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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我叫辛福,辛苦的辛,幸福的福。

      我爹说,这个名字在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就已经取好了,辛福,幸福。寓意着和和美美,平安幸福。

      就这样,我揣着幸福的名字出生了。

      出生当天,我爹看着产婆怀里的大胖儿子,抿着那张老嘴,眼角都笑呵呵的,两只眉毛挑起老高,把他那长着厚茧的手在胸前蹭了又蹭,最后只是哼哼的笑着,没敢接过我。

      “是个带把儿的!”

      那一瞬间,我爹好像已经看到了他和我在林子里打鸟摸鱼,对坐在桌前碰着酒杯说“干了!”的样子。

      但我没能如他的愿。四岁的时候我爹带我到树林子里抓狐狸,我趴在草丛里,等他布置好陷阱。爹说狐狸嘴馋最好抓,从肉铺里捡来的猪下水放在灰扑扑的草地上,一会儿就准有狐狸进去偷食。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个毛绒绒的东西钻了进去,我听了爹的话,猛的一拉绳子,那简陋的陷阱罩住的是只兔子。

      我不懂兔子为什么要去吃猪下水,那东西人都不吃,兔子倒是蹭得一脸猪血。

      我跑过去抱起抓住的兔子,问爹兔子为什么要吃肉,爹回答说,兔子为什么要吃肉我不知道,但我们今晚肯定要吃肉!

      当然最后那天的晚餐并不是兔肉,因为那只兔子毛皮雪白,身材圆润,四岁的我喜欢得很,非要倔着把它洗干净了当宠物养。

      我大声讲理,用远超过四岁的逻辑说服了我爹,那天我抱着兔子用洗菜的盆给它搓澡,心里想着我边打滚边对爹娘叫嚣的话:这是我抓的兔子!这是我的兔子!我就要养它!

      从那天起,兔子就成了我的宠物。而我也成了和我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自己。我拒绝和他一起下河摸鱼,上山打枣;只想待在家里逗兔子,看画本,按我爹的说法,这是养了个壮实的大闺女。

      一直到我九岁那年,镇里遭了瘟疫,东市的菜场上和医馆的门口摆满了血淋淋的死人,爹捂着我的眼睛,连夜收拾包袱,但到了镇子门口,那里全是穿着厚甲把守的官兵,他们把镇子封住,把百姓关在自己家里边等死。

      镇子里的医馆还在救人,死人已经摆到了那儿的楼梯上面,娘害怕得抖,哭着对官兵说:我们没病,我们家住得偏啊,至少让孩子离开,至少让孩子离开!

      但没有人会同情一个乡妇的眼泪。我那一直文静贤淑的娘亲,第一次把嗓子喊道沙哑,喉咙里咳出血来,然后父亲也咳出了血来,他们俩都染上了病。

      于是我们回到了我们生活的屋子,家里像遭了抢劫一样,所有能吃的值钱的东西都被抢空,门边的窗户上都只剩半张纸,我的兔子也早已经被饥饿的流氓拿去做成了晚餐。

      我想着去医馆给爹娘拿药,爹躺在床上劝不住我,当我走在街上,脚边全是躺在血地上的死人和瘫倒在死人身边病殃殃的唉唤者。

      我到了医馆,拨开脚下的尸体,发现大夫也已经病倒了,一个年轻的伙计告诉我:回去吧,回家里躺着,都没用了。

      我听到话就回家了,我们家确实住得偏,但好歹临着一条三人宽的溪流。娘说她以前在屋后边的柴堆下藏了一小缸细面,于是我每天只有去挖点别人挖剩下的野菜根,摸两只食指长的小鱼和着细面熬成糊糊给一家人当饭吃。

      但很快娘就不行了,接着爹也浑身溃烂,他们的皮肤全部都烂了,血染透了被褥,没多久就都变成了街道上那种血淋淋的死人。我们算着那缸细面三个人能吃大半个月,但还没到半个月,三个人里就只剩下了我。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像爹娘一样盖好被子。我的手上和脖子上全是溃烂的斑点,躺下之前我喝了半碗昨天剩下的野菜面糊糊,然后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找到我。

      ——————————————————

      关于我是怎么成为三号调查员的,这要从我昏睡过去说起。那天我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以为我还活着,其实死亡已经找到了我。

      听阿飘说,镇子里的人都死光了,那些穿厚甲的官兵也没能阻挡瘟疫的传播,病毒从周边的地区扩散,蔓延到整个国家,我的镇子,乃至整个国家全部的人口,都死在了那个吃人流血的病毒手里。

      还是听阿飘说,那叫末日。他说我不幸运,生在了一个靠近末日的时间里,那里的毁灭都是注定的,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走运,说我的灵魂独立出了世界,漫游在星宇的边缘,被他们捡回了家。

      我就这么被捡到了时空管理局。听他们说,他们先是把我的灵魂放在能量瓶里,用星空的能量维持住我虚弱的灵魂,然后帮我做了一个躯体,再把养好的灵魂放了进去。

      这话我听着耳熟,像极了我小的时候给我的兔子喂嫩白菜,再把它放进柴房的笼子里的样子,我给我的兔子安了个家,而时空管理局给了我一具新的身体。

      我便是在那个新的身体里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被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围住,那属实吓坏了我。阿翼是第一个向我讲话的人,说的是我没听过的语言,但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感觉怎么样?还能记得你是谁吗?动不动得了啊?”

      我瞪着眼睛望着他们,一动也不敢动,只见阿翼又回头对那群人说:“可能是还在混沌状态,也许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拍拍手,人群散开了,有几个人还在我身边好奇地观察。其中就有我在时空管理局最好的朋友阿飘。他紧张兮兮地,一双眼睛在我的身上骨碌碌的转,我虽然穿着衣服,但他的眼神活像是要把我的衣服扒开,再把我瞧出一个洞来。

      “不要碰我。”

      他的手游走到了我的手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我的指头。我侧过头回了他一句话,把他吓得像只受惊的猎豹一样弹开。

      “妈妈妈...妈呀,星体讲话了!”他一边用余光瞟我一边大叫,瞬间又吸引来了一大群人。我像被一溜观众围住的猴儿,而阿翼就是我的训练师。他又第一个走了上来,在确定了我能讲话之后,就把我拉扯起来检查身体。

      我就这样用他们给的身体留在了时间管理局,我在那里以一个无业游民的身份无所事事了好几十年,最后是阿翼见我实在无聊,把我编进了他的手下,成为了时空管理局里第一个调查员。

      局里的人都很特殊,或者说是,局里的都不是人。他们都直接诞生于星宇,一出生就成了时空管理局的特殊员工。阿翼说是天道创造了时空管理局,同时也创造了他们,而他们的任务就是维护天道里各个世界的秩序稳定。

      他们进行维护的方式,一般是进行时空穿梭。但无数个亿年过去了,早就有人找到了偷懒的方法,局里有了新的工作流水线,他们挑选各个世界里的幸运儿,让他们去穿越时空或者给他们一个救世主的身份,这样幸运儿们就继承了天道的意愿,替管理局的人去维护世界的秩序。

      那些成为了英雄的人十分可怜,他们以为他们是世界的主角,其实不过是管理局用来维护天道稳定的工具。

      不过好在他们并不知道,在这一点上,他们也算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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