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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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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熬了四五天后,兰蒽碧成功把自己熬进了医院,虽然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各项检查做下来只是血糖过低而晕倒,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她的精神状态。
陶染坐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将兰蒽碧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这大概是兰蒽碧这些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医生在针水里加了助眠的药剂,这是陶染在她做检查的时候跟医生沟通的。
当时医生的建议是尽早带兰蒽碧去看心理医生,其实陶染也是这么想的,在兰蒽碧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的时候,她就预约过C市的心理医生专家了,只是还没等到约定的时间兰蒽碧的身体就先垮了。
陶染这几天也没闲着,忙着找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的人,同时还要时刻关注兰子阳的消息。只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警方那边依旧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陶染早就将一家人告上了法庭,但法院那边怎么也联系不上人,这一家三口,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安静听完电话,许佳当时的主治医生出国深造了,目前还没联系上;而当时知道事情的其他几个医护人员都不愿意出面帮忙澄清,即使陶染出钱这些人也不愿意在风口浪尖上惹麻烦。
当初办理送养手续的相关政府人员倒是可以做证,但是说服力度不够,许佳造的谣是说兰蒽碧诱哄她签下送养协议,不是说兰蒽碧抢她的孩子。
陶染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朝兰蒽碧的病房走去,在开门的一瞬间,她迅速调节好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又随意,对兰蒽碧柔和一笑,“你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去买。”
兰蒽碧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就好像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听见陶染说话,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就这么安静地躺着。如果不是她的胸腔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这种状态的兰蒽碧会给人一种死人一般沉寂的感觉。
“我去给你买糖炒栗子吧,好久没吃了,我也怪想的。”陶染浑然不在意兰蒽碧的沉默,而是自顾自地跟她说话,“算了,我们还是叫跑腿吧,这个季节县城里卖栗子的就只有城南那一家,太远了。你一个人带着会闷的……”
她跟兰蒽碧说了很多话,陶染最近几乎每天都会这样安静的坐着陪兰蒽碧说话,虽然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兰蒽碧很少有回应她的时候。
兰蒽碧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一个会动的植物人,除了不会讲话,不会对周围的环境和变化做出回应,其他的事都会做。
有时候还会关心一些工作上的事,就比如现在,她竟然问陶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医馆了,怎么也没人打电话找她看病?她的电话卡被陶染换掉了,但之前那张也没扔,只是暂时收起来了。换电话卡的事陶染是经得她同意才做的,但是兰蒽碧现在完全忘记了,她不记得陶染几天前问要不要换卡的事了。
陶染表情一顿,随后很快调整好情绪,“等你好了就可以回医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兰蒽碧的眼睛,陶染向来不擅长敷衍和撒谎这两件事,而现在这两件事恰好凑一起了。
兰蒽碧的医馆,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名声大噪,从无人问津到问诊需要预约排队,那个治愈了无数人,门槛都快被踩烂的医馆;现在成了人人嫌弃的垃圾场,脏乱的涂鸦满墙都是,小广告和横幅到处乱飞,偶尔有人路过,还会朝门口骂骂咧咧地吐口水。
陶染之前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去清理过两次,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活,她找过家政公司,起初答应得好好的,一到地方就一副宁死不屈,我倒给你钱都可以我就是不打扫一个变态的房子的模样。
好在兰蒽碧只是那么一提,没有继续追问,陶染很快也就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小兰儿,等过两天我们去C市吧,”陶染望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约了个心理学专家,我们……去看看好吗?”
“嗯。”兰蒽碧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没有抗拒,也没有诧异和反感,语气平静得好像陶染在跟她说晚上我们吃火锅一样。
两天后陶染带着兰蒽碧回了C市,为了节约时间她们坐的飞机,一下飞机李惠就在外面等着了。她开着骚气的红色轿车,浅绿色的长款旗袍加雪白的狐裘披肩,贵气又优雅,再加上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和陶染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反倒像姐妹。
李惠远远的朝自家女儿挥手,但等俩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却先拉住兰蒽碧的手,“兰兰还好吧,坐飞机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她语气和眼神都透着浓浓的关心,仿佛兰蒽碧才是自己亲生的那一个。
对于她妈上来就拉着兰蒽碧嘘寒问暖的行为,陶染有点想翻白眼,如果是平时的话她肯定早就跟她妈说“就一个小时而已”了。但是现在,看着兰蒽碧有些呆滞的反应,她只是和李惠对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笑。
兰蒽碧的情况,李惠也了解,毕竟陶染每天都在跟她汇报,只是听别人的描述她可能并不觉得有多严重,现在亲眼见到了,李惠气愤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却要背负这些东西,兰蒽碧从小不爱说话,对人对事都很淡漠不假,但是她的眼睛会说话。那双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好像有无数星点在里面,每一种情绪都会跃动着不一样的光。
但是现在……那双眼睛里的光熄灭了。
只是一眼,李惠就心疼得不敢再让自己看第二眼,她太害怕看到那个和自己记忆中判若两人的兰蒽碧了。心疼是真的心疼,但是更多的是恨自己和所有爱她的人一样,没法替她分担。
她们回了陶染家的别墅,进门的时候陶染破天荒的看到了她爸系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手颠着锅。她震惊的目光在厨房里那个熟悉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她妈,语气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我爸?做饭?”
李惠撇了她一眼,明显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推着兰蒽碧往院子里走,语气温柔和蔼,“走走走,阿姨带你去看我种的花,可漂亮了。”她一边走一边对着陶染冷淡的说,“你把小兰的行李搬自己房间吧。”
“……”陶染无语,合着自己是捡来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妈有这么喜欢兰蒽碧?怎么现在好像那个才是她生的一样?
陶染家的花园里有很多名贵的花,这些花娇气得很,所以专门雇了个花匠打理。李惠拉着兰蒽碧的手一一为她介绍品种,以及关于这些花的故事和话语。
兰蒽碧全程没有什么表情的听着,时不时地应一声,李惠知道她什么都没听进去。陶染说多跟兰蒽碧说说话,对她有帮助,至少不要让她老是胡思乱想。现在李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不知道话太多,会不会让兰蒽碧感到烦躁?
另一边,陶染放好行李刚下楼准备去花园里找兰蒽碧,就被陶君宏叫住了,说是让她帮忙洗菜,实际上就是找她谈话。
“兰蒽碧的情况你妈都跟我说了,我刚才也看见了。”陶君宏眉头紧锁,表情像极一个女儿叛逆还早恋的老父亲头疼的样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染假装听不懂他的潜台词,“我约了医生,明天就带小兰儿去看看,至于网上那些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陶君宏不耐烦地打断,“你真打算一直和她在一起?兰蒽碧都这样了。”见陶染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陶君宏越说越急眼,“不是,陶小染你……那要是她一辈子都这样,你真打算下辈子守着个木头人生活?”
“她不是木头人。”陶染直视着陶君宏的眼睛,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两个人情绪都很激动,但依旧要刻意压低嗓音争辩,“她会好起来的。”
陶君宏扶额,“是,就算她会好,但是你能保证她什么时候能好,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陶染平静地跟他对视,眼睛里带着陶君宏从未见过的认真与决绝,“她什么时候好我就照顾她到什么时候,她要是一辈子都不好,那我就照顾她一辈子。”
她能理解作为父亲对女儿的那份担忧,陶君宏害怕她以后过得不幸福,所以习惯用这种分析利弊的方式来分析她的感情。这不怪他,毕竟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少一些生活的压迫和无可奈何的琐事带来的烦恼。
但对陶染来说,她可以为了兰蒽碧,去克服未来一切可能发生的困难,只要那个未来有兰蒽碧,所有的苦都不算苦。
陶君宏劝不动她,语重心长地做最后的挣扎,“陶染,不要自毁前程。”
“自毁前程?”陶染惨然一笑,“爸爸,如果你所说的那个前程没有兰蒽碧,那对我来说才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