑着揉了揉昭儿的脸。

　　小孩子没什么心事，便跟着春霖去了。

　　穆伽醒来已经辰时，楚煜还在这守着。

　　“今日议事，你怎么还不去？”

　　“就去了，你醒了我才放心。”楚煜起身给她倒了热茶。

　　“这么多年，该习惯才是，哪能说不醒就不醒了。”穆伽轻声笑道。

　　安排好一切，楚煜便去往前殿。

　　春霖在此看顾好穆伽，昭儿端着昨夜的收获，急急进门：“娘亲，快看，昭儿得了什么好物？”

　　“什么。”穆伽看着眼前的光影，昭儿取了枣子放在穆伽手中。

　　穆伽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枣，哪来的？”

　　“府中姐姐带我打的，对了娘亲，那个姐姐长得特别好看，像极了娘亲。”

　　穆伽手中的枣掉落，元衡真的来了？

　　延昭急忙追上那滚动的果子。

　　良久，穆伽问道：“那昭儿可好好谢过她？”

　　延昭突然眉心一促：“昭儿忘了。”

　　说着，穆伽命春霖将自己做的几个药囊取来，本是给昭儿驱邪用的，现下让昭儿给元衡送去，想到这，发现自己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一时惆怅。

　　延昭带着礼物高兴的往北苑奔去。

　　夜离殇去议事，常英随侍左右，院中只剩下侍从和元衡。

　　见延昭跑得满头大汗，随即让锦心奉上茶水，取出锦帕递过去，让他自己将汗渍拭去。

　　缓了许久，昭儿才缓缓开口：“昨日忘了谢过姐姐，娘亲让我将此物送来。”

　　元衡笑着接过：“这是？”

　　“这是里面放的草药，能驱邪避虫，还有这个，放在枕边，有安神的功效。”昭儿细心的解释着，从小折腾了不少他娘亲的草药，抄遍了药经医典，对各种药性也算熟稔于心了。

　　元衡听他说着，将香囊轻轻放在鼻尖，只觉这个味道无比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昭儿笑着问：“好闻吗？”

　　元衡点点头，想着父皇不在，自己贸然收下礼物，还是该当面致谢：“我这有新作的蜜枣，不若一同给夫人送些去，元衡也好拜谢。”

　　昭儿听说有好吃的，自然匆匆点头。

　　穆伽精力恢复些许，在院中晒太阳，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欢呼声，还未起身，昭儿便急急的扑进她怀里。

　　元衡缓步上前，见昭儿如此再母亲怀中撒娇，无比羡慕。

　　穆伽不知元衡在，轻轻拥着昭儿：“礼物送到了吗？元衡姐姐喜欢吗？”

　　昭儿随即站定：“娘亲，姐姐喜欢，特地来谢你呢。”

　　元衡上前，缓缓欠身：“元衡谢过夫人。”

　　穆伽顺着声音看去，良久没有出声。

　　延昭急忙上前将元衡扶起：“我娘亲眼睛不好，看不到你行礼。”

　　元衡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似水，眼里含情，却不想看不见。

　　穆伽却缓缓向她伸出手，元衡不知怎么，自觉上前将手放进她掌心。

　　轻抚这她掌心的柔胰，缓缓开口：“先前听昭儿说起，西启来了位与我极其相似的公主，可惜，不能一睹公主真容了。”

　　元衡静静的看着她，轻轻的将她的手带到自己面庞：“夫人摸摸看，元衡是否如夫人心中所想？”

　　穆伽就这样温柔在她脸上抚着，浅浅笑着，将心中忧思埋下：“公主生得极好，说与我相像，实在不该，公主自有自己的一番风骨。”

　　晚间，留她用了膳，才遣春霖送她回去。

　　楚煜他们的议和并不顺利，一连几天都未定下。

　　几位陛下都有要事忙，难得府中的孩子，玩得在一块，才几天便熟络起来。

　　只穆阳每日要去军中学习军务，府中妍儿元衡都十分喜欢来穆伽的院子。

　　慢慢的，众人皆知，楚煜的夫人貌美动人，温婉可亲，深受孩子喜欢，只一点令众人惋惜，患有眼疾。

　　慢慢的已至九月，边境的事态也愈发严峻，几位君王在前殿一待便是一整日。

　　穆夫人特地在清屹院搭了秋千架，备了器具，供几个孩子玩乐。

　　穆妍与元衡坐在架上，延昭在一旁推着，三人商量着晚间吃什么。

　　说着说着便开始猜测自己娘亲喜欢吃什么。

　　穆妍先开口：“我娘亲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我娘亲常年用药，很多东西不能吃，我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延昭悻悻道。

　　只元衡沉默了良久：“我母妃离世很久了，只听父皇说过，她喜欢吃桂花莲藕。”

　　穆妍看着她：“父亲说，再有几日便是祖父忌日，年年父亲都将姑姑忌日提前一并祭祀。”

　　延昭忽然想到什么：“你姑姑和元衡姐姐有什么关系。”

　　元衡突然惆怅：“她姑姑便是我母妃。”

　　“可我父皇告诉我，她姑姑是东辰皇后，怎么会是你母妃呢。”

　　元衡摇头，个中缘由，她们也不知道。

　　延昭看着元衡忽然说：“那不如做些你娘亲爱吃的，一并送去灵前。”

　　“可我不会。”元衡有些失落。

　　“春霖夏歌会，我们将东西备好，到时我去拜托她们便好。”

　　元衡有些心动，这么多年，今年她才听说了很多和母妃有关的故事，可她还从未替母妃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