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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秦公 ...

  •   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怎么辞别长孙合,怎么离开长孙家,怎么离开永兴坊。不过半个时辰,我心里对长孙安业的恨顿时荡然无存。我们之间其实很难说,到底是谁亏欠了谁。他逼死了我们母亲,可是母亲都何曾不是逼死了他的母亲。我也明白了为何对我们还算客气的长孙安业一夜之间反脸无情;一向坚强的母亲为何含泪自尽。
      这话,我又该如何对哥哥说呢?我叹了一口气。原来,善恶依旧是有报的。我想起母亲和离世的表姐,不由哀叹,女人嫉妒有时就想一把火,不但烧伤了自己周围的人,更是烧得自己体无完肤。有时放过别人,也未曾不是放过自己。

      长孙海有些忧心地看着我:“夫人……”
      我强打着精神,挤出一丝微笑安慰他:“我没事。等会,我们回府后,你去哥哥府上一趟,让他帮一帮长孙合。他怎么都是长孙家的老奴,过着那样日子实在是我们这些做人主人的过错。你就把自己看到的和哥哥说,他会明白的。”
      “是,夫人!”长孙海点头答应,然后似乎苦恼地思考了许久,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夫人,还请放宽心才是。”
      我知道他想安慰,却最后说出了,不着边际的话,不由笑了:“谢谢,我知道了。”

      我回府时,府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原来世民一回家,就倒地不起。我听了吓了一跳,原以为他生病了,原来是睡着了。也许这几日太累了,他一回房,倒地就睡,婢女们要扶他上床,他却拳脚相向,无论如何也不肯。
      一进门,我就看见身上还是官服的世民,我带给他的衣服,看来他都没有时间换洗。难怪他不愿上床睡觉。
      我听他说过,他小时候身上玩得太脏,就爬上床,给阿姑发现了。爱干净的阿姑见了顿时火冒三丈,难得给了他一顿记忆深刻的好打。从此以后,他就学乖了,穿着脏衣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上床。
      我又心疼又好气地见他像小孩一样,皱着眉头觉得地板不舒服,却不敢起身到床上去睡的矛盾样子。但是他太累了,即便再不舒服,他也蜷缩着身体在毛毯下熟睡着。原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我连忙让下人打来热水,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扶上我的腿上。然后,我让下人拿来洗涮用品,轻柔地松开他的发髻,用篦子沾着皂荚温水帮他清洗着头发。然后示意下人慢慢地扶他起身,帮他褪去衣裳,用热水帮他擦身。看来他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好容易在不吵醒世民的情况下,帮他全身上下清洗干净,都已经洗黑了好几盆水。
      我看着靠在我肩上沉睡的世民,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心疼地低骂了一句:“脏猫!”
      这时,觉得身上干爽了的世民就不再反抗别人把他抬到床上了。可是,我发现他黝黑脸上有着不寻常的红晕,连忙伸手探视,才发现他有些低烧。
      我连忙让人请来医者。原来不过是太累了,体力消耗过大,才有些低烧。我好容易哄着睡梦中的他吃了些药。下半夜,发了些汗的他,又开始觉得不舒服,我时刻在他身边帮他擦身或是喂水,片刻不得安宁,总算快到了早晨,他已经退烧沉睡。我便吩咐下去,时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来,我躺在世民身上,他正靠在我的肩上,他呼吸的气就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觉得有些搔痒,不由缩了缩。我这才想起,昨晚深夜时分,虽然房内烧着暖炉,一直坐在床边的我,一边抵抗着寒意,一边抵抗着一天下来的疲倦感。在永兴坊找老宅,我也走了不少路,又听了那么多事,总有点身心疲惫了。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心想就睡一会儿,就脱去鞋履,揭开被子,睡了进去。后来,可能因为世民身子实在太温暖了,像个大暖炉,睡梦中的可能就不由自主,迷迷糊糊地靠了过去。而世民也习惯性地就把我搂在身上。
      我正懊恼自己的怎么这么没有意志。想起世民正在发烧,不由自主用额头轻触他的。好在像医者说的,休息够了,他的烧也退了。
      突然,毫无预警,世民一动,他的嘴唇就碰到了我的,就像亲吻一般。我连忙起身,几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捂住火烫的双颊,冲出屏风外。
      就在这时,喻儿捧着一盆热水进来,就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随后,世民懒洋洋地起身,暗哑着嗓音问道:“无尘?无尘!无尘啊!”
      他伸着懒腰走出屏风,看见却是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深感兴趣地靠近我:“想不到我夫人穿起胡服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这才想起,回来就忙着照顾他,都不曾换下衣服。红透了的我,只能不理会他,没好气地对还站在门口的喻儿呵斥道:“还不去给大人准备沐浴!”
      世民很快懒骨头地靠在我肩膀上:“肯定是月灿给你的吧!你给带坏了。”
      我不由有些担心:“你不喜欢吗?”
      世民嘟着嘴想了想:“不喜欢你穿出去给别人看。只能给我看!”
      “又在胡说了!”我嗔怪了他一句。
      突然,他一把将我像抱布偶一样抱起来:“你像我小时候的胡人娃娃。”说着,他就要吻我的脖颈。不怕痒,但是这种又痛又麻,让我只能躲着。
      过了一会,喻儿红着脸说道:“大人,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留夫人在这就好!”世民这才把我放下,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边走,一边脱衣服,一边随手扔在地上。
      我叹了一口气,只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捡着,然后,走到浴桶边,帮他擦背。
      他躺在热水里,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见我来了,有些撒娇地靠在浴桶边:“我好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
      我低头一笑,温柔地说道:“我是不知道。那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世民开始喃喃地抱怨:“事情又多又烦,比打仗还累。又是民宅,又是守城,又是开市,还有那些士族,我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一件事,却怎么办怎么错。要不然就是怎么做就可以。我真是烦死了。”
      听到这,我突然想起一个人,说道:“其实,如果是如何谋断,让夫君烦恼。我到有一个人可以推荐。”
      “谁啊?”
      “杜如晦。”我想起了雪天城门外那个瘦削的面孔。
      世民不由扭过脸,奇怪地看着我:“他是谁?你怎么认识他的?”
      于是,我便将进城那一日的事与他一说。
      世民想了想,低声说道:“这人倒是有些谋略。本来你的马车就显眼,贸然离开,反而奇怪。他这么做,你答应了,早些离开,对百姓有利。你不答应,也不好意思留在队伍中,必然找借口离开,有了台阶,更重要的是还是有利百姓进城。那更是一举两得。”
      我笑了:“我也是这样想。而且这人两目炯炯有神,并非凡品。而且,你知道他的叔叔是谁吗?”
      世民摇了摇头。
      “杜淹!”这几日,我已经让长孙海帮我将此人来历查清。
      世民停住了,有些鄙视:“他是一个投机之人。”
      我不由笑道:“杜淹投机,是没有错。但不得不说,他却要比世人聪明上几分。用人之际,看才,而非看品。想当年,汉高祖就用了盗嫂的陈平;秦孝公用了背信的商鞅;名将卫青又何曾不是靠了卫子夫的关系?齐桓公甚至还用了用箭射过他的管仲。历来。明君用人就是不拘一格。而且这个杜如晦却不像他叔叔,他如果真有心行贿于我,又怎么如此公开?这样,我若真是答应,反而有些难堪和无理,不是吗?”
      世民听了沉思许久:“事实上,房玄龄也对我推荐了这个人。不过,的确像你所说,现在是用人之际,不管怎么样,先将他收入麾下。更重要的是,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说着,他突然站起身,着急地对我说道:“快帮我穿衣服!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见他满脸着急,急忙唤了侍女来,帮他穿上最便利的胡服,好容易帮他戴上幞头,穿好靴子。他拔腿就往外跑。
      后来,听了李力说,原来这天是处斩一批前朝将军的日子。而世民就在那一日,在刀下救了隋朝以“天才”而闻名朝内的李靖。
      不久,就听闻了杜如晦成为世民手下的一名兵曹参军,李靖做了三卫。

      一晚,世民特地宴邀请了李静等人在府内商讨。我好容易安排了一番,宴会中,我坐在世民身边,看见了刘文静,房玄龄和劫后重生的李靖,他坐在右上席。甚至哥哥和刘弘基都坐在后面。
      刘文静倒是出乎我意料的俊朗,也许是笔直的鼻子让他五官深邃,已近中年的他却有一双睿智热情的眼睛,浓黑的剑眉似乎宣告他的冲动,薄唇却暗示他的善辩,坚毅的下巴,是一个倔强的人。
      房玄龄,倒是一脸和善,灵动的眼睛,厚重的嘴唇,留着飘逸的胡须,有些微胖,倒是显得厚道和忠诚。
      李靖有些虚弱和消瘦,但依旧带着军人的壮实,双目精明肃穆,即便现在已经不是待罪之身,他依旧是浑身紧绷,不得轻松。
      我见此,不由偷偷拉了拉世民的袖子,暗示他,李靖的不同。
      世民见了,连忙站起身,特地走到李靖面前:“先生,前几日听了先生一言,让世民大为感动。今日希望能结交先生为友,以后同甘共苦,还望先生不弃。”说完,弯腰行礼。我见此,也起身相随,向李靖恭敬行礼。
      李靖大为吃惊,连忙答应着扶起世民:“秦王抬爱,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如此一来,李靖这才算是大唐麾下一名大将。
      作为唐王之子,当今秦公愿意如此谦卑地请求为友,可以说给李靖买了一个天大的面子。看着席上各位给予李靖羡慕几乎有些巴结的目光,世民的目的已经达到。
      世民便到处与人说话,或是调笑,时不时带着些谦卑以晚辈的身份讨好着李靖。而他在宴会最后,才渐渐松弛下来,带着些许微笑离去。
      酒宴过后,宾客都算满意。世民并没有在宴上饮酒,却是很是心满意足的模样。我也替他高兴。如今他手下文武都有了可用之才,这才是大争之势最大的财富。
      他们男人宴后,自然要议论朝事。我也很识相地告辞离去。
      我让喻儿帮我卸去头上饰物,却看见她自前几日下午,就不断地笑着。我没好气地骂道:“坏东西,你在笑什么?”
      喻儿听了,也不再怕了:“我在笑那日下午,见到的夫人。”
      “是吗?”
      喻儿继续说道:“平日总觉得夫人早熟得很,明明年纪不过十五岁,可总是沉稳得像老人一般。可下午,身着胡服的夫人,却真是可爱得很。这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我又好气又好笑从镜中瞪了她一眼。她的意思说,我平日都是一个老婆婆吗?
      喻儿呢喃说道:“虽然不知道以前夫人是怎么样?但是自从夫人和大人同房后,夫人的性子是越来越开朗了。小人真的替夫人高兴。现在,如果能有小公子或者小娘子,就更好了。所以,夫人一定要努力让公子常常和你同房。”
      我顿时羞红了脸,骂道:“你这小破嘴,最近没管你,就到处乱说。再乱说,看我不给你一顿好嘴巴!?”
      喻儿见我真恼了,连忙告罪:“夫人,莫怪。小人不是故意的。还请夫人切莫怪罪。”
      我让喻儿帮我绾了一个圆髻,用一根蝴蝶碧玉簪固定,然后脱下我身上的袖衣、儒裙、半袖和诃子,让我好好泡在热山泉水里仔细地沐浴干净后,换上轻便的水绿丝绸百合绣边的内裙,同色内衫。这也是尚宫新给我做的衣服。这个颜色,是我当姑娘的时候最喜爱的一个颜色。
      就在我准备上床歇息时,就听见一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我叹了一口气,肯定是我那位冤家,除了他,怕是没有人敢在我这里那么肆无忌惮地行走了。

      “先生一言”:这是指李靖在被斩首时说的一句话。大业(605—617)末年,李靖任马邑郡(治今山西朔县东)丞。身为隋朝太原留守的李渊也暗中招兵买马,伺机而动。李靖察觉了他的这一动机,遂“自锁上变”,将往江都,以告发此事。但当到了京城长安时,关中已经大乱,因道路阻塞而未能成行。不久,李渊于晋阳起兵,并迅速攻占了大兴,俘获了李靖。李靖满腹经纶,壮志未酬,在临刑将要被斩时,大声疾呼:“公起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李世民就是听到这句话后,向李渊求情。而李渊也被他的大义凌然感动,也就顺着李世民的请求,饶了李靖。不久,被李世民召入幕府,充做三卫。后来,唐统一战争,李靖立了大功,成为了后期秦王与太子相争时,中立的重要军事力量之一。正是由于他的中立态度,让李世民有了玄武门之变的武装保障。事实上,从贞观时期他被频频重用来看,他表面上的中立,事实上,是倾向秦王的。这当然和李世民当年刑场救了他的性命有关。从这点来看,李世民用一句话,换来一个大将军,这个政治交易,他是稳赚不赔的。
      这本小说里,李世民赶去刑场。可能是因为他之前就听闻了李靖的“王佐之才”,想去救这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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