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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番外二 薛怀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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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薛怀彦
尚文城总是充满着浓郁的墨香。大街小巷都是挑着笔墨纸砚沿街叫卖的小贩,也有文人墨客坐在茶社交流笔墨丹青。外地人都说,这是一座从书画中走下来的城池。
城中家家户户都会将自己的适龄儿女送进私塾,无论男女皆可共处一室求学,这又与其他地方不同。
千山书院。
尚文城最贵气的一座学堂,云集了城中人与巫两族所有达官贵人的子女。而其中又以尚文城主之子薛怀彦最为富贵。
薛怀彦少年才俊,且不说出身城主之家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但说相貌学识也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自然引得书院里贵族小姐纷纷侧目,人族小姐们略为羞涩,常常书信传情,而巫族小姐甚至大胆地当堂表白。书院的先生们为此大为恼火,但因着这位城主公子的身份不敢发作。
可是,少年薛怀彦却只默默中意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少女。
她喜欢穿秋香色衣裳,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临帖描画,偶尔伸手捋过微垂的额发,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淡雅清丽。
她的身边总是寥寥可数几个熟识的女同窗,大多数时候她喜欢听别人说话,有时候微笑着说上几句,旁人听了总是点着头只有赞同的份。
渐渐地留意地多了,也有交好的朋友注意到,谭将军家的公子嘿嘿笑着问他:“莫非咱们薛大公子看上韩小美人了?”
他的嗓门与他久经沙场的父亲一样大,本是偷偷问询,孰料倒让整个学堂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目光都同时投向那个角落里的秋香色身影,她本来内秀,这样一闹立刻脸红了。
薛怀彦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公子,不慌不忙,对她微微一笑:“原来你是韩家的小姐,怪不得。”
在尚文城谁都不可忽视韩家的影响力,世代书香门第,巫族大户,这倒不稀奇,关键是民间许多关于这个家族与东巫山关系的猜测流言,虽说从未得到证实,但还是让寻常人家对这个神秘的大户多了些敬畏的心理。
出生于这个神秘低调的韩家,难怪她比别的大家闺秀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她还是很怯生生的模样,红着脸低下头:“我叫韩雨桐。”
雨桐。仿佛是雨中一枝秋香,娇羞盈盈,惹人爱怜。薛怀彦只觉得心中一动,从这一刻起,再也看不见旁的光景。
后来才知道,这样子的羞怯只不过是表相。她其实外柔内刚,一颗坚强不屈的心可以扛起那样的狂风大浪,一旦自己认定什么很难作出改变,固执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他也一样。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与她的同窗生涯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过完,谁都知道城主薛家的公子看上了韩家的小姐,这是一桩看起来多么门当户对的亲事,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个万众瞩目的翩翩少年只对角落里安静的那一个少女微笑,但她,轻轻扭过头,宁愿看着窗外晴空朗朗,一丝一毫不愿眷顾他。
她面前的妃色纸笺上满满写着同一个字,蝇头小楷,极漂亮的手笔,一个“风”字。
薛怀彦只以为是她吟风弄月随意写下的,并不知道那原来代表着另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更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深深扎根在韩雨桐的心里。
如果,如果早知道了……
那又如何呢?
就像很久以后她成为了他的妻子,可心里依旧只是装着那个人,他也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心不是不疼的。
学成之后,老城主开始让儿子尝试着处理城中政务。谁都看得出来,在城主的几个子女中他最为看重的便是薛怀彦,如今这种栽培更是为日后传位给他做打算。
薛怀彦天资聪敏,又好学上进,性格稳重踏实,虽年纪尚轻,做出的决断却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
老城主对这个儿子甚是满意,因而处处都想为他好好张罗,婚姻大事当然更不能例外。可是薛怀彦也抛出话来:非韩家大小姐韩雨桐不娶。
但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却是韩家的拒婚。对于城主府价值连城的聘礼,三番五次的上门提亲,甚至连老城主亲自登门拜访……都一一回绝,韩家老爷只说女儿年纪还小,并不想早早嫁做人妇。老城主面子上十分挂不住,但碍于韩家在尚文城的世代威望也只能作罢。
这一闹简直让整个尚文城翻了天。韩家虽说是书香门第的大户,名望甚高,但本身并不大富大贵,财力权力都不算太好。而薛公子这样的人品家世,日后前途无量,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尚文城主。那韩家小姐有什么看不上眼的?
韩老爷虽然在老城主面前镇定自若,但也是按照女儿的意思回的,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有些着急。毕竟女大总要嫁的,错过了这样的好归宿,总是可惜。
韩夫人了解女儿的心思,看她那坚决的模样,叹息着摇摇头:“雨桐啊,做人要现实一些才好。那个人好是好,可我们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不上的,你要明白。”
韩雨桐身子一颤,眼眶里的泪就落了下来。
原来母亲都知道,自前几年随着父母去过一次东巫山参加祭神大典,雨桐就再也忘不掉那个神坛之上主持大典的白衣巫司。普天之下,居然有人可以将白色穿得那般耀眼。
后来才知道巫司叫做穆临风,他是每一个东陵少女心中的梦。可是没有人傻到像她这样,把梦看得比现实还要真,比自己还要重要。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比她们更近距离地见过他。大典之后她在人群中与爹娘走散,到底还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少女,一时心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是那个方才高高在上的白衣巫司走到她的身边,微笑着拉住她的手,穿过人群带她走向出口,远远便能看见韩家夫妇正在在出口处焦急地等待着。
“你……为什么要帮我?”雨桐对陌生人一向害羞,可不知为何,这回她并不害怕,反而急切地想知道原因。
“需要理由么?”他的笑容散漫中带着一丝戏谑,“或许是因为,你很漂亮。”
她脸红了。等她完全从喜悦中回过神来,面前的白衣已经不在。只是这一句话她一直记到最后,一辈子没有忘记。
但后来她才知道,白衣巫司对很多女子讲过这句话,都是不作数的。因为对于心里真正喜爱的那一个,他偏叫她“丑丫头”。
看吧。就连母亲都说,她根本高攀不上他。或许在旁人眼里连城主府的垂青已然是高攀,更遑论那个东巫山的大巫司呢?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奢望的念头。她其实很实际,从不幻想与那个人还会有再一次的交集,更不会以为自己与他能有什么发展与未来。
韩雨桐只是想,她怎么可能会再爱上别人?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即使不能与他在一起,也不会是其他任何人。她想不出任何改变心意的理由。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老城主退位,薛怀彦成了新任的城主,并亲自前往东巫山接委任书。据说新城主一行在东巫山的大小事宜都由东陵巫司安排,他对这个年龄相仿的城主非常赞许。
新城主的确没有辜负东巫山的厚望,年纪轻轻便治城有方,在东陵众多城池中也能占得前位。很多制度都较之以前有所改变,只有一样依旧未变,便是向韩家的提亲,竟向例行公事一样勤勉。
谁料,世事无常。
当那个叫做冷薇的女子带着冥族的高手前来抢夺冰芷神女秘密交给韩家的信笺与神物之时,韩雨桐并未想到这将是与家人的永别。
分明昨天父亲还在为她的拒婚犯愁,母亲还在规劝她放弃执念把握幸福,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在一次次殊死搏斗中败下阵来。韩家所有死士都阵亡,金笺被冥族夺走,但父亲最后一刻将那重要的神物交给了她,留下一句话:交给大巫司。
于是,在这样痛彻心扉的灭门之灾后,她的命运再一次与他发生了牵连。
第二日,韩家灭门的事情在尚文乃至整个东陵传开,韩家是东巫山隐藏在民间的巫士家族身份也公诸于众。这个神秘的世家却在世人面前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同时彻底消失了。
传闻中韩家人都死在冥族的杀戮中,一个活口都没有。但韩雨桐借助父亲的拼死掩护逃了出来。是她暗中将韩家灭门的真相传播出去,只盼着大巫司听到神物的消息会引起注意发现端倪。她自己隐藏在韩家的废墟之中,等待他的到来。
可是她没有想到等来的第一个人是薛怀彦。
阴暗的天色,他没有带一个随从。只是自己独自一人趴在废墟中,顾不得泥土灰尘弄脏了他干净整齐的锦袍,急切地徒手扒开那些砖头瓦砾……他那么痛苦而焦急,竟然忘记了使用巫术。
城主府的公子,一双手从来只与笔墨书香相伴,何曾做过这样的苦力?但薛怀彦根本顾不得,手指扒出血,眼里含着泪,无声地哽咽呐喊着,尘土飞扬。
韩雨桐在暗中紧紧攥着装有神物的盒子,心里有种异常的酸楚,她知道普天下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像他爱她这样深了。可是,她终究没有走过去。
只是看着薛怀彦痛苦地离开这里,而她依旧在等。终于,她等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一袭白衣翩翩,玉树临风,只是他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女子,一笑起来,眼如弯月,那么可爱。
当薛怀彦再一次见到韩雨桐,一向内敛稳重的他几乎要欣喜地离地三尺!他多么想去抱住原来还在人世的她,多么想去倾诉这些以为她死去的自己是多么痛苦难堪,但到底忍住了,只是紧紧攥着双手,看着她憔悴疲惫的容颜,徐徐微笑起来。
这一刻,韩雨桐哭了。
之前那些日子她常常羡慕得到白衣巫司垂青的姬千雪,羡慕他只为她而格外温存的笑容。原来,也有一个人,愿意为她露出这样的微笑。
她真的好累。忍受着灭门之痛,承接过韩家巫士的职责,看着心爱的人对另一个女子流露出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出的爱意……这样的感觉,真是令人发狂。
在这个尚文城,在这个东陵大陆,她还能依靠谁?不知为何,在面对穆临风与姬千雪同时受伤昏厥她完全不知所措的这一刻,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他,薛怀彦。
就因为他是尚文城主么?
直到很久以后韩雨桐才知道,那种深深的依赖与信任,根本是不经过任何思索的。其实他在她的心里是一处港湾,她迟早会在那里停泊靠岸。
薛怀彦并没有让她失望。她什么也不用做,他便已经冷静沉着地作出了最妥善的安排。考虑到他们的计划与尚文的安定,给昏迷之中的巫司与神女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治病,从城主府派了巫医、巫厨、歌伎舞姬,事事俱细。
韩雨桐第一次感觉到他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或许正是这种心灵突然的安宁让她没有理由拒绝薛怀彦的再次求婚。她看见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心而满足的笑颜,心里却有种酸涩和苦楚,毕竟如今在与那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她还是放不下。
罢了,罢了。
他们一个巫司,一个神女,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才属于同一个世界,而她到底只是一粒低微的尘埃,注定没有希望的。
再说,就连阿风大人也说要祝福她,不是么?
婚典举行得非常隆重,穆临风作为韩雨桐的娘家兄长出席了典礼,他依旧站在高高的台上,俯视着所有仰望他的人们,亲自为她与薛怀彦证婚。雨桐其实知道他的用意,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韩家作为靠山,至少还要让全尚文的人看到她还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哥哥。
此后谁还敢对城主夫人的地位有任何异议?
她明白他的苦心,于是更明白他是个多么好的男人,心里对他的留恋有增无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的婚典上,身边的男子并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他啊。
在薛怀彦的身边看着穆临风,雨桐还是忍不住哭了,泪流满面。
尚文臣民一起为城主与夫人的结合欢呼雀跃,一身喜服的薛怀彦却只静静看着身旁垂泪的新娘,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但他知道,这泪不是为他而流。
他紧紧握住雨桐的手,只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请给我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
只是这一刻,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一个证明的承诺有多么长多么苦。
静悄悄的深夜,她都会默默立在栏头眺望南方;她有时候会喝酒,被辛辣的液体呛到流泪,醉了便呼喊那个清醒时不敢叫出口的称呼:“阿风……阿风……”
薛怀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天冷了会派侍女给临栏的她送件披风,喝醉了会轻轻地走过去将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哄她睡觉。
哪怕,她与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会游离,笑容会走失,他也依旧什么都不问,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等待她,因为总有那么一刻,她会自己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他都有足够的耐心,等她回头。
韩雨桐终于开始主动找他谈话了,虽然还是因为穆临风的事情,却丝毫不影响薛怀彦心里暗暗的欢喜。
王城附近战事凶险,就连厉残痕都不得不带病重出江湖,直面巫王的攻剿。听说海城那边也有个神秘人物正与姬千雪交战,那神秘人物与东巫山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尚文城作为东陵大陆极其重要的城池,又归属东巫山管辖,自然应当跟从巫王全力出战,否则将会背上叛徒的骂名。很多城池都已纷纷表态,上奏巫王以表忠心,就连临近的安乐城主都已行动。但是,在一切利害关系摆在眼前的时候,薛怀彦却仍迟迟未动,整个东陵都在对他的倾向进行猜测,巫王也不重不轻地给了警告。
但薛怀彦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果然。
韩雨桐以精心装扮之后的面貌出现在他的书房,结婚以来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呼唤了他一声:“怀彦……”眸中恳切之情溢于言表,焦急而又胆怯,看得他连心都疼了。
薛怀彦立刻几步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什么也不用说了,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哪怕是要帮那个一直住在你心里的男人,只要是你需要我做,我便义无反顾。我只是不忍心听你亲自为他开口,来求我……
雨桐身体微颤了颤,第一次主动地用心去拥抱了自己的丈夫:“谢谢你,怀彦……”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应该的。”
后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按照姬千雪开始的部署,尚文城先是假意曲迎巫王,然后再杀个回马枪打得东巫山那边措手不及。
天衣无缝的计划,策划者的谋略,执行者的果断,一切都是精妙绝伦的,竟然连巫王玄飞那样老谋深算的人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实在很难想象制定出这一套部署的居然是当时那个糊里糊涂惹是生非的小丫头姬千雪。
但当她再一次回到尚文城站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这个女子。
她分明是一把出鞘的宝剑,连呼吸都藏着清寒的锋芒。
韩雨桐觉察到自己坠入深谷的绝望——这是普天之下唯一配得起那袭翩然白衣的女子,他们是站在东陵之巅的一对佳偶,无人能匹敌他们的光华。
她与之相比是多么卑微不济?渺小如一粒尘埃,就算阿风大人对她再如何温柔亲和,也永远无法站在平等的视线看待她。
这一见才知道,是真的输了,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千雪对她仍然亲如姐妹,甚至对她心有歉疚,但雨桐心里明白,自己又有何立场去责怪她?更何况姬千雪爱穆临风并没有一点比她少。
如果当初姬千雪一味地执念于对夜天陌的感情,怕是无法看到身后那一袭守护的白衣,也不会拥有今天的幸福。
是不是每个人在这条路上走得累了,都应该回一次头,眷顾一眼身后跟随的那个人呢?
直到在给穆临风的接风宴席上,终于有一个人给了她这个答案。
那个随东陵巫司一道来到尚文城的女子,妃色衣衫,如桃花般美丽,灼灼其华。薛怀彦私下告诉韩雨桐这位女子便是曾经东巫山的含香夫人、巫王的姬妾。
至于为何会与穆临风结伴并不得而知。席上民间也有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巫司与巫王撕破脸,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但韩雨桐知道那不是真相。
因为她懂得含香眸子里的惆怅,她定然也是心系着那一袭白衣,也不过是一个痴情女子,在错误的机缘巧合下,遇到了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人。
她们是一样的人。不对,其实也并不完全一样。韩雨桐轻轻地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浅饮的薛怀彦,自己幸运过含香夫人,因为至少还有他。
穆临风大概遇到了难事,独自一个人走出了大殿,薛怀彦随后走了出去。这一刻,雨桐看着那两个一前一后的背影,怔怔地愣了很久。
前面的那个白色身影似乎越来越远,仿佛飘渺地再也看不清了,只有薛怀彦的背影依旧清晰无比,那陪伴着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是怎么都不会走远的。
含香端起手中杯盏,悠然吟了一句诗:“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呵……”向着雨桐的方向虚抬了一下酒盏,微微颔首示意,一饮而尽。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韩雨桐在心中重复着这样的句子,想起了那许多许多个美丽的画面——
他和她依旧还坐在旧时的学堂。她在角落里默默地临着帖子,微一抬头,刚好看见他向自己看过来,微微的露出笑容,不张扬也不羞涩,说:“原来你是韩家的小姐,怪不得。”
又像是在韩府的废墟里,他一个人疯狂地扒开碎石泥土,任手指扒出了血,眼里含着泪,污垢泥巴弄脏了华贵的衣裳,他低低地在哽咽:“你不要死……”
在面对生命垂危的神女与巫司束手无策时她只好向他求助。他二话没说便安排好了一切事务,她只能看着来来往往忙活的侍者大夫直掉眼泪,是他沉稳有力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别急,都会好起来的。”
在婚典上他包容的微笑,在寒夜里凝望的双眸,在她丝毫没有留意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时,他说:“请给我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
那么多的时刻。
她怎么如今才察觉?
当韩雨桐流着泪抬起头时,薛怀彦已经走近了大殿里面,俊朗的脸上始终含着包容的笑意,她直到今天才发现这笑容藏着多少宠爱与放任,又有多少辛酸与隐忍。
但他依旧如同初识时的少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彼时她是雨中秋香,娇羞盈盈,惹人爱怜。
他是在那时就对她一见倾心,而她对他的属意,却迟了那么多年。
好在终于有这么一刻,她发现了他的好,一如当初学堂里城主家公子羡煞旁人的凝视,只是这一回她不会再躲,而是坦坦荡荡回以同样的微笑。
四目相对,终于赤诚相待。
是为圆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