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黄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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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再一个人待着了，这样的话你的病情会比现在更加严重，而且你的症状是很典型的臆想症，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听取我的建议。"医室里的医生对这眼前这位儒雅白皙的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男子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仿佛一开始他便知道结果一样。白皙的脸庞几乎可以说是雪白，没有一点点活人的气息。“谢谢医生，我知道了，我尽量试着去融入人群。现在我想知道我如果这样下去还有多长时间？”这话若是说在旁人口中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这人铁定是个傻子。但现在说这句话的的确是一个病人，而且还是一个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书香才子。
苏言曦是苏家的少爷，苏家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苏言曦是苏家最小的一位少爷，父母的宠爱不必多说，可苏言曦自小身体羸弱，不喜与人交流，更不喜人群密集的地方。在同龄人的眼中他像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仅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还身体瘦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一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长大，父母因为意外在苏言曦八岁时就去世了，哥哥们后来也都成家立业，偌大的宅院只剩下苏言曦的屋子里还有烟火气，有时候苏言曦会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没用，这么瘦弱？小时候哥哥们会带着自己一起划水摘莲蓬，偷偷带着自己去听戏，会送自己喜欢的书……没有人可以一直陪在某个人身边，自己的哥哥们也不例外，小小的苏言曦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秋日的早晨格外迷人，天空蓝蓝的，满树金黄的叶子，远山流水将这座氤氲的小水乡拢在其中，整个水乡像依偎着母亲的孩子在母亲怀里酣甜地睡着，叫卖声打破清晨的寂静，一天的喧嚣就此开始。，苏言曦打开自己屋子里的窗子，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下子灌入他沉睡了一夜的肺腑，顿时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从自家院中出来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子，苏言曦穿过巷子来到集市上。热闹的氛围让苏言曦感到极为不适，但却又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在这里游走停留。小贩子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卖菜的，卖首饰的，卖豆腐的……这种感觉仿佛只在自己同哥哥们玩时才会有感觉竟然再次出现在苏言曦的大脑里。他悠悠地走在人群中，看着周围小贩子的摊上有没有自己需要的物价。忽地他眼前一亮：不知是哪里来的卖鱼的。苏言曦远远地看着那卖鱼的小贩子，脚步不知不觉中竟然快了几分。
“请问，你这鱼儿怎么卖？”苏言曦站在摊位前问着摊主
“五元四条”摊主随和地对着眼前的年轻人说道
摊主给他递过来一只网子，“谢谢”纤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递过来的网子，苏言曦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几个透明玻璃缸，五六条鱼儿在水中悠悠地游着，漂亮的鱼尾在水中摆动，纹路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美丽。看了一会后，苏言曦选了一条最普通的小金鱼外加六条彩色的金鱼。那条小金鱼选择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其余的金鱼放在正屋中。摊主见他选完了鱼儿，问他是否需要鱼缸，苏言曦看了看摊位上千姿百态的鱼缸买下了一个凹凸镜样子的鱼缸。
“摊主，多少钱？”
“十五元吧，第一次来这里就遇到这样俊秀的孩子，这条黑纹鱼权当是送你的了。”摊主的热情难却，苏言曦只好硬着头皮收下了。
“那，谢谢您了，祝您生意兴隆，告辞”苏言曦提着自己买的鱼儿和鱼缸回了家，一路上的风景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至于医生的叮嘱也在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之外。
“哗哗哗”清澈的水被倒入鱼缸中，金色的鱼儿在其中游逸，苏言曦趴在桌子上看着一侧的鱼儿，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凄凉和嘲讽
“医生说……我不能再一个人待着，所以……我养了一条鱼。”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和不甘。屋子里放着书柜，柜子旁是一盆淡粉色的花，苏言曦的桌子上也放着这样颜色的花。屋子里是冷冽的檀香味，仔细闻的话还会发现其中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苏言曦趴在自己桌子上，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子悄悄溜进屋里，给原本寒冷的屋子带来一丝丝的温暖，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苏言曦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异常美丽。阳光将他冷漠的外表抹淡，将他温柔的那一面悄悄展开，原来这样的一个人竟也有那么温柔美好的时刻。暖融融的阳光使苏言曦的睡意愈来愈浓，等到他再次抬眼看时已经晚霞光万道，日落暮西山了。苏言曦抬眼看了看自己买回来的那条鱼儿，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觉得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苏言曦走出屋子，看着满天的晚霞，想起那个傍晚，那个藏着他痛苦回忆的傍晚，那是他抹不掉的阴影，是他醒不来的噩梦！他走过正堂看到被放在屋内的鱼箱和那张放在正中的红木桌子。“咕嘟咕嘟”的水泡声在空气中回荡，晶莹的水泡在水中升腾，苏言曦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在观赏着他买来的鱼。他不敢多做停留，他害怕过多的停留会唤起那段悲伤的过往，害怕自己不敢面对现实选择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用过晚饭后，苏言曦回到自己的屋子，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的注意力仿佛就已经全被那条鱼吸引过去了。
苏言曦不急不慢地走到自己的桌子边，坐在了那把红木椅上，看着眼前不知忧愁的鱼儿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的哀伤。
“鱼儿，你有没有烦恼呢？”苏言曦隔着玻璃问着水中的鱼儿
“你说，为什么我要养一条鱼呢？只是因为医生说的话吗？”
“鱼儿，我送你一朵花吧……”
“咕噜咕噜”水中的鱼儿吐出一串晶莹的泡泡，仿佛在同他说话一样。
这一天晚上，苏言曦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鱼儿不断长大，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人。它对着自己傻笑，吐泡泡，还把自己送的花放在嘴里想要吃掉“那个，不是让你吃的，是……”苏言曦对着鱼儿平淡地说道。于是，鱼儿将口中的花拿下别到自己雪白的头发上，转着手向自己的主人比划了一个笑脸，苏言曦看着它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苏言曦被惊醒转头直接看向自己买来的鱼儿“原来只是一场梦啊……”苏言曦的额角有一层薄薄的汗珠，或许梦里他不止梦到了变成人的金鱼还梦到了其他无法释怀的事情。
次日，苏言曦看着桌子上的鱼发呆了一上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鱼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离不开你了，我现在连做梦都能梦到你。”苏言曦看着鱼缸，看着游曳的鱼儿。
“咕嘟咕嘟”一串水泡从水中升腾出来。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思索半天后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字“徕宸”。“叫徕宸如何？”他眼光凝视着水中的鱼，鱼儿似乎也在看着他的眼睛。
“谢谢你，我的主人。”一串水泡从水中冒出，可谁也没有听清那一句细微的话。
“以后就由你来守护着我了。”趴在桌上深情地凝视着鱼缸的年轻人轻轻说道，那一句话的语气像三月春风般轻柔，却又似九月枯叶般无奈，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房，看见他内心深处的世界。
转眼间，已经接近年末，苏言曦的“徕宸”也早已长成了令人赏心悦目的金尾鲤鱼，而苏言曦还是和平常一样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在水中自由自在的“徕宸”。他不知道它还能陪他多久，他也从未去想过这样的问题，只是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它了。年末的热闹远超平常的集会，卖肉的，买花灯的，卖礼品的，卖炮竹的……各色人等堪堪将一条巷子堵的严严实实。大爷们聚在一起说谈着年末的事情，衣着精致的妇女挎着篮子穿梭在各个小摊上，和摊主讨价还价，没多久篮子里就装满了各色各样的年货。
苏言曦看着窗外的太阳已经不知不觉移到了正南面，正寻思着要去买些什么回来时，一个保姆突然敲门说了句“少爷，他们回来了，现在就在正堂等着呢。”保姆粗哑的声音足以见得她在这个宅院里的时间之久。“好的，我整理一下马上过去，你先将他们招待好了。”苏言曦淡淡地对着身后的保姆说。
“可算等到你们回来了。”儒雅的少爷此刻的心情早已高兴坏了，迫不及待想要去见那一群在正堂中的人，他将自己收拾利索推拉门向正堂走去。
“哥，我想死你们了，你们还知道有我这么个弟弟呀？”苏言曦一脸抱怨的神情，看向他的哥哥们。
“言曦，这些年委屈你了。哥哥们从来都没有忘记你，你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大哥抚着自家弟弟的肩膀，一脸的无奈和心疼。苏言曦顺着大哥的目光发现正堂中的红木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盒子，包装精美朴实，充斥着浓浓的文雅气息。苏言曦朝着红木桌子走去打开了桌上的那个盒子，里面放着几本书和上好的笔墨纸砚，一朵他最喜欢的花傲立在礼盒的角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台收音机和磁带。苏言曦十分喜欢这份礼物，此时的他像极了被甜美花蜜吸引的小虫，满心的雀跃。
“谢谢哥哥的礼物，我非常喜欢。不过哥哥这两个是？”苏言曦从中拿出那台录音机和磁带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哥哥们。
大哥始终明媚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犹豫。“你的病，保姆当初就已经告诉我了，这个磁带里是我和你的其他哥哥们录的，希望你可以早日康复。”
“三弟，不要担心，会好的。”始终站在一旁的二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
“谢谢哥哥。”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丝丝的变化。倏忽间，自己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声音愈来愈微弱，眼前的世界在极速地扭曲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假，缥缈触不可及。他看到他的哥哥们站在肃穆的礼堂中，礼堂中的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写满了哀伤。苏言曦想去抱住自己的哥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穿过了哥哥的身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试了几次可还是一样的结果。他看到礼堂正中挂着一张照片，上面竟然是自己！“哦，我忘了，我自己原来还是一个病人，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看着眼前的人，看着远处躺在花海中的少年，哀颂声响起，他看到有人悄悄抹眼泪，看到有人眼中泪水在打转，看到他的哥哥们的不甘和不舍。终于，眼前的一切陷入一片黑暗，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哥哥们了，再也不用看着这喧闹的世界了。
“原来我“徕宸”没有收到我的花，也没有和我说话，甚至我不曾有过一条鱼……”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自己早就已经死去！自始至终自己都沉醉于自己精心编织的梦里，简直荒唐又可笑，“或许我真的应该这样，做一条鱼或者养一条鱼，让它成为我自己。再见了我的哥哥们，下辈子我想做一条鱼，爱上我自己，不用再想着其他的事了，这么久了，我想休息了。”苏言曦眼中有什么东西，但始终都没有流下……
时间过了好久也仿佛只过了一秒，俊美白皙的少年躺在花海中，那是他最爱的花朵，是他至高无上的向往，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会拥有一条名为“徕宸”的金尾鲤鱼，和一群爱他的家人们和一个完整幸福的童年，这个世界欠苏言曦的太多太多了，梦黄粱终究还是一个梦，一个不存在的幻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梦黄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