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Br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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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登上清台山山顶，需要攀爬完一道又长又陡的阶梯。阶梯有六百多阶，传说是佛祖用来考验每一位前往浮生寺祈福求安之人是否虔诚。
说实话我是不信佛的，但通往山顶的路也只有这一道长梯。于是，我不得不顶着午后烈日的暴晒，硬着头皮把这道望而生畏的长梯走完。
人在石阶上走着，可神儿却不在这处。
我还在回想着快要跟然然道别时，然然坐在茶楼的椅子上和我说的那一番话。她说，葭葭，我知道你这几年来一直都过得很拧巴，我也能明白你在秦家和N大生活时的痛苦与无望，可你不能放弃挣扎啊，你不能老是活在睡梦中不愿醒。
“答应我，好不好？就当是陪我继续在这去他X的世界里走下去。”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吧，我答应你。”
从新出发吗 huh
更渴望未来
又是程女士的电话。
“喂。葭葭啊，你怎么老是不接妈妈的电话呢？”
“你现在是在学校吗？是这样的，妈妈和宜宁阿姨在万悦汇里喝着咖啡，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陪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哦，我那学长也是在的吧？”怎么可能只是单纯地陪她们聊天，肯定还有别的意图。
“你说小许啊，小许他要过一会儿才来。”
呵呵，果然如此。我在通话的另一端嗤笑了声。
程女士似乎是听到了我的那声嗤笑，“葭葭，你就给妈妈个准话。你这个下午到底是有空？还是没空？”
“不好意思，没空。”
“怎么又没空？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清台山上。”
“你去清台山干嘛？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个负心汉？”
“对啊，我就是去见他！”
“秦葭！”程女士急了，“你怎么就不能听话点？他都抛弃我们娘俩整整八年了，你怎么还老是去找他，你就不能为我、为整个秦家留点最后的尊严吗？”
“尊严？你们也配？”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要不是你为了一己私欲，雇人来绑架我，从而借此机会去逼迫爸爸回秦家，大伯母派来的人就不会得逞，那么云实……云实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而爸爸……爸爸就不会为了替整个秦家赎罪而选择去出家！程月夕，我恨你……我恨你和整个秦家！”我终究还是捅破了糊在真相表面的那一层纸。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程女士那几年为了逼爸爸重回秦家所用的一切手段，我也一直都知道当年绑架我们的人是大伯母派来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实死了，他是因为我而死的。他那么的无辜，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勇敢，可是却死在了这些贪婪得毫无人性的恶魔手里，就连死后都得不到一块像样的墓地。而爸爸也因为云实的死，愧疚终生。一辈子都在憎恨着自己的迟疑，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我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八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里没有不在后悔，没有不在痛恨，没有不在自欺欺人。每时每刻都活在梦中，活在一个云实还在，云实一直都在我身边保护着我的美梦里。
“你居然……恨我？”程女士此时此刻很是不可思议。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这八年来，我在秦家这么低三下四、忍气吞声，还不是为了给你争取一个光明的远大前程。你以为你跟那个负心汉一辈子都在南城窝着就会有好的发展？你看看你现在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件是你在南城里享受得到的？我付出了这么多，件件不都是为了你？而你，不感谢我这个母亲就算了，你居然还说‘你恨我’……”
“你还有良心的吗，秦葭？”
我有些想笑，“那抱歉了，我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还有，别老是拿我做借口。你就敢说你从来都没肖想过秦家的富贵生活？你总是说在南城过普通人的日子不会有好的发展，那我如今这种一流的卑微、二流的生活、三流的学校，难道就是好的发展？”话刚落下，我立马就按下了关机键。
这种反复被人道德绑架，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窒息生活，何时才能结束？
约莫一小时后，我登上了清台山山顶。而后，我走进浮生寺里巡了一圈，却没有看到爸爸的身影。
“阿弥陀佛。不好意思，秦施主，静云师兄今日不在寺中。”浮生寺里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僧人如是说道。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
爸爸不是不在浮生寺里。他只是不想见我，不想见任何一个跟秦家有关联的人。
这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哦哦，那就拜托静思小师父代我向家父问声平安。呃……还有这一盆花，麻烦您替我转交给家父。”说罢，我将怀中的那一盆苜蓿花捧上前来。
静思小师父犹豫了下，才伸出手来接过了那盆苜蓿花。
“谢谢您，静思小师父。”
我一身颓然，一步又一步踏在了青灰色的石阶上，朝着背离浮生寺的方向，渐行渐远。
将近走到半山腰时，我偶遇了一位故人。一位以前读高中时很嚣张，很傲慢，但对许羌活却很谦卑的学姐。
“祝曦学姐。”待到快与她面对面擦肩而过时，我向她打了声招呼。
她只是勉强地扯起嘴角浅笑了下，就没有然后了。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过问对方为何来此。
等到祝曦走远了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神似附带着金属制平安符的钥匙扣模样的U盘。
“葭葭，我前几天看到新闻报导上说祝曦她爸因贪污巨额财政拨款而被人检举了，人证物证俱在，这几天上面派的人也差不多要到冬芜市查封祝家了。”
在茶楼里，然然无意中提了下这事。
祝家要倒了，与它关系甚密的许家正忙着寻找联姻对象。路家自从路拾生死后一直都在走着下坡路，温家和陆家早已被不肖子孙败落得只剩座空壳。付家一向与这几家不睦，奉行独斗主义。秦家……秦家的好日子也是时候该到头了。
我看了看手中的U盘，金属制的平安符上写着“平安喜乐”。
“云实。我们，该说再见了。”
山脚下的苜蓿花正开得灿烂。
……
“姐姐，姐姐，那后来呢，故事后来怎么样了？”眼前的小女孩一脸渴望地看着我。
“后来嘛……艾玛，不好意思，它没有结局。”我一脸遗憾样。
“啊？怎么会是这样子的……不行不行，姐姐你得再跟我讲个有结局的故事。”小女孩扯着我的衣角撒娇道。
“葭葭！葭葭！”然然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这小孩的父母找到了，现在就在我身后五六米处。”
我从游乐园内的长椅上起身，弯下腰轻轻抚了抚小女孩的发顶。“妞妞，以后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喔，不要因为跟爸爸妈妈置气就一个人偷偷走掉喔，这样很容易会被坏人抓走的。嗯？知道了吗？”
小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嗯，知道啦！”
“好的。那再见了，妞妞。”
“再见，葭葭姐姐。”
小女孩的父母都到了，我和然然也该回公寓了。
“咦，葭葭？故事里的女主角好像也是叫‘葭葭’……”
其实，故事并不是没有结局，只是那个结局，不算是很好……
林枝榆最后还是没有醒来。就在她成为植物人的第一个月刚结束，便被许羌活拔掉了氧气机插头，而那天正好就是我去清台山看望爸爸被拒的那一天。
她死的时候不过才二十一岁。而那年，她差不多就快要上大四了。我很遗憾她的离世，可我又无法替她报仇，或许她也并不想我去报仇。
许夫人爱子如狂，出事后的第二天就帮许羌活找到了替罪羊。她只是稍微花点大价钱，便替许羌活摆平了这桩事，从此再无后顾之忧。直到现在，许羌活都还是无罪之人，都还在监狱外面快乐地蹦跶着。
路氏后面破产了，而且路家也被查封了。原因是路氏掌权人路江蓠不仅勾结外人几次三番地谋害路氏法定继承人路拾生的性命，并还长期传销和大量贩卖假冒伪劣、有毒有害的保健药品给社会公众。最后，她和林枝榆的父亲林国伟一起被送进了监狱，没个十几二十年是出不来的。
而秦氏也因为路氏的破产大伤元气，紧接着秦老爷子和大伯父因为长期非法传销和扰乱市场经济秩序而被判了刑，现在正分别在两处相隔上千公里的监狱里服着刑。大伯母见此状本意欲独占秦家大权，可她没想到一向纨绔不问事的秦苌弘竟然会出来跟她争权。后来，秦苌弘不知是使用了什么伎俩，居然使得大伯母低头认输了，并乖乖交出了秦家的大权，以及她手上的所有权利。此后，秦家的新一任家主便是我的堂哥“秦苌弘”，不过今时今日的秦家早已不复从前的辉煌。
秦苌弘当上家主后，因念及程女士对他向来不错，便让程女士继续住在秦家老宅里过着还算可以的贵妇生活。秦家没落后，秦烟萝的大小姐毛病半点儿没改，总是在反复践踏着秦苌弘的底线。后面，秦苌弘实在是受不了她了，于是便把她送去国外念大学，没有他的命令，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回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已与程女士彻底决裂，至于秦家那边，早在秦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我就已经脱离了出来。呵，秦家人的身份，谁爱要谁拿去。然然见我已彻底和秦家的一切脱离干净，便从付家独立出来，和我一起离开了冬芜。现在，我正和她一起在J大附近的单身公寓里租房子住。
还有，我一开始就对许羌活撒了个谎。其实，程云实并不是我的男朋友，而且他也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就算他还活着也不能。因为，我和他有着血缘关系，他是我爸爸最好的兄弟，我的堂舅舅的遗孤。在很小的时候，我曾无意中在外婆家里听到了些有关爸爸和堂舅舅之间的一些不能见光的隐秘往事。
“葭葭。”走在路上，然然无事可干便唤起了她给我取的小称。
“我们，就要毕业了。所以——接下来的人生里，你打算去做些什么？”
“我啊。我打算去读研了，J大的录取通知书我今天中午收到了。”我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那然然你呢？”
她突然咧开嘴笑得很开心，“哈哈，傻瓜，我和你一样！”
“我今天中午也收到了J大的录取通知书。”
“哇唔，恭喜恭喜！”
“是啊，恭喜恭喜！”
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然然说她想进去买一些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咚咚咚，葭葭，你看！”刚说完，然然便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大束紫色的花来。
“苜蓿花！”
“天，我从没见过开得这么灿烂的苜蓿花！”我喜极而泣。
“葭葭——”她笑中含泪。
“苜蓿花开了。幸福和希望，也不会远了。”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Br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