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卿传》归墟道人

2、城中小事

　　日子总是平平淡淡就过去了，这天下虽不太平，但对于京城来说，只是某某犯边，伤亡几许这类不痛不痒的数字罢了。
　　“小姐，您快喝了吧……不然要加重的。”
　　刘府，小翠端着一碗药站在床前，劝着缩在被子里的自家小姐。刘小姐探出脑袋，吸溜了一下鼻涕：“端走！说了不喝就不喝！”
　　昨日不小心在屋顶睡了过去，早上一翻身摔下来，若不是身手敏捷大概就破了相了。虽是酷暑刚过，但地处北方，京城夜里还是有几分冷意，刘若卿在屋顶吹了一夜，还是染上了风寒。
　　“小姐……喝了吧，不然老爷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不喝！”
　　刘若卿钻回被子，把脸盖住。
　　“小姐……啊，夫人好。”
　　被子里的刘若卿也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忙伸出手来，抢过小翠手里的碗一口灌下，“咳咳……娘，我正要喝呢，您怎么来了？是不是爹爹允许我出去了？”
　　走进来的李氏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伸手接过药碗，“净想着出去，哪有一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呀，不要总是惹你爹爹生气。”
　　“娘亲，您求求爹爹嘛，在屋里闷都要闷死了。”
　　刘若卿扯着李氏的裙摆撒娇，李氏无奈的笑笑，在床边坐下，“你爹爹呀，生气的时候三头驴都拉不回来，我可劝不动他。不过呢，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刘若卿期待的看着母亲。李氏一边拨弄着杯里的茶勺，一边有意无意观察着刘若卿，说道“前些日子去寺中上香，见着了英国公夫人，张夫人有个子弟，春试进了二甲……”
　　“娘！我不嫁！”
　　话未说完，刘若卿一下坐了起来，她身上竟未着寸缕。她的肤色并不如寻常少女般病态的雪白，常年习武的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加之带着几分肌肉却又毫不显硬朗的曲线，有着别样诱人的美感。
　　“成何体统！”李氏用力拧住刘若卿的耳朵，啐道，“里衣呢！若是让外人看去，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娘，娘！疼！”
　　刘若卿缩着脖子，不敢用力，连连讨饶。李氏训了几句，还是叹了口气，“女孩儿家，总是要寻个良婿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般胡闹。”
　　“娘亲……”
　　刘若卿一手环着胸，用头蹭着李氏的胳膊，同时狠狠的瞪了一眼躲在一旁偷笑的小翠。
　　“罢了罢了，京城这么多年轻子弟，怎么就没一个瞧得上的呢。”刘夫人叹着气出去了。刘若卿冲小翠招招手，小丫鬟缩着脑袋畏畏缩缩的走到床边。
　　“小姐，我错了，我不该笑得……唔！小姐！”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但随着之后的几声惊叫，伴随着清脆的拍击声。过了一会，小丫鬟才满脸红扑扑的走了出来，逃也似的出了院子。
　　傍晚时分，刘侍郎当值回来，在院中的树下乘凉。
　　瞥见门边鬼鬼祟祟探出的半个脑袋，刘侍郎扯了扯嘴角，道“看什么呢，不是命你禁足吗！”
　　刘若卿一下从门后钻了出来，走到刘侍郎背后乖巧的替他揉肩。刘侍郎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嘴里却哼了一声道：“讨好我也没用，这次怎么也要让你知道教训。未出阁的女子，成日……”
　　“爹，我想嫁人。”
　　刘侍郎摇头晃脑的讯着话，一边享受着女儿的按摩。耳边突然传来的一声，刘侍郎还没有反应过来。
　　“嫁人，好，不要打断我说话，你……嗯？”
　　眼睛一瞪，刘侍郎一下坐直了身子，“嫁人？你说你要嫁人？”
　　“对呀！”刘若卿眨巴着眼睛，一脸乖巧，“女儿见爹爹与娘成日为我的婚事担忧，深感愧疚。女儿也长大啦，该嫁人啦。”
　　刘侍郎狐疑的看着她，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说道：“之前与你说的那些才子……”
　　“爹爹！那些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怕是风都能吹倒，我才不嫁。”
　　“那武勋家中也有些子弟……”
　　“都是些纨绔，爹爹你舍得我嫁去独束高阁，丈夫却在外花天酒地吗？”
　　“有几个年轻武将……”
　　“银样镴枪头，我见过的。功夫不行，也只会些纸上谈兵的路子，瞧不上。”
　　“……”
　　“而且呀爹爹，又没有人来提亲，你说了也不算呀。”
　　刘侍郎吹胡子瞪眼，“这也不嫁，那也瞧不上，你要嫁谁？我刘家在京里还是有几分薄面，谁敢不娶？”
　　“我要自己找夫婿！”刘若卿笑得眯起眼，像个小狐狸，“爹爹你答应我嘛，找到合适的我一定嫁！”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找夫婿的道理！”
　　刘侍郎气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爹，你舍得让女儿一辈子不幸福吗。”刘若卿扁起嘴，眼中竟泛起泪花，“女儿知晓了。女儿只凭父亲做主。”
　　感受到肩上的揉捏手一下失了力道，又似有泪珠滴落在颈上，刘侍郎胡子一抖，张了张嘴，还是苦笑道：“依了你了。不过，需要为父同意。并且不得有逾礼之举，否则，定要将你抓回来，不得出门！”
　　“是！爹爹最好了！”
　　刘若卿瞬间收回了泪水，笑嘻嘻的窜了出去，只留下刘侍郎坐在椅子上，呆了呆，觉得自己上了大当。
　　次日，刘若卿换上了往日的衣服，尺高气昂的走在了街上。
　　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丫鬟小翠，肩上挎着一个布包；身后远远吊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刘若卿自是知道她们的存在的，却毫不在意，不管怎样，她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了。
　　刘侍郎也是有决断之人。在应下刘若卿之后与李氏商量了一番，很快定下来章程，对刘若卿施加了诸多限制。当朝的风气虽然开放，女子抛头露面之事常有，自己择婿却是闻所未闻，自是担心惹出什么事坏了身为女子的名节。李氏与太后有血缘，入宫禀请了两个嬷嬷跟随，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寻良婿，看到顺眼的，自是要请人说媒，没区别的。”刘侍郎哄着娇妻，想要牵起李氏的手，却被一下打落。
　　“都是男子择妻，哪有女子去挑选夫婿的道理。女孩儿家抛头露面，不是让人笑话。”李氏转过身，甩开了刘侍郎又伸过来的手。
　　“放心吧，闹不出什么事的，大抵只是不想嫁人的托辞罢了。再者她还能一家一家的寻过去不成？若是真遇到合适的，那也是好事嘛……”
　　刘侍郎低三下四的哄着妻子，见妻子只是扭了扭身子，没有再甩开自己放在她肩上的手，笑着就要将身子贴将过去，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嘈杂，随后一声大叫传来：
　　“老爷！老爷！不好啦！小姐在西市摆了擂台，说要比武招亲啊！”
　　“什么！”
　　刘侍郎手一抖，没有撑稳跌回了床上，整个人如被大锤抡了脑袋，脑中一片空白，半响，才哆哆嗦嗦的号道：
　　“我刘家的英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