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正殿（大唐皇后）》虚掩乱语

92、番外 鸳鸯 稚奴

　　他知道很多人不满意媚娘，这个父亲曾经宠幸过的女人。但他很喜欢，喜欢她外表恭顺下时不时闪耀的冷酷。
　　很像母亲。
　　他印象中的母亲就是如此的。不同于大姐口中的严厉，大哥思念的妥协，更别说四哥了。他一直说的那个温柔善良到纯洁的母亲，让他几乎认为四哥从未真正地了解过母亲。
　　母亲总是很温柔地坐在殿堂里，微笑着听着嫔妃口中的各种事。哪怕再忙，只要他扑进她怀里，她总是不忘给他几个温柔的抚摸。可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时刻，她望着他们，那些妃嫔们，眼底那抹肃杀总是让那些抱怨的嘴立刻归于宁静。
　　可这个时候的母亲是最美的。
　　父亲的野心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母亲的野心更像是沉淀在岩石下的岩浆。
　　无数个夜晚，他还是会在梦里回到那个春天的早晨。
　　他再次偷偷从房里偷跑出来，甚至连外袍都不穿，躲过宫人和宫女们，跑到父亲的院落里。
　　他看见了父亲正在练箭，箭声响彻这个院落。
　　父亲还是那么高大，像是直入云霄的山峰，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发着光。父亲总像是太阳，威严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去直视。
　　“陛下……”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母亲披着艳红的外袍，挽着半松的发髻，从房里走出。那抹身影就像阳光下的云。只有这个时刻，刚刚醒来的母亲才会带着几许慵懒的媚。
　　父亲几乎在声音响起时，嘴角的笑意已经扬起。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来到母亲身边牵起她手：“怎么不多睡会儿？”
　　母亲笑而不答，只是手执绢帕为父亲拭去额角的汗水。父亲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母亲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惹得父亲哈哈大笑。
　　父亲将母亲搂在怀里，把脸埋进她的发间。
　　年幼的他就站在那看着，看着他们像是融成了一体。
　　父亲那样的笑容，在母亲去世后再也不见。哪怕是最开心的大笑，也难掩他眼底的悲伤。
　　多年后，宫中一对鸳鸯中有一只死去，他在剩下的那只雀鸟身上感受到了一模一样的悲哀。最后它也死了。他捧着那只鸳鸯痛苦流涕，还被大哥和四哥嘲笑。
　　这时，那个柔柔的声音响起：“殿下……”那一刻，他以为母亲回来了。
　　他抬头看见了她，媚娘。那时她还是一个才人，甚至还没见过父亲，单纯得如同白纸。但那双美丽眼睛里的哀伤一览无遗。她说：“殿下，能否让小人将这只雀鸟好生安葬了？”
　　“为何？”
　　“小人知道另一只鸳鸯的安葬之处。”
　　“是你安葬了它吗？”
　　“是……”
　　“你可知在宫里这是要受到责罚？”
　　“真要责罚就责罚好了。”她话语里透着倔强：“可这鸳鸯让我想起失去父亲的母亲，也是如此落寞”她说完眼角已经落泪。
　　他看了她许久，默默地牵起她的手。
　　这一牵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