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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一·江山多娇 ...

  •   整座金陵城欢欣鼓舞,军民同庆,十几年前,金陵秦氏秦琢玉自立为王,誓推翻梁朝暴政,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军队整装等待向长安进发。

      一座宅院里,一大一小正酣眠。

      秦琢玉屏退侍从,轻手轻脚到床前,没惊醒大的,小美人睁开了眼,露出一双天生的红色瞳眸。

      秦琢玉竖指嘘了声,抱起女儿,再给崔璇盖好被子。

      后院没有好好整理过,尽是沙泥。把小丫头放在石凳上,秦琢玉动手掏起了竹笋。

      秦姝跳下凳子,走到他身边,似乎在好奇。

      秦琢玉看到粉粉嫩嫩的裙子,一脸嫌弃,“太粉了点吧,你又不白。”

      小秦姝:“……”

      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一个小丫头有多凶残,秦琢玉咳了声,“红色多好看,火红色的,应你这双眼睛。”

      小秦姝认真点头,她也这么觉得,奈何崔璇不听,觉得小女孩就是要穿粉裙。

      秦琢玉挖好竹笋,跟闺女说悄悄话,“别告诉你娘竹笋是我从后院掏的,不然她不肯吃。”

      秦姝奶声奶气地说,“只要是你做的,去外面买阿娘也不会吃啊。”

      秦琢玉:“……”

      父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秦琢玉严肃道,“你还小,不懂,这是你爹我的用心,不管做成什么样都是一份心意,你娘都会喜欢的。”

      秦姝点点头,灵魂拷问,“那为什么阿娘不吃?”

      秦琢玉脸一黑,“我不就说你黑了点,至于?”

      秦姝说,“至于,那为什么阿娘不吃?”

      秦琢玉:“……”

      这个问题在秦琢玉的阻挠下,小秦姝一直没有机会得到答案。

      三度插刀之仇,不报不君子,秦琢玉抬起自己全是湿泥的双手,往秦姝脸上使劲rua。

      还没等秦姝喊人来救她,救兵自行到来。

      “郎君!”

      秦琢玉捏着女儿的手一哆嗦,假装若无其事,笑容灿烂迎接夫人,“阿璇醒了。”

      崔璇瞪他一眼,然后蹲下身满是温柔地叫着秦姝,“宝贝儿,过来,别理你爹。”

      秦姝看了眼娘,又看了眼爹,在地上挖了团泥,秦琢玉因为欺负女儿直接坐地上了,刚好方便了秦姝。

      一团泥往秦琢玉脸上薅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敷上了一层不均匀的面膜,“诶诶诶!进耳朵了!”

      秦姝还贴心地拍了拍,把面膜拍严实点,而后直奔母亲的温暖怀抱,在崔璇抱她起来的瞬间,她得意地抬抬下巴。

      秦琢玉:“……”好家伙,他一个惯常阴人的伪君子,居然有朝一日败在闺女手里!是可忍熟不可忍!

      崔璇把秦姝洗干净后,放在椅子里开始给她喂点心。

      秦琢玉在旁边骚扰自己老婆,“阿璇。”

      崔璇放下碗,给秦姝擦嘴。

      秦琢玉换了个方向,谄媚地喊,“阿璇。”

      崔璇哼了一声,背对着他。

      秦琢玉坐在椅子上伤心地说,“自打有了这丫头,你只管她不管我,你还知不知道我是谁?”

      崔璇斜睨,“你?谁啊?“

      秦姝靠在崔璇怀里,津津有味听他他们说话。

      崔璇使唤他,“厨房还炖着汤,差不多好了,你去端过来。”

      秦琢玉:“你不是不喜欢喝汤?爱吃干的。”

      “你闺女的。”

      秦琢玉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她是猪吗吃这么多!”

      崔璇提高声调,“你说什么?!”

      秦琢玉灰溜溜地跑去端汤,看着那个丫头趴在阿璇怀里喝着自己端的汤还让阿璇喂。

      自己没手啊!

      秦琢玉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地位不保,要吸引老婆注意力,“我明天就出发去长安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回来,抽出半天时间回家我容易吗?你就晾着我?”

      崔璇果然停下手,担忧道,“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秦琢玉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崔璇放下女儿,蹭到他身边,“不会出事吧。”

      秦琢玉安慰,“这倒不会。”

      崔璇不悦,“哪说得好。”

      “别人说不好,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两人腻腻歪歪的,秦姝看了眼自己的汤,抽抽眼,她觉得她爹不是很有做爹的自觉。

      算了,原谅他。

      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崔璇抱着秦姝到门口送他。

      “明天我直接出发,不回来了,每月一封家书,不会忘的。”秦琢玉摸摸崔璇的头。

      崔璇不减低落,抿着嘴不说话。

      秦琢玉有点心疼,自从娶她回家后常年聚少离多,他强打精神安慰,“等我拿下长安,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说完,他接过崔璇手上的秦姝,“在家好好的,别让你娘操心。”

      秦姝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秦琢玉揉了把她头上的毛,放她到地上。

      等秦琢玉走出几步,秦姝喊,“阿爹。”

      小朋友的手肉乎乎的,一只纸鹤立于掌上。秦琢玉拈起那只袖珍版纸鹤,难得忍住嫌弃,“行,走了。”

      城外,秦琢玉祭旗出发,串了根线把纸鹤绑在手上。

      跟了他许久的大将范颖无意瞄到,调侃,“呦,您这么有闲心?夫人还是女公子叠的?”

      秦琢玉一鞭子甩他马屁股,“管那么多!护身符懂不懂?也对,你个没女儿的当然不懂。”

      范颖:“……”求问上司人身攻击怎么办?

      太平十六年五月,金陵王秦琢玉携十万大军出发,连破数座关卡,势如破竹,直指长安。

      在持续数十年的战争中,秦琢玉陆续剿灭驱赶汝南、山东、洛阳等反王,对梁朝形成合围之势。

      西北军主帅崔琪在次月带领西北军出发,于长安城外与秦琢玉会师。

      一见面,崔琪拱手,“恭喜。”

      秦琢玉装作谦虚,“还没说定呢,恭喜什么。”

      崔琪微笑,“要是此行打不下长安,我就带我妹子回娘家去。”

      秦琢玉一激灵,这招好狠,“你有外甥女的。”

      “我又不是养不起,一起带走。”崔琪还是微笑。

      也许是崔琪威胁起了作用,为了保住老婆闺女,秦琢玉使劲鞭策金陵军攻城。

      小打小闹几天,秦琢玉猛然发觉不对,朝着冷眼旁观的崔琪吼,“你妹子还在家等我!你不想她早几天见我吗?”

      崔琪哼笑,翌日指挥西北军与金陵军一齐攻城。

      秦琢玉不得不承认,他这种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比这样的传武世家,总差了点味道。

      西北军将士多出自漠北,民风悍勇,数百年抵抗蛮夷,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井然有序地作战,消耗完长安驻军的士气,这天下午,两军合力冲破城门。

      秦琢玉只让少量将士进城,其余在城外驻扎,以待后来。

      他站在城墙上亲手布置旗帜,遥望皇宫,十几年了,起初他做梦都想打进长安,抓住刘绮渝姐弟,千刀万剐不解他心头之恨,现今真的做到了,快意有之,却发觉索然无味。

      手刃仇人又能怎样?他的父母兄嫂早投胎去了,烧香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崔琪上了城墙口,“再不去皇宫就天黑了。”

      秦琢玉走到他身边,真诚道谢,“多谢。”

      大恩不言谢,可此时只有道谢能聊表一二心意。

      崔琪和他对视一会,拍开他的手,“恶不恶心?快点完事,早点接她们娘俩过来,我还等着看呢。”

      秦琢玉瞬间幻灭,有气无力奔赴皇宫。

      众臣和梁帝都在议政殿里,梁帝身后的帘子里坐着淑慎长公主刘绮渝。

      殿门大开,秦琢玉身披战甲,浑身浴血,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梁帝刘焱平躲避着那人,目光寻到刘绮渝身上。

      刘绮渝冷笑,“叛臣贼子,何须畏惧。”

      秦琢玉突然平静了,还能悠然调笑,“我是叛臣贼子,各位是亡国之君,亡国之臣。”

      听到亡国之君,刘焱平尖叫起来,躲进皇座下,疯疯癫癫地喊,“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刘绮渝咻地站起来,掀开珠帘,拽住刘淼,“你给我起来!起来啊!你怕他什么!”

      秦琢玉都要同情刘绮渝了,“扶不起的阿斗,可怜见的,放过他吧。”

      刘绮渝愤怒地瞪着他,“秦琢玉,你不得好死!”

      秦琢玉哈哈一笑,“江山是我的,皇位是我的,几人能有这般境遇,来这世上一趟,值了。”

      扫过满堂大臣,秦琢玉说,“有劳各位在此待个几天。”话落让人绑了刘绮渝和刘淼,押到宫门口。

      宫门左右准备好了绳索,把刘绮渝姐弟吊到半空。

      秦琢玉吹个口哨,“祝两位好运。”随后大笑离去。

      占领长安后,秦琢玉迫不及待地把崔璇母女接来。这一趟看着快,从离开金陵也大半年了。

      身在金陵的崔璇在接到家书后,麻利整理好行装,临走前带着秦姝到经过修复的祖祠里祭拜祖宗。

      崔璇看着最下面几个牌位,眼眶微酸,“阿姝,来,给祖父祖母磕头。”

      秦姝没多话,乖巧照做。

      “这是两位伯父和伯母,下面是你的哥哥姐姐们。”

      崔璇说到最后,难掩悲泣,秦姝茫然失措,她们来过很多次,逢年过节都会送祭品,崔璇不是没哭过,唯独这次哭得这么凶。

      “他们是很好的人,你要记得他们葬在金陵。”

      ……

      崔璇一路上吐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秦姝钻出马车,但她跳不下去,“阿娘好点了吗?”

      “我没事……哇……”崔璇又吐了。

      阿蓉拿出热水让崔璇漱口,“娘子嫁来金陵的路上就是这样,都十几年了还是老样子。”

      崔璇也不想啊,“我有什么办法……”

      “坚持几天,最多两天就能到长安城了。”阿蓉安慰。

      崔璇漱完口,“我还真没去过。”

      “娘子以前最远就去过西北,反而嫁人时嫁这么远来。”阿蓉无奈。

      崔璇不好意思笑着,擦擦嘴,转身回车厢里,不想阿蓉拉住她,格外小声说,“本来不该我说的,但看娘子都没想到这,我就多嘴提一句,郎君做了皇帝,必要有子嗣的,可娘子膝下无子。”

      沉默片刻,崔璇抬眼,“阿蓉,不管怎样,我信他。”

      阿蓉被打败了,“……好,但是,娘子您多大了?快三十才有了小娘子,还能生出皇子吗?”

      崔璇不想听这些,烦闷地进了马车,阿蓉想跟上去,被秦姝拦在车门前,“阿娘不舒服,里面不要太多人了。”

      阿蓉只得点头,去了后面的马车。

      剩下那么点路,马车昼夜不停赶往长安,一天半就见到了长安城墙。

      秦琢玉喜笑颜开等在城门外,马车帘掀开,探出一个头,秦姝扒到老爹身上,自己滑了下去。

      再掀开车帘,秦琢玉看到无精打采的崔璇,心疼地不得了,“没事了,以后再不用奔波了。”

      秦姝连忙拽住老爹,不过人小没把住,崔璇哇地一下吐了秦琢玉一身。

      秦琢玉迷茫地待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崔琪忍不了了,“让阿璇去休息,有什么话等她养回来再说不行!”

      秦琢玉觉得此言有理,皇宫还没腾出来,他们都暂住在驿馆。

      秦姝想进去看看阿娘,被秦琢玉敲了一脑袋,“别吵,自己玩去。”

      小秦姝生气了,你不在的时候谁照顾的我娘?你还有脸说?

      咬住秦琢玉的小臂,秦琢玉倒吸一口凉气,“松嘴松嘴,怎么还咬人。”

      不过这气生的值,秦琢玉觉得脾气大的丫头放这里不好,便带她出去逛街。

      夫妻两人都完全没有掩盖秦姝眼睛异样的意思,即使再多人说过这双眼睛寓意不详,秦琢玉依旧大喇喇地抱着闺女上街了。

      街头漫步,秦琢玉颠了颠她,“沉了不少,少吃点,光长肉多不好。”

      秦姝:“……”

      她长的都是骨头,无良老爹就没发现她长高了很多吗!

      到了宫门前,秦姝指了指那两人,“那是谁?”

      秦琢玉瞅了一眼,哦,还没放下来呢,凑近一看,还没死!他震惊于这两人顽强的生命力。

      他不由怀着敬意问候两位,“二位我问一句啊,什么时候死,给个话,这绳子收起来还能用的。”

      两人已经不能用狼狈形容了,刘绮渝阴阴地看他,“秦琢玉,我死后必会化为厉鬼,一直跟随你。”

      秦琢玉还没说话,秦姝望进刘绮渝的眼睛里,血红色的眼睛把刘绮渝吓了一跳。

      “什么妖孽!”

      秦姝板下脸,缩进秦琢玉怀里。

      秦琢玉拍拍她,“你看她又下不来,就算能下来这不还有我吗,别怂。”

      秦姝再次抬头看着她,看了几眼被秦琢玉捂住眼睛,“别看了,伤眼。”

      “没有阿娘好看。”

      “对!”

      父女两人只有这件事能达成共识。刘绮渝气疯了,“秦琢玉!你娶了崔璇就生这么个玩意,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秦琢玉对秦姝说,“穷途末路者,口不择言常有,无需在意。”

      秦姝不是很能听懂,刘绮渝疯魔状却实实在在出现在她眼前,她别过脸去。

      秦琢玉进了皇宫,“看看,虽然我一直觉得住前朝的地方不吉利,但还是省点钱,勉强住住,等黎民安居乐业,再攒钱给你修新屋子。”

      议政殿里朝臣还在,不顾仪态坐在地上,秦琢玉关了他们很久,数不清多少天,也顾不上管他们,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金陵军一点都不客气,在角落里放个大缸,像倒猪食一样每天倒点饭菜在缸里,爱吃不吃。

      秦琢玉好心情地来参观他养的猪,范颖在门口站岗,见他来了一脸兴奋要他进去看。

      “我好不容易抢到今天的站岗位置,就为了一睹这些老狗比为快,赶紧看看去,绝对包满意。”

      秦琢玉听着他说话步子不由快起来,节奏感很强,还踩拍子。

      “诶,女公子就不用去了吧,小孩子看了多不好。”

      范颖看到秦姝就两眼放光,没办法,虽然不是光棍了,孩子也有了两个,还是看到小孩就喜欢,尤其是小姑娘。更何况秦姝被金陵军视为吉祥物,出生那天正巧金陵军和西北军两路并行,分别攻破齐鲁和河南两地。

      秦琢玉啧一声,“老子闺女是你能玩的吗?好好看门。”

      范颖郁闷地蹲在地上画圈圈,真小气。不就是有小闺女吗!早晚我也会有!

      殿门一开,那滋味不可描述,想想那些没清扫过的猪圈就可领会一二。

      秦琢玉点着秦姝,“看到没,这才是养猪,养你那叫养猫,以后别说我对你不好。”

      秦姝面无表情拨开他的手,毫不客气掩住鼻子。

      起码这些朝臣比吊在宫外的两位要好多了,不至于风吹日晒,还能有饭吃,秦琢玉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

      几乎是享受着众臣愤恨恐惧的目光,这么多天下来,没有一个肯把自己饿死的,多多少少都吃了缸里的饭菜,滋味如何不说,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越往里面,年纪大的越多,朝臣们脸色铁青,有血性的最初都去守城了,留在议政殿里的全是一帮文人,没有一个和秦家有过深交,秦琢玉不需要留情面给他们。

      被圈养搓没了锐气,只有零碎声音在喊,“有辱斯文!”

      秦琢玉嗤笑,“有辱斯文的是各位,可不是我,谁在喊?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站出来,躲在角落里算什么。”

      秦姝指着靠在柱子上的人,“是他。”

      秦琢玉一脸稀奇地望过去,是个身着官服的俊秀小生,满身书生气。

      “报上名来。”秦琢玉勾勾手指。

      小生环顾四周,没人帮他,索性咬咬牙,“巨鹿莫氏莫林晚。”

      “早没落了,混的不太好吧?”秦琢玉恍然,巨鹿莫氏是最初一批百年世家,现今都快查无此家了。

      莫林晚不说话,眉目间颇有郁气。

      秦琢玉颠颠秦姝,“丫头,你把他拉出来的,怎么办?”

      秦姝震惊,你问我???

      确定秦琢玉是真的在问她,小秦姝艰难地憋出一句,“杀人不好。”

      秦琢玉想了想,“有道理,但是他骂你爹。”

      你不该骂?秦姝眼里闪烁着疑惑的光。但是她记得阿娘嘱咐过,就算老爹表现得再脑瘫,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下她爹的面子。

      她只好顺着她爹毛,“还没过年不能宰。”

      秦琢玉愣了下,随即仰天大笑,“行,暂且放过他。”他抱着秦姝往最前方走去。

      最前是首相,秦琢玉笑容满面,“谭公,许久不见,您倒是没变多少。”

      谭相看起来还精神,他不想跟秦琢玉一个没有礼义廉耻的人说话,傲气地坐在属于百官之首的位置。

      秦琢玉扫了眼其他官员,都没有提醒这位的意思,想来谭相这些年混的也不太好,“谭公,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别让我为难。”

      谭相冷哼,“金陵王别当老头子年纪大了,就任人摆布。这些天所作所为百官臣民都是看得见的。”

      秦琢玉眨眨眼,“我做什么了?金陵军和西北军未伤百姓,未践踏田地,未抢夺民财,还差什么?”

      秦姝鼓着嘴提醒,“你这么对他他不开心了。”

      秦琢玉觉得闺女真好用,兴味盎然,“是这样?”

      秦姝一脸认真,她不相信谁被这样对待还能开心起来的,“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百官退避三舍,独留谭相一枝独秀。秦琢玉笑过后,教导女儿,“对有的人不用那么客气,你客气了他觉得你软弱,要撕咬你的血肉。”

      秦姝似懂非懂,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谭相说,“他们是害死祖父祖母的人。”

      秦琢玉惊讶,“谁告诉你的。”

      “阿娘说的,她说害死阿爹一家的人都在长安城里。”

      女童稚嫩的嗓音响彻朝堂,听在旁人眼里是血淋淋的控诉,官员中近乎半数都心虚地低下头,在殿外偷听的范颖忽然眼眶湿润,那一夜,火光烧遍了整个金陵,死伤无数,金陵军中七成以上的将士都有家人埋葬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秦琢玉想起崔璇,不想再跟这些人扯皮了,“范颖。”

      “在!”范颖马上擦干眼泪,在门口立定。

      “收拾收拾,议政殿还要用的。”秦琢玉十分悠哉,在场的人给他打工,估计上朝都是心理阴影。

      范颖憋笑,让士兵把各位大臣都清出去了,开始打扫猪圈。

      急匆匆回到驿馆,崔璇好多了,正在喝养胃茶。

      秦琢玉看到她心就化成水,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揽住她,柔声细语,“好点了吗?”

      崔璇点头,“你去皇宫了?”

      “对啊,让丫头提前帮你看看,毕竟住一辈子的地方。”

      秦姝疑惑地皱起眉头,她好像只去过前朝,没去过他们要住的地方啊。

      崔璇叹气,“一辈子就在长安了。”

      秦琢玉心疼,”哪能?这些年不行,过几年安定下来,想去哪去哪。”

      “算了,去不了那么远,坐车受罪。”

      “也是,有我陪你呢,不能去别的地方,长安城里走走还成。”

      秦琢玉左拥右抱,一手老婆一手闺女,美滋滋。

      范颖急匆匆地跑进驿馆,“刘绮渝死了。”

      秦琢玉一愣,“怎么死的?”

      “咬舌自尽。”范颖惊了,还传染到了秦琢玉。

      秦琢玉满脸惊讶,“她还有力气咬舌?”这是多顽强的生命力,应该拿来做研究。

      范颖解释,“我们也没全天看着.,好像是说有些人接近她给她拿点吃的。”

      秦琢玉没什么表情,“哦,我说让他们俩自己待着你们就真让自己待着了?”

      范颖懵逼,难道不是吗?

      被范颖的无厘头传染到,秦琢玉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一拳抡上去,“出去说!谁让你自己闯进来的!”

      范颖一敲自己脑袋,对崔璇拱手,“一时没注意,打扰嫂子了。”

      崔璇摇摇头,朝秦琢玉伸手,“孩子给我,你去看看吧。”

      反正刘绮渝是死透了,秦琢玉拖着下巴看着刘焱平,思考着怎么处置,崔琪不明白有什么可想头的,“按例封侯!再不处置人就死了,以后史书上你就是第一个把前朝皇族灭族的开国皇帝。”

      秦琢玉想了想,居然有点心动。

      闻讯赶来的安乐道先安抚了崔琪,忍着骂人的冲动劝自己死党,“你又不是真想动他,趁早安排了,后面的事情多着呢。“

      诏令天下,登基大典,祭天地,改国姓,拜宗庙,哪个不要磨一磨。

      秦琢玉轻轻笑了声,“行了,别真弄死了,把皇宫腾出来。驿馆那破地方哪能住人,你们凑合凑合就算了,阿璇还病着呢。”

      安乐道梗出一口老血,又默默咽了回去,普天同庆的喜事,他爱秀老婆就秀吧,当自己聋了就行。

      太平十七年春,金陵军攻破都城长安,梁朝灭亡,共历六帝,燕太祖秦琢玉次月登基,次年改元开元,祭天后第三日,秦琢玉封发妻崔氏为后,史称昭明贤皇后,独女秦姝为宁远公主。

      前朝末帝刘淼封西诚县侯,安置于京郊。各家功臣自不必说,最显眼的当属崔琪,一举封为异性王,还是亲王。

      秦琢玉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

      安乐道嘀咕果然这人穿龙袍也不像皇帝,“枪打出头鸟,你疼你夫人也别昏了脑子……崔氏封王倒不算太过,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秦琢玉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情没完,“什么?”

      “立嗣。”

      简简单单两个字,把嚣张跋扈的皇帝陛下钉在了龙椅上,他眼神飘忽,“再说吧。”

      安乐道非要挑开那层窗户纸,“不纳妃也没事,但立嗣为国本,你现在明白告诉我你要怎么办?”

      心虚之下,秦琢玉有几分不耐烦了,“什么怎么办?没太子你不干活了?这朝廷没太子不转了?”

      倒也是这个理,安乐道习惯他撒泼,见招拆招,“我们会心不安,会觉得前途渺茫,会担忧费尽心思和血汗打下来的江山能不能守住?”

      秦琢玉当然明白这个理,但是他现在没办法解决,娶崔璇的时候崔老爷子就告诉他,崔璇的身体不好生养,让他慎重。

      他当然不在乎,那时候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侄子侄女都热热闹闹凑了半打,不能生就不能生,过继一个兄嫂不会不乐意,谁他娘的会知道,十几年后,他孤家寡人坐在皇帝位子上,看着自己家孤零零的独苗丫头扼腕叹息。

      秦琢玉哀嚎,“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呢?跟个狼崽子一样,她怎么能是姑娘?”

      安乐道眉头都要飞起来了,他难道不应该哀嚎崔璇为什么还没怀孕?为什么要对秦姝是个女孩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呼天抢地。

      秦琢玉扶着脑袋,三千里地一颗独苗啊,是个姑娘。

      等会,都是他的种,凭什么分男女!

      秦琢玉翘起二郎腿,在死磕这个终极世纪难题。

      回到寝宫后,秦琢玉还是没想明白,他头疼地看着秦姝,“丫头,你干嘛呢?”

      秦姝把碗里剩下的红豆汤一股脑灌进嘴里,用手抹了抹嘴。崔璇这时走了进来,“回来了?也没到吃饭的时候啊。”

      “不吃饭我还不能来了?”秦琢玉不满地嚷嚷,这是寝殿不是饭堂好不好。

      崔璇只是笑了笑,把秦姝手里的碗拿走,又放回一碗肉粥,看起来就很营养。

      秦琢玉坐下一伸手,“我的呢?”

      “再等会。”

      这哪等的了,秦姝一口一口吃的香,米香和肉香顺着鼻子飘进五脏六腑,虽然不是饭点,但离午饭已经很久了,趁崔璇去厨房的功夫,敲敲桌子,秦琢玉说:“丫头,分我一口。”

      秦姝思考一番,把剩下半碗粥推给快要饿死的老爹。

      秦琢玉也不嫌弃,吃着吃着,突然问:“你怎么吃这么多?”

      点心不是正餐,都是有数的,崔璇再疼女儿也不会乱喂东西,她刚刚喝的红豆汤已经很够了。

      在老爹注视下,秦姝打了个饱嗝,冲他摇摇头,“阿娘要我吃。”

      说完又打嗝了,看得秦琢玉都颇为不忍心。

      晚饭当然是吃不下去,秦琢玉打发她出去逛花园,问崔璇,“东西做多了就放着嘛,不是非要喂给她,能浪费多少?”

      崔璇不说话,也没有接下来要说话的意思,秦琢玉急了,“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有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说到后面,秦琢玉的眼神犀利起来。

      崔璇打消他满脑天马行空的念头,“没有,我们才进京多久,我是怕阿姝身体不好。”

      秦琢玉“啊”了一下,一时没反应回来,以他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历来说,秦姝在同龄人中都是难得的健壮,不仅是家里不缺吃的,而是天生如此,在任何一个武学高手看来,这绝对是个好苗子。

      秦姝外家世代习武,有个天赋异禀的外孙女实在正常,再加她爹基因突变,百年书香出一武人,她要不好她都不配姓秦。

      崔璇没出过远门,可能不知道,思及此,秦琢玉安慰道:“丫头很好了,你看你生的多好。”

      忽然,崔璇黯然神伤,自回内寝殿去了。

      秦琢玉想了想,应该是被刺激了,还能有什么事刺激到她的,应该也是那件他也在头疼的事了。

      真的很令人头秃,孩子这种事要靠缘分,秦琢玉这么务实的人不想去求那虚无缥缈的缘分,他要另作打算了。

      ……

      换一个思维,说不定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例如,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长相漂亮,根骨奇佳,当爹的也很欣赏,是不是很适合作为下一位顶门立户的选择呢?同时还是独生,更是非他莫属对不对?

      好的,只要抓准以上这些,再忽略一点小小的美中不足,这是个姑娘。秦老爹扪心自问,他不在乎继他之后的皇帝是男是女,但是他也知道,大臣们在乎,他甚至没把握说服孩子的亲舅舅。

      御书房里仅有君臣二人,崔琪和他妹夫相对就坐,一脸匪夷所思。

      “你再说一遍?”

      秦琢玉还是流氓做派,“行了我知道你听清楚了。”

      崔琪沉默许久才开口,“那你知不知道说出来的后果?不论成败,你要阿姝以后怎么找婆家?”

      秦琢玉探头提醒,“尚主等同入赘。”驸马们都是入赘皇室呢。

      崔琪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要不看在崔璇母女份上他就开打了,按下为什么当年那么想不开要把妹妹嫁给他的想法,吐气道:“你们还年轻,没必要这么快安排,要是我有了外甥,要他们姐弟如何相处?会生乱子的。”

      一番苦口婆心,诚心实意,秦琢玉一变吊儿郎当的态度,沉寂下来,“我年庚三十有六,说年轻也不年轻了,就没盼着再有孩子,阿璇身体不好,上次就差点送命,我不想再折腾她了。”

      崔琪同样沉默,秦琢玉不提另一种解决办法,他当然不会作死去说,让妹夫弄几个小老婆生孩子。

      “好吧,要我怎么做?”

      都说了出来,他也不是白听的,要办事。

      目的达成,秦琢玉嘿嘿一笑,“到时候表个态就成,不过,你得先回漠北。”

      让这些安宁惯了的人知道,北方边境握在谁手上。

      夏末,崔琪启程回了漠北,一到秋天,中原果实累累,北方突厥秋高马肥,又快到了每年一次的物资抢夺。

      秦琢玉抓准机会通知了原金陵军的势力,都是他的嫡系,自然听他的,确保后院不会起火,总算轮到了安乐道。

      安乐道一听就炸了,“我知道你于儿女上看法与常人不同,但女子为君,牝鸡司晨,我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道理?!”

      秦琢玉跟他对着骂,“你就说阿姝哪里不好,投胎没投好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安乐道气得说不出话,他不止一次叹息秦姝为女儿身,可他也没想过秦琢玉这等骚操作。

      秦琢玉当机立断,“我就当你答应了,不要拆我台子。”

      没错,皇帝陛下对安乐道的要求只是不要率先出来提反对意见,保持沉默就好,自己人踢场?他还要脸呢。

      做完了这些,他才咪咪摸摸溜回后宫,告诉了孩子娘,全无面对崔琪的忽悠,也没对安乐道的霸道,由着老婆边哭边骂。

      “你怪我生不出孩子,也别拿我女儿充数。”

      秦琢玉百口莫辩,崔璇哭得伤心,他还没法安慰。

      等崔璇稍微冷静,他试图和她好好说话,“阿姝入主东宫,你不用再为孩子的事烦心,她能在家陪你一辈子,岂不美哉。”

      崔璇身体是弱,脾气却不弱,不拘是什么东西,床头的摆设全挨了皇帝陛下的身。

      “别想哄我!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就凭几句话想抢走,她才那么点大,会有多少人骂她痴心妄想?她是个姑娘,经不起那些龌龊的人暗害。”

      秦琢玉叹了口气,“也罢,倒也没那么着急,阿姝眼下快六岁了,两年,就两年,再没消息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崔璇饱含热泪把床帐上的明珠扯下来扔出去。

      两年时间,秦琢玉除了治国理政外,把全盘心思放在立储事宜上,仍未得到解决,朝臣们不表态,因为除了秦姝,实在没人了。

      哪怕皇室有个男性远亲呢!!!秦琢玉你个孤家寡人!

      群臣拿秦琢玉没办法,秦琢玉不着急,秦姝还小,按年龄差来说,他死前秦姝肯定能站住脚,要换个老来子,说不定这江山就被人窃了。

      宁远公主成了众臣的眼中钉,即使她除了在前朝众臣面前露了一面后再未出现,也不妨碍人们讨厌她。

      讨厌她的人也具体说不出为什么,反正,皇帝不就该是男人,自古如此,谁会问为什么皇帝不能是女人?君家公主好议政,百官不会觉得诧异,但公主有了光明正大议政的权力,老老少少的男人的小心脏就受不了了。

      人家偷偷摸摸的,你能光明正大骂,人家能光明正大的,你就只能偷偷摸摸骂了,这怎么行?

      这还只是议政,要成了君,他们能死上一死。

      反对得最激烈的,大约有三个地方,一为御史,二为国子监,三为文渊阁,读书人最重礼法尊卑,一旦有破旧立新的事都是这几位蹦得最欢。

      都是书呆子!读书读傻了!秦琢玉不满地想。

      秦琢玉没理他们,左右丞相是他提起来的,知道话该怎么说,事怎么做。还是那句话,不求赞同,保持沉默就好。

      此时死谏不太流行,流行观念是命比名声重要多了,要换到某个年代拼死直谏换名声,更有的他头疼。

      百官不论处在哪个位置上,都有点慌,自打秦琢玉上位,他们能做主的事一直在缩水,再这么下去,就要变成皇帝一言堂了。

      可这位是开国皇帝,倒了别人做皇帝的,他们不敢造次。开国时集权最盛也有史料可考,百官对此倒是表示淡定,毕竟,再集权都能忍,将有个女皇储实在破底线了。

      争执渐渐淡了下去,君臣间,你拿我没办法,我拿你也没办法,将就着过吧,还能离咋滴。

      秦姝习武日渐小成,身量说是十岁也有人信,不过还是女童身形,尚未发身,和她聒噪的爹不同,她不爱说话,也不是少年老成,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崔璇终于承认孩子长大了,秦姝本不适合粉色,小时候粉粉嫩嫩还行,长大了些就不适宜,只能换成红色。

      一队运送珠宝的宫女途径演武场,偷偷看着在场上一身红衣挥斥方遒的公主。

      宫女甲:“你们听说了吗?陛下有意让公主入主东宫?”

      宫女乙:“听说了,要我说,公主还真有点陛下的样子。”

      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被暗哑的女声打断,“办差还敢交头接耳?活得不耐烦了?”

      宫女们受惊,纷纷行礼,“池尚仪。”

      在前朝时,池尚仪就是四品女官了,如今二十出头,做到了尚仪,运气好是一则,也少不了本事。

      “皇后娘娘等着要,还不快些。”

      皇宫中的宫女是被罚没的奴婢,池尚仪小时家里遭难,被罚没入宫,池家又和秦家有点渊源,交情好,故人后裔再见,秦琢玉夫妇自然照顾一二。

      秦姝挽起剑花,收剑入鞘,宫女的议论声清楚落入耳中。

      “尚仪。”秦姝唤道。

      池尚仪点点头,“公主安。”

      放下糕点就走人,从不与人多说一句话。

      秦姝吃了一块千层荷花饼,宫中糕点多少都有神奇之处,这种就在于不管怎么吃,从哪一面吃,上面都有一朵完整的荷花。

      她看看池尚仪,再看看荷花饼,觉得两者间有些共同之处。

      提前完成功课,秦姝跑上附近的摘星楼玩,下面三层旁边是空的,木栏杆围着,四周都是花园,是个观景的好去处。

      一只黄蓝相间的蝴蝶停留在栏杆上,秦姝伸手去抓,顺着它不知不觉就上了三层,离地面有三丈多高。

      秦琢玉接见完大臣,带着大臣们逛园子,逛得正开心的时候,就见他闺女站的那么高,还有坠楼的风险。

      蝴蝶飞出楼外,秦姝伸手一拈,拈住了蝴蝶的翅膀,自己却重心不稳,倒向楼外。

      卧槽!秦琢玉脑袋一空,用上轻功扑过去,幸好还来得及,自空中揽住秦姝,父女俩摔在地上,秦姝撑着她爹就站了起来,活蹦乱跳,木事没有。

      秦琢玉半躺在地上就骂,“我说你个丫头片子不知道死活是不是?跳楼给谁玩呢?”

      秦姝皱眉,“你不许骂我。”

      “我……”秦琢玉噎得一个结巴,不敢置信,“我是你老子我还能不能骂你?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仅能骂你,我还能揍你!”

      撸袖子的当口,秦琢玉手臂剧痛。

      人是没什么事的,秦琢玉多年经验判断出,手臂骨折了。

      含章宫里,右臂骨头断了、吊着胳膊的皇帝陛下心痛地说,“今个你必须揍她!动手!”

      崔璇讨好地笑,“好了好了,也没什么事。”

      秦琢玉指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臂,“你管这叫没事?”

      秦姝臭着脸,蝴蝶在她坠楼时被她一个用力捏死了,心情不是十分美妙。

      跳楼的来龙去脉秦琢玉是知道了,知道了后就更气人了,“下回我没看到你就真死了!不死也残!”

      崔璇拍他胸口,“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秦琢玉生无可恋。

      有丫头的娘在,不能收拾她,等她到了老子手里,哼!

      崔琪早年丧妻,前头几个孩子都没留住,现有一独子,取名为寒,两年已过,崔琪为照顾妹妹心情,迟了两年送独子入京。

      所以,这位二世祖是来示威的。

      崔琪和秦琢玉商量了大事后,略为难地说,“阿寒比阿姝长了三岁,也是自小习文学武,你要是看得上……”

      秦琢玉瞬间懂了他的意思,立马说,“不急不急。”

      再怎么不待见那丫头,也不能这么挑女婿啊,哪怕秦姝十有九点九是没人要的。

      再说了,大舅子家也就这么一根独苗,寻摸来做赘婿,崔璇能宰了他。

      两人回到后宫,含章宫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两个孩子交缠在一起,秦姝占上风,把崔寒压着打,拳拳到肉。

      即使是个女孩,围观群众也不好意思说,本来是下面那个小子手贱欺负人。

      崔璇喝道:“阿姝!”

      秦姝止了拳头,却没起来。崔璇拉她起来,教训道,“没轻没重的,不像个丫头。”

      崔寒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两腿架着:“我看她有一会了,就没像过。”

      崔琪:“崔寒!”

      崔寒顿时鲤鱼打挺,站得板正。

      介于这是姑姑家,不是主场,小少爷暂时没有挨打,崔琪也是脑壳痛痛的,崔寒几个哥哥姐姐无一例外,各种天灾人祸逝世,活到最大的也才十二岁,没留下一丝血脉,崔寒又是纨绔不化的性子,真是家门不幸。

      秦琢玉默默喝茶,心道好险,还好没答应,和老子当年太他妈像了。

      崔琪把崔寒留在长安,由帝后代为教养,临走前,崔琪板着脸叫他不要欺负妹妹。

      崔寒笑容满面,满口答应,心道我是真打不赢啊,不是你们想的,碍于面子不好还手。

      ……

      开元九年,宁远公主年方十五,开府建衙近一年,坦荡出入朝堂,在储君位上议政,群臣瞪瞎眼睛也拿她没办法。

      崔寒从一个小不正经长成了纨绔二世祖,“来来来,阿妹,这可是个好地方。”

      他在五年前就出宫住在位于京城的漠北王府,对长安城的热闹熟悉得很,早想带着秦姝见识一番。

      秦姝黑着脸望着眼前的纸醉金迷之地。

      崔寒半躺半靠,熟稔地对老鸨说,“找几个姐儿来。”又对秦姝,“放心,这楼里口风紧着呢,要不我逛花楼的事早被老爷子知道了。”

      秦姝冷酷问,“这楼里都是姑娘,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崔寒上下打量了她,诧异,“我怎么忘了?平时真不觉得你是个女人。”

      秦姝紧紧自己的衣服,娇声软语充耳不闻。

      “来都来了,长长见识呗。”

      老鸨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两位活祖宗,媚笑,“这个月近来了一批姐儿,都没见过客人,选了两个最好的来。”

      崔寒鼓掌,夸奖老鸨,“上道。”

      门外进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个如暖阳初春,俏丽活泼,一个如凛冽之冬,寒冰彻骨。

      样貌尚在其次,主要是气质出众。

      崔寒性本贱,喜欢冷美人,一下就相中了,拍板道,“就她们俩了,叫什么名字?雪莲?好名字。”

      雪莲依旧冷着面,叫做什么就做什么,靠在崔寒怀里喂他喝酒,气得老鸨不停甩眼刀子。

      美人在怀的崔寒想起妹妹来了,另一位叫玉秀的姑娘业务虽不熟,但很努力,冲秦姝笑了很久,秦姝还没搭理她。

      还没正式见客呢,第一位客人和她拥有一样的性别特征,着实为难人,简直地狱开场。

      秦姝刚一抬头,看到那张脸,便从梦中惊醒,黑夜静谧,钟婉占了大半张床,正睡得香甜。

      抱紧怀中娇躯,钟婉迷迷糊糊的:“陛下你怎么了?”

      秦姝低声说:“我梦到小时候了。”

      钟婉随意地点了几下头,伸了个懒腰:“想家了啊?”

      秦姝回答:“是想家了。”

      钟婉闭着眼睛亲了上去:“我在呢,先皇和皇后娘娘也在天上看着你。”

      秦姝失笑:“是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番外一·江山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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