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靥生花

11、第 11 章

　　这一路照旧红灯，车行的速度照旧像乌龟爬，可是心里安定。
　　一个特别忙乱的十字路口红灯的时间居然长达139秒。两个人坐着，盯着红灯干瞪眼。石刻忽然冲动是魔鬼，开口叫：“周焉！”
　　周焉回了半个脸来瞧他，他看看红灯又看看周焉，冲口说道：“周焉，我们在一起吧。”
　　周焉回答：“我们不是正坐在一起么？”
　　石刻怒：“你知道我不是……我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周焉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他说的话真的有什么奇怪一样。他有点泄气，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说了出来：“我说我们在一起，我是说……好吧，我是说，我知道你以前跟我在一起是因为什么，我知道你一直在后悔，可是……可是……那个……可是我喜欢你！”他一边说一边郁闷，冲动真的是魔鬼，可是把心一横，顺着说也就说出来了。
　　“你愿意把我跟你当什么都行，我知道，反正最坏的也不过这样了，可是我要跟你在一起就是我喜欢你没别的。”
　　红灯那儿显示他说了不过三十秒。
　　周焉凉凉的盯着他看，看够了说：“可是我不喜欢你……”话音没落，石刻打断：“我知道！我也不过这么问一问，反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爱你与你无关’。”
　　周焉轻声说：“这样对你不公平。”
　　石刻心情已经糟到极点，骂了一句娘：“这他妈的还讲什么公平……”他忽然大吃一惊，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你同意了？你愿意？哈，哈，你愿意？！”
　　周焉板着脸：“再胡说我下车了。”
　　石刻慌忙投降：“别别别，我，我不说还不成么。”红灯熄灭，绿灯行。
　　他这一下心情大好，怎么忍也忍不住笑，周焉倒还是淡淡的，可是似乎也感染了他的快乐，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紧绷。两个人还是一样沉默，气氛却忽然轻松了许多。周焉家快到了，却远远的就见门口停着两辆警车。
　　石刻的脸色变了，周焉却只是瞥两眼，就过去了。周致毕竟做那种生意，从前做得特别火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公安。他拿电子钥匙开门，石刻开车进去，两人先后脚下车，发现房子的大门敞开着。
　　进了房门看到里面一团乱。有好几名警察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做什么，四孃从厨房里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周致穿着家常的宽大衣袍，盘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长烟嘴抽烟，一边翻杂志，对满屋子的警察视而不见。周焉愣一愣，问她：“妈，怎么回事？”
　　她抬头对着满屋子的警察一努嘴：“问他们啊，我怎么知道。”看见石刻，满脸堆下笑来：“哎哟，‘石老师’啊，又麻烦你来送我们家焉儿，焉儿，还不快让你们老师坐，四孃啊，四孃，沏茶来啊！”她虽满不在乎的样子，举止言谈都夸张了许多，证明心中早已气得冒烟。
　　正说着话，石刻要坐没坐，楼上风风火火下来两三个警察，为首的是个女警，穿便衣，烟粉色的衬衫配火红的短皮褛，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满是肃杀之气。石刻一见她就赶紧站起来，还没打招呼已被对方看到，那女警大步走来，一脸惊讶：“大……石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石刻简短回答：“我认识他们。”又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女警名叫阮云青，她撇眼间看到周致的轻蔑表情，一扬脸：“我们当然是在搜查！我们怀疑这里有人聚众吸食毒品以及聚众□□，并且我们有理由怀疑这里有人引诱并组织未成年少女□□。”
　　周焉的脸“刷”的变了，先是发白，接着发红，看着他妈妈气怒交加。周致只当没看到，弹了弹烟灰：“警察小姐，你说是‘有理由’了，你有没有证据啊？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人，你这么大的屎盆子扣下来，我们可当不起呀！”
　　石刻皱眉道：“我可以作证，这里绝对没有那些事，你们的消息一定有误。”阮云青拿眼瞪他，气的七窍生烟，小声道：“你怎么就是爱当滥好人！”接着瞪向周焉，问的却是周致：“那个就是令郎吧？请跟我来，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了解一下。”
　　石刻拦住她，有些着急：“喂，干吗找他的麻烦？他可是个大学生，现在就在我班上，我保证他品学兼优！”阮云青更是恼火，毫不给面子：“要是以前，你说一我决不说二，可是现在，你保证没用！”
　　周致也有些着急：“警察小姐，这儿是我的家，我儿子已经年满十八岁，住学校的集体宿舍，这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了解什么来问我，别找我儿子的麻烦！”周焉却不领她的情，站起来便要随阮云青走，石刻慌忙扯住他，低声说：“别乱说话。”
　　周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跟着阮云青进了厨房，四孃便被赶了出来。四孃看上去像是没见过这架势，愁眉苦脸，瑟瑟发抖，周致看不过眼，厉声道：“四孃，你怕什么？咱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警察了不起啊？长两只脑袋还是三只手啊？警察就可以擅入民宅随便搜查啊？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搜得出东西便罢，搜不出咱们法庭上见！”
　　过了一会，阮云青和周焉一前一后的走出厨房，有警察向阮云青汇报，她听完，只说一声：“收队。”周致在旁边抽着烟，冷嘲热讽：“哟，警察小姐，这就走了么？我还等着带上特质手镯进去睡睡木板床呢，那床睡过后浑身舒坦，堪比马杀鸡。多少年没睡过，真是想念无比啊！”
　　阮云青冷哼一声，说道：“给周小姐添麻烦，不好意思，我的弟兄们都是粗人，手硬，弄脏弄乱了什么您别介意。”
　　周致咯儿咯儿清脆滑腻的笑出声来：“不介意不介意，粗人好啊，粗人才带劲儿！警察小姐有空儿，别忘了多带粗人来我这儿坐坐。您慢走，不送了啊！”
　　石刻见周焉瞪着周致气氛不对，赶紧说：“我出去问问看怎么回事。”便溜出门。警察们在门外正上车，他提高了声音叫：“小阮，等等！”
　　阮云青回头隔着铁栏杆看看他，便两手叉腰，气鼓鼓的站在那里等他。他走过去隔着栏杆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阮云青挑眉：“什么怎么回事？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回事儿啊？你现在交的怎么都是这种朋友？”
　　石刻叹口气：“这个你别管，我问你，你们来这里当真是为查吸毒□□？不是吧？我上午刚见过丛跃……”阮云青气冲冲的，毫不犹豫的顶回去：“那你去问丛队好了。你现在又不是我们的大当家，我没有义务回答。”
　　石刻一时说不出话，她狠狠的瞪他一眼，跳上车走了。

　　石刻一出去，周焉走到周致面前重重坐下，问的话和石刻一模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周致又点燃了一根烟，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回事，你没看见？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周焉满肚子的火气，提高了声音：“那个警察说的那些事真有了？是真的？”
　　周致“哼”一声道：“什么时候你还管上我的事了？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
　　周焉怒道：“你少来！你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是我妈！那个警察说的那些事……你就不觉得难听？你还要不要……”那个“脸”字到底说不出口，他气得面色铁青：“我拜托你，就算你为我想一想！”
　　周致却不理睬，只是抽烟，看外面，半晌幽幽的道：“其实你说的对，我现在做什么，都不是为了你了。你大了，将来你有你的前途，我的财产你肯定要嫌不干净，留给你你也不会要。所以我现在真的全都只为自己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你忽然谅解，其实有没有那一天也无所谓。”她冷淡的说着，忽然笑一下：“不过你小时候，我是真的为了你过……”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周焉定定的看着她。石刻进屋，见两母子气氛诡异，便在门厅处停了，没再走近。
　　周焉看着母亲，终于站起来：“我回学校。”周致只点点头，向后靠去，缓缓吐了个烟圈。
　　他转身就走，石刻只得向周致打个招呼：“那周姐，我跟他一起走。”周致没理他，倒是四孃跑了出来，手里捧一个装满了小包子的保鲜盒，告诉他：“刚蒸好的灌汤包，帮忙给他拿去，他喜欢吃的。”
　　两个人上了车，石刻问：“去哪儿？”周焉闷闷的回答：“哪儿都好。”便说边揭开保鲜盒盖，灌汤包喷香的味儿顿时飘了满车。他举给石刻，石刻正馋，急忙抓一个塞到嘴里，然后被烫得怪叫。周焉看他那样子，忍不住露了个笑脸。
　　两人开车上路，石刻不免问问阮云青究竟都问了些什么，周焉说：“就是问几个晚上几点到几点我在哪儿，我有的在家有的在学校，还有一次……”忽然脸红，石刻知道那晚应该在他那儿，见他脸红，心里高兴起来，脸上就挂了笑：“那你说没说？”
　　周焉小声嘟囔说：“我又没毛病。”说着，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随口说些闲话：“我想买一顶帽子呢。你平常戴不戴帽子？”
　　石刻耸耸肩：“我天生头大，戴帽子难看。你要买？要不要陪啊？”说着，心里轻松，笑容异常的甜蜜。
　　周焉微笑：“好啊。”
　　两个人真的进城去，买了一模一样的两顶帽子，一人一顶。石刻晕忽忽的，怎么也想不通周焉为什么突然像转了性。可是这似乎是好现象，他说不出的高兴。
　　几天后，周焉也继石刻之后被请进了公安局了解情况。石刻没有告诉他梅清华的死讯，他似乎也并不知道，可是警察出现在学校门口将他带走的时候，他却也并没怎么吃惊。当时石刻跟他在一起，带走他的警察态度很客气，也并未作多想。可是，陪着周焉到了公安局之后，他在过去老朋友的大办公室等着周焉，一直等到了晚上。
　　他知道这不对劲了，如果只是普通的问话，怎么会这样长的时间？他问带走周焉的警员，那警察跟他认识，只是陪笑：“这有什么啊，十二小时内都是合法的。”
　　石刻差点跳起来：“一整天？”
　　那警察虽然赔笑，态度却还是公事公办：“这我也没办法，大当家的，丛队还没走，要不你去找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