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Sorrows ...
-
仍未至十点，街道两侧过半的店铺早已打烊休息，而过往的行人，除却我，也只剩三两个。曾经那条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夜宵街落得如今这副冷清模样，不免得使人唏嘘。
街上迎面吹来的晚风是闷热的，牛杂店隔壁的音像铺外放的歌曲是怀旧的，独自蹲在公交站前长椅上的人的心是荒芜的。
“你来了。”
“嗯。”
“哦。”
“还不回去吗？快十点了。”
“不回。”我不想回。
“哦，随你。”
“……你，也不回？”
“不回。”
“哦。”
一股沉默袭来。。
“程绥。”
“嗯？”
“你——有感受过被万家灯火抛弃了的感觉吗？”
他沉默了会儿，“我……不记得了。”
“哦，没事，就当我随口问问。”
“你……”
我怕死 你可以不可以暂时别要睡
陪着我 让我可以不靠安眠药进睡
音像铺里放起了《假如让我说下去》。
“但如果 但如果说下去”
我不自觉地跟着唱了起来。
“亦无非逼你一句话 如今跟某位同居”
……
唱到整首歌结束，心里有些东西再也难以克制。
“许羌活在说谎。”前面在聚会上我就很想说了。
“他永远都只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路拾生是自杀的。他不相信就算了，反而还将一切的罪责强加到林枝榆身上。”
“他总说林枝榆是个小偷，是个坏人，是个无情无义之人，那么他呢？”
“他做的事就一定比林枝榆做的要好？”
“他除了会狂躁、会迁怒、会打人，那还会什么？承认错误？改过自新？呵，想都不要想。”
“什么‘专心一意’、‘相思成疾’，全是放tm的狗屁！”
“有着一堆的好妹妹、情妹妹，也好意思说成是‘专一’，是‘思念’，笑死！”
“真的，一天不扮演痴情好好竹马人设就会要了他的命。”
别说，我还真的挺想粉碎掉许羌活一直以来戴着的那副假情假意的面具，让众人看看面具底下的嘴脸是多么的丑陋！
“你以为林枝榆遭遇车祸就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对于我的突然发问，他选择了避而不答。
“笑死，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意外。”
而对于他的避而不答，我选择了自问自答。
“那酒驾的肇事司机是在他们许家手下做事的人，而然然则是他把林枝榆引诱到出事故的那条路上的棋子。”
“然然就是个傻子，被许羌活利用了还替他开脱、给他说好话。”
“呵，许羌活可真是够心狠手辣的！”
在听完了我的回答后，他仍是沉默不语。
“程绥。”一直低着头的我，此刻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
“你以为冬芜的十大名门望族就全都是好人吗？”
“你以为我回到秦家后就过得很开心、很惬意吗？”
“不，你错了！”
“你大错特错！”我冲着他吼道。
“呵，秦家。秦家就是冬芜市的一条臭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爬灰、搞传销、迷信风水、发死人财……什么违反法律、违背道德的事都做得极其顺手。”
“我的堂哥秦苌弘、堂妹秦烟萝。程绥，你知道吗，他们俩都不是我大伯父的孩子。”
“我大伯父可真够可怜的，娶了个自己父亲强塞过来的，自己不爱的女人也就罢了，就连仅有的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唉，作孽啊。”
但是，可怜之人则必有可恨之处。
“还有，你知道吗，就在我回到秦家后不久，我爸他……就出家了。”
“他走的那天什么都没拿，也什么都没留……”
我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止不住地在颤抖，与此同时，泪水也在眼眶中打滚。
“那天早上，他前一秒还一脸祥和地对我说放学后就来接我，而下一秒他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冬芜市，跑去清台山出家了。”
“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在校门口等他等到秦家临时派过来的人来接我，他都没出现。”
“后来，初一寒假的某一天，我背着秦家的人偷偷跑到清台山找他。”
“那天下午，我苦苦地央求他还俗，央求他跟我一起回家。然而，他拒绝了，不带一丝犹豫地拒绝了。”
“他说，秦家人造的孽、做的恶太多了。”
“他说，为了我能在秦家好好地活下去，他就必须得遁入到佛门中为我祈福。”
“秦家……在秦家生活有什么好的……没有爸爸……没有爸爸……在哪里生活我都不会幸福……”
“我恨秦家……我恨它害得我没有了爸爸……”但我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不觉间，泪水早已打湿了我的领口。
“这八年来，我过得一点都不好，过得一直都很拧巴。”
“我妈只会享乐，除了会给我钱，其他事情她一概不理。”
“秦烟萝仗着爷爷最为宠爱她，整天就只会来嘲讽我，抢我东西，冲我撒泼，对我无理取闹。”
“而秦苌弘每每就只会坐在一旁看戏，从不制止他亲妹的寻滋闹事，兴起的时候反倒还会来助纣为虐。”
“我二姑母的儿子、我的表哥陆闻迩，虽然又爱喝酒又恋爱脑，但他却是整个秦家里对我最好，最为关心我的人了。”
“升高中那年，他们强逼我填市一中。然而，我却唱反调写了冬芜中学。”
“分文理科的时候，他们要求我选文科。我没理睬他们，硬是选了理科。”
“填报志愿那天，他们以断绝关系来逼迫我回去复读，以便来年好考上Z大。这一次我依旧反叛，想都不想就直接填了志愿交上去，最后背上书包，拖着行李箱去了N大的神经科学系报道。”
我没头没尾，絮絮叨叨地对程绥哭诉着我这积攒多年来的委屈与苦闷。
“我真的很烦现在的这种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生活，每时每刻都烦得要死。”
“每天都是一堆的破事、烂事，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来问我，来跟我说，来打搅我本就不安宁的日子。”
“每天都要强颜欢笑，要保持优雅礼貌，要做到事事都爱汝邻人。”
“我真的好烦，我真的好累！”
“我的心理压力好大，每天晚上都头疼得睡不着觉，每天凌晨都会快要窒息般的突然惊醒。”
“你们总说是我想得太多，是我自找苦吃，自己折磨自己。”
“你们总叫我要按时按量吃药，千万不能少吃、不吃，要准时吃饭，要准时睡觉……”
“你们除了会动动嘴皮子功夫，说一些空道理，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吃药……吃药有个屁用！”
“要是吃药有用，我也不会是现在这副生不生死不死的鬼样……”我好想逃离，好想去一个只有我不在的世界。
“程云实，你怎么可以这么的无情……六年了，这六年来你都不肯来找我……一次都不肯……”我泪眼婆娑地看向程绥那双漆黑得没有一丝亮光的眸子。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云实，你可不可以别走，求你了……”别走好吗，求你了。
“回去吧，再蹲可就站不起来了。”他无视了我的恳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Sorrow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