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陵》落木伊人

148、第三十二章 再次相遇（3）

　　突然，一阵怪异的焦灼气味从铁门外飘散过来，随着焦味的逼近，姬千雪的身体也慢慢感到不适：“那是什么？”
　　夜天陌蓦地站起身：“是火。”她明白过后有些错愕：“谭家放的火？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答案显而易见，且不说鬼族生性畏火，就算是巫是人是任何别的种族在这样密闭的居室，都只能被活活烧死。
　　“滋滋”的火声已经到了门边，焦灼的气味顺着缝隙蔓延进密室之中，巫火能够透过铁门燃烧整个空间。鬼族的身体起了反应，姬千雪一手捂住口鼻，呛得止不住咳嗽起来。
　　夜天陌迅速反掌推出黑色海浪般波光，将火止在门外，另一只手上墨珍珠徐徐发出黑色柔光，光芒渐渐转红，接着变成铺天盖地的血红，向着天空发出清鸣。这情景有些诡异，姬千雪来不及揣测他的意图，也侧身推出掌风，协助夜天陌阻止门外来势汹汹的烈火。
　　火势暂时被控制，止步不前，然而铁门却已被火焰烤得滚烫，夜天陌和姬千雪的脸上都被热浪烘出满额汗水，千雪渐渐感觉到他们的力量在被越来越强势的火热逼退，就快要支撑不住。就在此刻，另一侧的墙壁发出轰隆声响，像是有另一股在力量推动墙体阻碍，厚重的墙壁和结界岌岌可危。
　　她终于看到是夜天陌在吸引召集外面强大而诡异的力量，墨珍珠此时如一颗血珠嵌在指间，他向着那涌动的力量大喝一声：“进！”
　　话音一落，墙壁应声坍塌崩裂，从裂缝里四涌而入的居然是鬼门十万幽冥！姬千雪蓦然一愣，门外烈火立即在他们分神一刹冲破阻碍，巨大的火球熊熊喷薄！千雪只感觉掌心一凉，立刻被夜天陌拉开飞身退后，火舌几乎从脸颊擦过，钻心的疼痛。
　　身后破裂的墙缝中呼啸飞出一缕缕幽冥怨魂，合成一处水泻似扑向烈火。它们表情狰狞张牙舞爪仿佛要将汹涌之火吞入肝肠，一触及火立刻化为脓水，墨绿的汁液一点点浇熄巫火。前仆后继不断有幽冥扑火，脓水愈积愈多，整个牢房里充满那种腥臭的味道。
　　“滴答”。
　　极轻极轻的一声响。在烈火噼啪作响与幽冥哀嚎嘶叫的声音里原本那么微不足道，然而，突如其来地扰乱一切。滴答，是夜天陌伤口滴落了一滴血。
　　霎时间！身后涌入的幽冥立即分为两股，一股仍旧扑向烈火，另一股却齐齐向着邪王之血的味道扑去！
　　“小心啊－－”姬千雪想去推开夜天陌，却陡然被他反身挡住，顿时眼前一黑。暗夜披风展开，他拉她入怀，高大的身躯护住千雪整个身体，她听见他闷声一哼，是幽冥的利齿狠狠咬在肩头，痛不可遏。夜邪王紧咬着牙，并没有避开一步。
　　“夜大哥！”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幽冥们一面阻挡烈火攻击，一面发狂一般袭击着它们曾经的主人兼同盟。眼看着挡在面前的夜邪王越来越虚弱，姬千雪突然想起来，冷薇说过夜天陌的血盟术没有成功，他的虚弱会让幽冥反噬更加猖狂，此般情况下他竟还敢召集它们前来。不行，在这样下去夜天陌恐怕撑不住。千雪一念便要上前阻挡，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夜天陌按回去。
　　他不让她出手，他也并不反抗，像是在用身体承受的痛苦等待着什么。在等什么？就在此时，一个刚吸过邪王之血的幽冥突然尖叫，夜露出冷笑：“时候到了。”
　　那幽冥身体炸裂，迸裂出刚吸食的黑血。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再一个……所有吸食过夜天陌血液的幽冥都依次炸裂，黑血四溅，混着地上墨绿的脓水，诡异非常。
　　姬千雪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夜天陌已经抓住她的手掠过再不敢上前寻衅的幽冥群，从裂开的墙缝中溜出去。终于逃离那种恶心的味道，室外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夜天陌的肩膀还在滴血，却再也没有幽冥追赶上来。
　　凉风在耳边飞驰，千雪紧紧抓着鬼少主的衣袖：“那些……怎么回事？”
　　“血之盟约，背叛的一方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夜天陌的声音低沉冰冷，“幽冥胆敢袭击我，我的血让他们得到违约的惩罚。”
　　“你明明可以逃开。那时候除了以血作饵你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夜大哥……”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千雪知道他是为她，微微一笑，浅浅的酒窝写满真诚，“谢谢你。”
　　夜天陌微地一怔，然后不屑一顾：“哼。”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但姬千雪却笑了。也许她听懂了冷漠背后的意味，如同被冰封的河水深处依旧有潺潺之音，她终于明白。
　　总算逃出那间牢狱，姬千雪长舒一口气，可是四处一看却又有些担心起来：这是哪里？穆临风又在哪里？她该怎么找到他？
　　夜天陌仿佛觉察出她心中的想法，突然抓住她的肩：“你不能回去。”千雪甩开他的手：“为什么？”
　　“那个姓谭的不会放过你，也不会轻易让你找到他。你回去……”他皱眉，将“有危险”三个字生生吞回去。当然，这样的担心说不出口。
　　姬千雪还是固执地向四周看了看，认定了其中一条，向夜天陌道：“我要回去找阿风。我不知道那个谭老爷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是阿风的亲人，应该不会伤害他。如果我好好解释他也一定会接受我的。夜大哥你保重，自己小心。”
　　千雪说罢转身向着认定的那条路走过去。夜天陌紧皱的眉头狠狠拧紧，她对于爱从来都这么固执坚强，当初究竟是怎样痛过才会对他绝望？现在，那份爱终于属于另一个人。她走向另一条路，抛下他，就像蓝冰芷一样。
　　终于，高大的身体瞬间坍塌下去。银色长发铺散开一地华丽，蓝色眼眸紧闭成无边黑色。再坚固的心也会有无力的时候，失去黑翼的夜邪王直直地昏倒在路边。
　　正离去的雪衣女子听到声响，回头看见那一幕，立即折转身跑回去：“夜大哥！夜大哥你怎么了？”在这一刻之前，姬千雪以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不会倒下。但事实证明她错了，夜天陌在她怀中安静地闭着眸子，轻声如呓语般低喃一句：“不要走……”他的眉头紧皱，深如刀刻。
　　姬千雪顿时喉头发涩，她当然不能就这么丢下夜天陌。可是穆临风……想起他，千雪叹了口气，只好等夜天陌好些再去找他。他寻她不见一定会着急，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总会再见面的。打定主意之后，千雪决定先带夜天陌离开这里，帮他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另一边，穆临风从谭老爷那里了解到当年的真相：两百年前蓝冰芷到达海城，恰逢海城妖魔作乱、残害百姓，当时百姓本就对蓝冰芷与厉残痕之间的恩怨耿耿于怀，之后又受人挑唆，认定冰芷神女与残邪王是一伙的，将妖魔的罪状归咎于她，污蔑蓝冰芷为妖女。穆家维护冰芷神女，被认为与妖女沆瀣一气，结果便造成后来的结果。这些都是事情的大致情况，关于个中细节谭老爷也没有说。
　　另外，穆临风还从他那里了解到许多曾经不知道的家族内情。比如说曾祖父曾经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结合；或许是巧合，祖父也有类似的经历，相爱的女子死于非命，虽然妻妾成群却无法守护最爱的那一个。然而这些事情似乎与他要调查的事情并无关系，因而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谭老爷告诉他姬千雪已经被安全送到地道的另一边，谭家墓室。穆临风虽然不太满意老爷子这样自作主张，但毕竟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匆匆拜别，立即原路返回赶紧去找千雪。
　　来时的地道明明是一样的路程却因为身边没有那丫头而显得格外漫长。穆临风笑了笑，这话可不能告诉千雪，否则她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迫不及待地推开棺椁的厚重的石盖，他仿佛已经能听到雪丫头兴奋的高呼，可是跳出棺椁之时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
　　一个同样睁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写满失望和惊讶的女子，那是冷薇，不对，那是他的妹妹，穆诗雨。并不是姬千雪。穆临风快步上前：“小雨，你一个人在这里？”
　　冷薇记得上一次和哥哥分别是她离开他选择夜天陌的时候，虽然那时离开有着难言之隐，此番再见心里立刻升腾出温暖。她突然想到什么：哥……你有没有见到少主？”
　　穆临风突然愣了一下。她叫得如此熟稔自然，就像小时候一模一样。半晌反应过来：“夜天陌？我以为你们在一起。千雪呢？你有没有在这里见着她？”
　　冷薇摇摇头：“没有。我很早就来了这里，因为谭伯说少主在这等我，可我没见到他，我一直等到现在，也没看见姬千雪。”
　　这就怪了。穆临风仔细回想一遍，总觉得这其中透着莫名的蹊跷和古怪。他、千雪、小雨、夜天陌、谭伯伯……所有人一起浮现脑海，在头脑中瞬间一理，突然：“我知道了，小雨！他们可能根本没有离开那里！”
　　冷薇一惊：“怎么会？那个谭……伯伯，看起来并不像坏人。而且少主是什么人，谁能奈何得了他？”然而这话刚说完她自己的脸色先变得煞白，少主强装无事竟让她也忽略了他此时身体的虚弱。那种情况下，巫术高强的谭家并非无法趁机制服他。
　　穆临风立刻回身去掀那棺盖，想要重新折转回去救他们。石棺一开却让他和冷薇同时愣住－－那副棺椁空空如也，只是一副普通空棺而已，根本所有任何机关入口之类。神秘的地道居然凭空消失不见。兄妹二人对望一眼，地道没有了，他们分别牵挂的那两个人怎么办？
　　穆临风突然抓住冷薇：“走！先回家里去看看。”冷薇闻言愣住：家？这么陌生的字眼。他用点头回答她的疑惑：“一定能找到他们的，相信哥哥。”
　　多么奇妙的感觉－－在海城这个叫做故乡的地方，作为她哥哥的白衣男子给予她最坚定的安慰。冷薇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终于再度感受到了那份属于穆诗雨的温暖。虽然心里还有着别样的顾虑，但是莫名其妙地就点了头：“嗯。”
　　眼睛瞬间潮湿起来。她愿意相信面前这个哥哥，愿意跟着这个人回到那片早已成为废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