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九十九章 欣欣生此意（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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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伽依着楚煜的建议，与夜离殇说了，他吩咐人将粥蓬在城外分开设置，城中人流量一时间倒是少了很多。
头疼的是，不管她去哪，总能看到楚煜的声影，这么多日，他倒真的坚持下来了。
夜离殇倒没骗她，粮食日日按时送来，给她宽了不少心。
棕隶带人去了城中各大族，首先带头闹事的却是永宁侯手下的一个副将，因着从军多年，将家人均迁到此处，借着收回禹城之时，反倒敛了不少钱财，圈占大片田地。
如今永宁侯被撤职，他便也赋闲在家。
棕隶带着圣命前往，却拒不接旨直言自己只听永宁侯军令，并说府中并无存粮，仅剩的粮食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实在无余力开棚赈灾。
没有多言，直让人将他羁押回府衙，等着陛下处理。
夜离殇遣人传永宁侯前来。
永宁侯到时，看着被绑副将，眼神闪出几分犹疑，上前行礼。
“永宁侯，你可知，朕今日为何传你前来。”夜离殇坐在堂上，随手翻看着案上的奏疏沉声问道，此时府衙外围了一群民众，听到此话，方才明白堂上坐的真是自己的国君。
永宁侯瞟了一眼副将，一脸无畏的问道：“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棕隶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夜离殇缓缓抬头，声音低沉威怒：“这便是你带出来的将士？只遵永宁侯军令，不遵圣谕，朕还是第一次听说。“
永宁侯一时慌张，急忙解释：“微臣不敢，微臣也不知身边之人行事如此狂妄，还请圣上发落。”
正在此时，施和持剑进来，附在夜离殇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夜离殇眼神微缩，走到那副将身前，薄唇轻启：“告诉朕，你院中地库那数万金银，千旦粮食从何而来。”
只见那副将眼神躲闪间瞄了眼永宁侯，想了片刻才断断续续解释：“金银都是祖上留下，家人迁到此处便一同带来了，至于粮食，都是早年一点一点存下来的。”
“你原先不过百夫长，在军中职位不高，全家都受你接济，祖上却给你留了这么一大笔钱财？”
“这......这祖上基业，下官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大胆，你抗旨不遵，欺上瞒下，强占耕地，收敛钱财，你真当朕好骗吗？”夜离殇转身呵斥。
那副将一时害怕，将头埋得极低，嘴里只喊着恕罪。
夜离殇却看向一旁的永宁侯，淡淡问道：“永宁侯，毕竟是你的人，依你看，应当如何处置。”
“微臣不敢，但凭陛下吩咐。”永宁侯掩饰着眼中的几分不安，上前恭敬的回禀。
“来人，拖出去斩了，抗旨不遵这一条，便够诛他三族，念着眼下天灾，为百姓积福，朕今日便只杀他一人，永宁侯觉得呢。”夜离殇嘴角扯出弧度，看着永宁侯笑道。
“陛下圣明。”
夜离殇敛起神色，向堂上走去，挥手示意棕隶带下去。
那副将听闻如此，却在一旁挣扎起来：“陛下饶命，陛下，侯爷，侯爷救救我，在下可都是谨遵侯爷之令.......”
一语未必，永宁侯一个健步，拔出施和身上的剑，将他就地斩杀。
只留下一双惊恐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沉沉倒下。
夜离殇回身，只听到永宁侯解释：“此人出言不逊，微臣替陛下处理了。”
“永宁侯好魄力，如今灾民众多，大家士族需得尽心出力，这样的事不要再出现了。”说完夜离殇带人离去。
永宁侯只揖手立在院中，重重的答了一声：“是。”
回到营中，永宁侯命护卫速传手书下去，让众人这些日子安分些，一些粮食钱财，舍了也罢，断不可在此时再生风波。
好些士族圈地是他授意，这两年耕种，只为筹够征战军粮，届时夜离殇再无法阻止他东征，只是没想到今年洪涝，先前所谋怕是要落空，心中隐隐不甘。
有此一事，众人惶恐，陛下手谕还未传达，各州府大小官员士族均自觉搭起粥蓬，救济灾民，有的甚至将自己府中常年不用的衣物纷纷捐出。
百姓拍手称赞。
粥蓬多了，穆伽也轻松不少。
洪水褪去，暑热蒸得人头晕，夜离殇不许她再出去了，这几日便在荷风苑歇着。
前些日子的事，府中都有传闻，她也听到不少，锦怡在一旁轻声问道：“公主，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不论真假，都不要妄议，他做事应当有他的思量。”穆伽轻执团扇轻轻煽动，闭眼倚在凉椅上，只觉得这禹城今年暑热比原先还要热些。
灾民也陆陆续续得到安置，附近几个受灾严重的村镇，房屋倒塌无法居住的，都被安置在城郊庙宇，派了粮食，命人在庙中置了锅，保证一日两餐。
棕隶也带人帮着村民重建房屋，此番要耗些日子。
此时，京中筹集的第一批赈灾米粮却被匪盗所截，夜离殇本欲招安的心渐渐沉底，一时气急，如今百姓蒙难，于心不忍想着放他们一马，可不想还是如此猖狂，只好下令，命司军裴崇带兵镇压，务必带回粮草。
匪盗据险而守，裴崇几次进攻都没讨到好，一同剿匪的荣唯是永宁侯最得力的副将，荣唯直言，边境匪寇的攻守地势，侯爷最为清楚，如今想要拿回粮草，必定要请王爷坐镇。
裴崇将他原话尽数上报，夜离殇并未回他，只示意自己考虑一下。
施和不解的问：“难道这剿匪离了永宁侯就真的不行了吗？”
“没有什么事离了谁不行，他们只是在找时机让永宁侯重掌兵权罢了。”
如今形式不明，永宁侯绝不会如此坐以待毙。
夜离殇思虑良久，传书肃王，命他即刻安顿好蜀境来此稳住军中形式，匪盗一事他们先前商议过对策，肃王眼下确是最佳人选。
一切事毕，夜色已深，缓缓行至荷风苑，只见穆伽在凉亭中摆好各色点心，正和锦怡一同开心的说着什么。
这月色衬得她极其温婉明亮，夜离殇看得一时失神。
穆伽见他，婉然一笑，柔声道：“要不说你来得是时候呢，快试试，我新做的桂花糕。”
常英在身后悄声提醒，夜离殇回神缓步上前在石凳上坐着，常英见状吩咐锦怡与自己退下。
穆伽自然的坐下，眉眼含笑，开心的将竹著递与他，他接过，在穆伽眼神的示意下，轻轻夹起一块糕饼，缓缓送入口中，咬下一口。
这糕饼和着桂花蒸制，松柔绵软，外层淋着桂花蜜酿，甜得沁人心脾，夜离殇眉间微皱，复又看到穆伽期待的眼神，柔然一笑：“甚是不错，甘甜非常，入口即化。”
得了夸奖的穆伽十分开心，复又给他夹了几块，夜离殇只好接着，看着桌上还有月团，不解的问：“你今日怎么想起做这些了。”
穆伽一笑，伸手指了指天空，夜离殇顺势看去，只见圆圆的明月挂在天际，周边的星辰衬得它异常璀璨，不禁诧异：“今日十五了？”
“是呀，都十五了，这些日子忙着赈灾，都忘了中秋到了。”
说着穆伽给他斟了一盏茶，继续道：“这糕饼甜腻，就着茶水可解腻。”
夜离殇突然一笑，看着穆伽：“你知道甜腻，还给我夹了这许多，我还以为是你独钟这甜食。”
“我自然喜欢甜食的，人之一生，本就清苦多些，若不自己加些甘甜，那多难熬。”
夜离殇不知她如此通透，继续笑道：“言之有理。”复又有些歉疚的说：“不过这团圆之际，却没让你见到家人，阿瑾，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抱歉倒让穆伽有些无措，只缓缓道：“世人总是分别容易再见难，我们还有再见之时，可那些洪水冲走之人，却是再见无期了，我已经知足了。”
许是佛经看多了，如今竟能说出这番道理，穆伽心中有些释然。
夜离殇释然：“确是如此，应当畅饮一杯。”
说着唤常英取了佳酿，给彼此斟满。
穆伽看着杯中甘霖，有些犹豫，自己从来不胜酒力，是以从前萧羡知道便不许她饮酒，如今要是醉了胡说些什么，怕是不好，可一时又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端起酒盏起身站在亭前，任明亮的月光打在身上，侧身与夜离殇说着：“这第一杯，我们应当祭这枉死无辜之人。”
夜离殇起身上前，与她一起将杯中酒撒下。
回到坐前，酒盏再次斟满，穆伽想着一杯应当无事，便举杯饮尽，辣的偷偷咋舌。
“阿瑾，今夜月色正好，想听一曲吗？”夜离殇不知何时从后腰间取出一支长萧，倚在一边，缓缓吹奏。
低沉的乐音回荡在院中，无限落寞与这月光纠缠，婉转间又回荡着丝丝深情。
片刻后，穆伽还是在这萧声中醉了，眼神渐渐迷离。
一曲毕，夜离殇并未回身，柔声问道：“阿瑾，你可有什么心愿？”
穆伽迷蒙的看着他，若有所思，声音柔美婉转道：“我吗？我......却有一桩心事。”
“是何？”
穆伽缓缓起身，步伐明显不稳，蹒跚着向夜离殇走去：“我，我想见一人，可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见他。”
听到这番话，夜离殇眉心紧皱，回身坐下瞬间却见穆伽已走到身边，双颊绯红，眼神朦胧，脚步轻软，自己刚准备伸手扶她，她却一个趔趄直直栽进自己怀中，停在半空的手久久不敢动作。
穆伽却仰着脸，睫毛闪动，直直的看着他，柔声问：“你说，我要见他吗？”
“他......是谁？”夜离殇沉声问道。
穆伽却摇摇头，静静的靠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是，醉了？
夜离殇惊诧，竟不知她酒量如此浅！
只是，她想见之人是谁？心底被莫名的情绪牵动。
看着她此刻沉静的面容，夜离殇温柔的拨开她额间的发丝：“你若想见他，我便帮你达成心愿。”
说完抱起穆伽送回荷风苑，交代锦怡好好看顾。
悦来客栈
楚煜静静坐在案前静静雕着玉石，近日粥蓬增加，灾情缓解，穆伽已不常去府衙，没了穆伽的身影，他也提不起兴致了。
这时，冬絮急匆匆进来，站在楚煜身前急急回禀：“主子，你交代属下的事，已然打听清楚。”
“可是如我所料？”楚煜依旧动作着。
“主子料事如神，我们的人将她送至定州附近，那边局势复杂，这姑娘却死活要进城，还得避着东辰国君的人，我命人拿着画像悄然进城，去了武帝所在处，找了几个侍从辨认，确是萧瑾公主无疑。”
楚煜手中一顿，刻刀划破手指。
“主子......”秋泓急道。
“无事，一时走神。”楚煜轻轻拭去溢出的血珠。
“那主子，定州那边可还要盯着？”冬絮试探的问。
“不必了，让我们的人护好她，别被萧羡发现。”
“是。”冬絮领命即刻去办。
秋泓却若有所思的上前，踌躇片刻，犹豫道：“那主子，施粥的那位，便是......？”
楚煜不知道眼下的结果是不是自己希望的，怅然道：”是她，可是，秋泓，我是怎么了，既盼着是她，又希望不是她？”
“这，主子找了她多年，无论是或不是，总该要亲自确认一番的。”
“你说的对，我是要见见她，有些事也想问问她。”
“不过......”
“不过什么？”楚煜问道。
“不过，那位如今在西启国君身边，主子还是应当慎重些。”
楚煜思虑片刻，秋泓所言不差，确实应当好好想个办法，不能冒然前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九十九章 欣欣生此意（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