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帝京喋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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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朝国都帝京，正值寒露时节，深夜的风已经冷了下来。城南玄女庙因为长久没有香火已经被废弃，庙里黑暗的角落里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穿着粗布破衣裳半大孩子正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吃着一块馊窝头。
这是“他”三天以来吃到的唯一的东西，尽管这已经变质的窝头很有可能会让人生病，但是眼下的疯狂的饥饿感已经让孩子顾不了这么多了。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和家人团聚的希望，“他”逼着自己大口吞咽着，一边用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突然，门外传来一片极力压低的脚步声，期间还混着皮铠和金属器具摩擦的微弱声音，更有偶尔传来的马儿鼻响。这些声音很快从庙门外经过，又很快消失了。
这难道就是父亲所说的“变故”？
离开家时父亲曾说过，若是平安度过劫数，便会将家门口的石狮子换掉，那就是“他”可以回家团圆的信号。可是一年多过去了，每次装作不经意经过家门口，看到的只有石兽依旧，大门紧闭。
刚才的那阵声响实在不同寻常，在帝京里调遣军队一定是大事。心里的恐惧和惊慌翻滚着，“他”迅速将手里剩下的半个窝头揣进怀里，然后爬上院子里歪脖老松树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太远了，夜里又看不清，只能模糊看到在地和街上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盘桓着，像一条黑色的蟒蛇潜伏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里。
这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夹带着刺耳而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霎时将雍街和交汇的几条街道上的情景照了个通明——天安街、地和街、雍街、文汇街和武德街，几条帝京里最显贵的大街上竟然驻着军队。
然而烟火的光亮很快熄灭了，仿佛都是梦中的幻觉，接下来又是死一样的寂静。不过几个呼吸间，黑夜里传来了惨叫声、哭嚎声，那些声音凄厉而绝望，却又都是那么短促，短促到让听到的人都觉得不甘和怨恨。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跳下树来，推开门便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顾不得双亲曾经的叮嘱，若是没了家人，还何谈回家？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他”在心中鼓励自己，但与此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若是此时不去，恐怕是再也......
兵部尚书的家宅里一片血光森然，妇孺老少的哭喊声响成一片，后院的火光中浓烟滚滚。
在这一片肃杀中，却有一队人马不疾不徐慢慢走来。院外正在围堵的人马中为首的看见来人，立马利落的翻身下马，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六殿下。在下督察院副右都御史焦博。”
来人中为首正是雍励帝的第六子裴景桓，其生母是当朝的第一宠妃姬淑妃，姬淑妃乃是先皇后宛淳皇后的表妹，生的与宛淳皇后颇有几分相似。虽然后宫人人议论姬淑妃从入宫到如今得宠都是因为与先皇后相似，但他却凭着自己的才学在众皇子中站位了脚跟，如今更是励帝最宠爱的儿子。
裴景桓身披一件墨色斗篷，夜风吹来，翻卷起一角露出里面紫色团龙密纹的花样，踩在马镫上的靴子也是浅淡的紫色。他伸手摘下风帽，露出一副俊朗的好面容。这位殿下继承了励帝凌厉的眉眼，脸上的线条却柔和了许多，然而鼻梁挺直，更为他的面容添了几分英气。
裴景桓并不下马，居高临下的向焦博淡淡点点头，问道：“我刚从文汇街和武德街过来，那边已然结束，开始清理尸首了。天安街也差不多了，怎么这地和街上的兵部尚书就成了一颗拔不出的钉子？”
焦博闻言一惊，今天是他第一次与这位六殿下打交道，没想到这少年尚未及冠，看似是个容貌俊美的偏偏佳公子，但言行之中却是浑然天成的威严，十足的皇家气势。他只觉得肩上一重，几乎要跪下去。
“六皇子有所不知，这兵部尚书府中的家丁很有些功夫在身上，都是受过训练的，府中更养了几十号江湖游侠，十分机警。今夜宫中发出信号时，他府中最先有反应，虽然没点燃灯火，但是院中异动不断，下官揣测里面已经有了防备，所以直接命人翻墙进去，放了毒烟这才从里面打开缺口。如今他们已经乱了阵脚，相信再有一个时辰一定能结束。”焦博小心谨慎地答道。
裴景桓点点头，随即叮嘱道：“能把握住局势就好，天亮之前一定打扫干净，朝廷的脸面还是要的。我得先去雍街的集合点等候其他人的消息了，明天早朝，我会向父皇如实禀报的。”
说完利落调转马头，又笑着对站在原地的焦博说：“焦大人今晚可是最后一次做这个副右都御史了，明天可就要高升了！”
焦博立时心中大松一口气，想来六殿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显出更恭敬的样子，言道：“下官听从皇命潜伏两年之久，为的是报效朝廷，不负皇恩，若陛下和六殿下肯赏识，那是下官的福气。”
裴景桓坐在马上向宅院内看了看，一边调转马头一边说：“焦大人还是趁早把后院的火灭了吧，动静太大，而且过不几天就会有新的兵部尚书到任，总得给新人留个宅邸不是。”
焦博连连称是，立刻向宅院内加派人手。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慌，这位六殿下年纪不大，却是将张弛有道，恩威并施这一手玩得极妙。怪不得深受陛下宠爱，其生母又是出身安国公府的姬淑妃，以后入主东宫还不是易如反掌。这次的机会在六殿下面前露脸，可要好好抱住这最粗的大腿。
裴景桓带着亲卫一行人向雍街的集合点行去，经过的几处宅院都是门扉大开，穿着黑色皮铠的军人正在从里面不断地抬出尸首，准备运到城外去焚烧。他冷眼看着这一番惨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也对父皇这一番嗜血残忍的清除行动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自三年前雍励帝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大变，一改往日的亲民温政的风格，在政事上隐隐有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势，对待朝堂上懒政无能和贪腐昏庸的大臣更是杀伐决断毫不犹豫，就连对待在雍朝有极大影响力的三大世家态度也有所改变，常常有问责之语，更有世家子弟被励帝抓到把柄从朝堂上赶出。
可是他知道，要在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坐得安稳就得要有这样杀伐决断的雷霆手段，这就是帝王阴暗的一面。
正想着这些有些分神，后面的亲卫一声急喝：“六殿下小心！”接着就是一只短箭携着冷风从他的身侧极速的飞过，射向前方黑暗中的一团模糊，一声痛呼从暗处传来。
“什么人！”裴景桓皱起眉头喝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帝京喋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