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点点星辰》琳小暖

10、第 10 章

　　李逸背着吉他赶早班飞机走了，李想和肖点点都没见着他。

　　或许，他也不想见他们。

　　周末生意不错，李想送外卖去了。

　　店里有客人点了洋葱圈。

　　肖点点一个人在厨房切洋葱，洋葱的味道不知怎么就让她想到了她爸肖根富。

　　最近，她手机收到了未署名一个信息，只有一个“好”字。

　　是“好吗”，还是“好久不见”，或者是“好你个肖点点”……

　　应该，只是发错了吧。

　　肖点点模糊记起一些事情，关于离家出走前。

　　她记得她离开家的时候，只在饭桌上留了一句话的字条：我走了，别找我。

　　不知道晚上回家的肖根富，看到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是生气骂骂咧咧撕碎字条，还是随手丢在一边继续找酒喝？

　　肖点点最近梦到了很多过去的画面，那个潮湿幽暗小屋里——全家人吃第一顿排骨的场景、妈妈离开时候的场景、爸爸独自喝酒的场景、还有偷偷跑来星星告别时的场景……

　　切完洋葱，肖点点刺激的气味让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对自己说，“这是我的人生，好与不好，都是我说了算。”然后，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走出厨房。

　　正好看到方麓辰穿着粉色露肩衫打着伞来到咖啡馆里，看来她终于完全忘记自己的撞衫穿假货的尴尬。

　　方麓辰和之前一样絮絮叨叨，和肖点点报告了自己在公司练习舞蹈和声乐的苦楚后，又开始八卦公司。

　　见肖点点忙到顾不上，她便开了直播，这次还带上了店里新推出的甜品，当然是肖点点免费提供的素材。

　　肖点点一边观看着方麓辰夸张做作的直播变吃播的表演，，一边关注客人的诉求好及时送上服务。

　　直播一结束后，方麓辰接到一个合作方的电话，看来最近她的直播推广业务发展得很不错。

　　有个客人点餐花了很久的时间，等肖点点再次回到吧台，给方麓辰续杯的时候，她身边的座位上多了一个女人。

　　“一杯冰美式，福特今天不在吗？”那女人带着粉色的墨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撇了一眼正在打电话的方麓辰。

　　“福特这几天都不在。冰美式对吗，稍等。”肖点点猜她是李逸之前的熟人。

　　因为现在认识李逸的都知道他去参加音乐节了。

　　“谢谢张姐，这个品牌和我合作过的，具体细节我们各自过一遍合同再说吧。目前，我还没有出道，是是……之后商务合作，我可能没有办法再接了……谢谢……有机会再合作。”再客气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方麓辰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咖啡，听见旁边的人叫：“方麓辰？”

　　方麓辰转头看到她最讨厌的人之一，Lisa。

　　她一脸不屑，黑色的中长发衬她的瓜子脸，大大的粉色墨镜把大半张脸遮住了，还衬着脸蛋格外粉嫩。

　　“你怎么也在这里？”方麓辰没好气扭过头。

　　“怎么，这家店不许我来吗？”Lisa扬了扬小巧的下巴。

　　“真是碍眼。”方麓辰翻着白眼，把自己杯子向另一边移了移。

　　“真幼稚，真不知道公司为什么会选上你这种人出道？”Lisa接过肖点点递上的咖啡，吸了一口。

　　“本来呢，我看过你的简历，觉得你肯定没戏，不知道哪个负责人脑筋搭错，说你很有潜质。”

　　“Lisa，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我凭自己本事面试进去的，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和公司说啊。”方麓辰最恨别人瞧不起她，剑拔弩张起来。

　　“算了，我今天是来找福特的，告诉他我有事找他，走了。”Lisa拍下一张自己的名片，拿起咖啡，头也不回。

　　肖点点放下手中的东西，收起名片，看了一眼，摩奇娱乐（MQ）商务经理Lisa，歪头问：“她是谁呀？”

　　“Lisa，公司的执行助理，本来也是做商务这块，之前和我有过合作的。”

　　“那你们，有什么矛盾？”

　　“还能有什么呀，估计就是不小心抢了她男朋友之类的事情，烦透了这个人，每次见我都没有好脸色，她居然还认识福特。”

　　“认识福特的女孩子多了，他的Nothing不是总演出嘛。”

　　“哟，你倒是替他骄傲起来了嘛。”

　　“不说啦，又来单子了。”肖点点笑了笑，开始手脚麻利的准备起来。

　　——

　　突然，许久不响的电话突然响了。

　　肖点点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看了一眼屏幕，“爸爸”两个字在闪动，她迟疑了很久，看着屏幕上的字，

　　终于她想起离家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肖根富一脚放在凳子上，歪着身靠在饭桌旁，也不开灯，在昏暗的屋子里吃花生米，看到肖点点下班走进家门，叫住她：“家里的酒没了，你出去买点。”

　　“你自己不会买吗？”肖点点在厂里站了一天，实在累得不想动。

　　“小兔崽子，让你做点事情都不肯。快去！顺便把酱油也买回来。”肖根富不会用智能手机，顺手扔了一张10元纸钞在桌上。

　　肖点点轻哼了一声没接，知道肯定不够，大概知道这几天发了工资，就想着让自己买酒。

　　她包也没放下，转身直接走去村口的小卖部。

　　——

　　天已经黑了大半，又是那群没有工作的小混混围成一圈，蹲坐在一棵大树下，喝着酒叫嚣着打着牌。

　　肖点点努力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绕开他们，走远了几步。

　　才到小店门口，看到里面守着的不是平时的王婶，而是她的儿子王立。他一见到肖点点就开始傻呵呵的笑，不知道怎么回事，肖点点最近过来总是能见到他。

　　肖点点对着他的傻样，敷衍的笑了笑，“三瓶啤酒，一瓶酱油。”

　　王立非常麻利的把酒和酱油放进塑料袋里，傻乐着递给肖点点。

　　“多少？”肖点点问了好几遍，他失神才反应过来，“29块。”

　　肖点点被他盯着得浑身不自在，扔了3张10元就飞快地走了。

　　王立看着她走远了才拿起钱，叫道：“哎，等下，点点，还没找钱，等等……”

　　他追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吵到了那群正在打牌的混混们。

　　其中一个叼着烟屁股的混混，眼看着自己就要输了，便借题发挥，一把拦着肖点点。

　　“小妞，你没听到你的小情郎，叫你等一等啊，没完没了的，吵到我了！影响我打牌，知不知道啊。”随即他吐掉了自己的烟屁股，想着能不能弄到一包新烟，就看现在了。

　　王立眼看着有人要欺负点点，他冲过来把点点从那群人里拉了出来，护在身后，“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他鼓起勇气却磕磕巴巴，他可不想在点点面前丢脸。

　　“哟，还英雄救美啊，你说说看，你们俩打情骂俏影响到我们打牌了，你就说怎么赔偿我们吧。”那混混恶狠狠地朝着王立走过来，吓得王立一哆嗦。

　　“这地方又不是你们的，凭什么要赔偿你们。”肖点点气打不出一处来，撇开王立的手指着他。

　　这个小混混之前就在工厂门口欺负过一个漂亮妹子，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这次他欺负到自己的头上来，她终于忍不住要硬气一回。

　　“我们才，没有打情骂俏，她来我店里买东西，你们别瞎说。”王立还在磨磨唧唧和他们讲道理。

　　王立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专的人，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书呆子，平时也不会大声说话。

　　其实王立成绩并没有肖点点好，只不过王立家一直都在村口开店，父母看他成绩也不算太差，就多花了一点钱，拖了几个认识的人让他读了一个三流大专。

　　而肖点点当年高考前，因为淋雨去找醉倒在路边的肖根富而发了高烧，考试时迷迷糊糊填错了英语的答题卡，而错失了好大学。

　　最后连大专，也因为她爸觉得女孩子没必要读，没给学费而放弃了。

　　如今肖点点已经在离村子不远的工厂流水线上干了1年多了，每天过的都是行尸走肉的生活，她觉得人生没意思透了。

　　她听着王立继续有气无力的辩解着，对方小混混越来越大声嚷叫着，就连村口的几条土狗也围了过来，人声，狗声，推嚷着，叫嚣着，混杂着……

　　这一切，都让肖点点觉得脑子开始嗡嗡发响，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啤酒，朝着那棵老树干一砸，“吵够了没有？！”一瞬间，大家都安静的看着她。

　　用力过猛，肖点点的手背也被玻璃划破了口子，血一下子就从伤口上涌出来。

　　王立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话来，愣愣看着她。

　　“小姑娘家家的，玩这么大干什么，都见血了，太不吉利了。散了吧，都散了吧。”带头起哄的人见这肖点点是个狠人，不好惹，也就作罢，催着大家散了。

　　王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刚刚那一幕，赶紧过来拉着王立回去，王立还在嘟囔着，钱还没有找，要找钱，被王婶狠狠打一个耳光才闭了嘴，被拉回了家。

　　——

　　一瞬间，只剩下肖点点还站在原地，她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定了定神，用左手握了握还在发抖的右手，右手才仿佛恢复了知觉似的，把手中的破玻璃瓶扔了。

　　她抬手查看了下伤口，虽然血看着有点吓人，但是伤口并不深，过段时间应该就能痊愈了。

　　肖点点继续提着东西，往回家的方向走，身后还有几只邻居的狗跟着，一路叫着，肖点点能想象到不出一天，村里各种版本的流言就会满天飞了。

　　无非就是：

　　肖家的那个女儿果然是没妈带的孩子，居然和混混打架。

　　听说王立那书呆子还喜欢她，这种母老虎谁敢要啊。

　　她都打人见血啦，据说特别狠，一下子就砸晕了一个混混。

　　她爸这种德性，她能好到哪里去，难怪她妈不要她。

　　从小到大，这种话，她已经听到太多了。

　　肖点点回到家里，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放，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她蜷缩在床上，脑袋里空荡荡的。

　　不一会就听到屋外那个酒鬼唠唠叨叨说着少一瓶，随即又嚼起了花生米哼起了歌，还有那犹在耳边的酒瓶撞击声，一下一下的尖锐得头疼。

　　她烦闷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我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