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星际abo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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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羽星。
因久无人类活动，望羽星的生态已恢复原始状态。入目所及之处皆覆盖着厚厚植被，比人还高的蒿草与藤蔓中，不时窜过几只听见动静，好奇盯着看的林鼠与小猴，竟一丁点都不知怕人。
丛林前方，飞船残骸如一柄斜插在地面的断剑，被密不透风的植被层层包裹着。
因之前检查过一次，飞船门口已被人清理过。几十只虫族正穿行在碧绿的门中，将飞船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出来。
虫族女皇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的动作。
直播频道里的帝国公民，也极为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是一种奇异的宁静——大概类似于反正事情不会更坏，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洒脱。
终于，在第三十艘休眠仓被抬出来时，虫族女皇目光死死定住了。
她发出了尖锐嘶鸣声，阻止了搬运的虫族的动作。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双庞大的碧绿前肢，将休眠仓缓缓捧了起来，拂去了其上覆盖的尘土与干枯藤蔓。
然后在看清休眠仓里一具干枯女尸，与女尸身旁一个空荡荡的，巴掌大的碧绿虫笼时，它怔愣了足足五秒钟，忽然仰头发出了悲痛至极的嘶鸣声。
这嘶鸣声似乎是直接作用于人脑的。这一瞬间，帝国七十二星系的人与动物皆神魂震荡，胸腔内气流翻滚，站立不稳纷纷摔倒。不少大型鸟类受惊地成群结队，从深山老林里飞出。
然后，望羽星与帝国前线的人下意识低头，惊讶地看着手背的湿意，意识到一个可能。
虫族女皇，正在因悲伤而落泪。
这一刻，哪怕是手持攻略的李星都呆住了。
——虫族女皇这个在所有攻略里，都被标注上了‘贪婪野蛮’四字的原始生物，危险性高到未知的虫族首领，居然也会有情感，也会因悲伤落泪？
虫族女皇的悲鸣足足在宇宙响彻了十多分钟。
在无数虫族为其发出悲伤和音，令整个宇宙都由近而远地陷入亘古悠长嘶鸣后，她才小心翼翼地低头，将那一尊休眠仓卷了起来，珍而重之地拥在心口的位置。
望着这一幕，迟崇俊不知为何突然烦躁，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木仓柄。
将救生舱妥善收好后，虫族女皇看向迟崇俊：“你不是戈元帅。”
“你将他扮演得非常好，几乎是毫无破绽。”
“但你们终究是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处事方式。”
“戈元帅是个值得尊敬的军人，却一心只想斩杀我，用我的头颅来为几百年来逝去的帝国烈士血祭。”虫族女皇还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响在迟崇俊脑海，“他纵然察觉到了我的目的，也只会将其视作一场庞大战争的诱饵……”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刚强与骄傲。”
“我很尊敬他。”
“但我真诚地感谢你的到来。迟先生，你帮我找到了我此生最重要的东西，我从始至终都在苦苦寻觅的归宿。”
迟崇俊平静仰头看她：“你认识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似是忆起了从前，虫族女皇语气难得轻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迟先生已经开始回忆了吧？”
“可是我敢保证，你肯定认不出当时的我的。”
“这些年，我为了寻找主人，可是变化了好多好多呢。”
“嘻嘻。”
恍惚间，这声音竟神似一个正背着一把简陋大弓，赤足踏在茂密森林间打猎的少女，听见有人在喊她，摇晃着满头银饰摇头，露出了一个璀璨干净的笑容。
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迟崇俊用力想要捕捉时，回忆却又只剩下白茫茫的荒茫。
这份荒茫令他抿了抿嘴。
“迟先生……”虫族女皇微笑着开口，“我能请您帮一个忙吗？”
迟崇俊抬头看她。
虫族女皇温柔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缓慢道：“我想要请您帮我终结掉这漫长的噩梦，给我也给这世界一个解脱。”
“如果是你，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迟崇俊欲要开口：“……”
虫族女皇温柔微笑着，每一个音节无一不是千帆看尽历经世事后的淡然与平静：“我知道神是如何安排我的命运的。”
“我清楚这些年这世界所发生的一切。”
“当年我的主人给我选择的方向，是无限制的脑域发展。这份无限制增长的智慧，让我在蓝星裂变、飞船失事中活了下来，却也让神无法欺骗我，失去了成为一个愚者，混沌地接受命运安排的资格。”
“我明了我应该在命运中随波逐流，如之前万千次一样，面对拿着信物的外乡人露出‘信任’，再任由他们以此为饵‘斩杀我’，来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欢呼与荣誉。”
“只是我已经太累了。”
“累到我已经不愿意演戏了。”
“就把这当做我最后一次对神与命运的叛逆吧。如果我的生命注定是踏脚石，我宁愿做迟先生您的，而不愿意给那些卑劣的强盗与匪徒。”
她声音郑重地请求着：“迟先生，我求您了。”
迟崇俊抬头凝视着虫族女皇，片刻后开口道：“好。”
虫族女皇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神情一瞬仿佛跨越了无数漫长到堪称痛苦的时光，闭上了眼睛。
直播镜头前的观众，包括始终注视着这一切的李星，都并不知道方才的对话。
他们只是紧张又茫然看着戈元帅与虫族女皇无声对峙。看着戈元帅开口说了一句‘好’，看着戈元帅举起了墨色长|木仓。
等等，戈元帅举起了长|木仓？？！！
隐约猜测浮上了所有人脑海，但他们又胆怯地不敢相信。
虫族女皇展示出的实力太过强大。
他们在刚见到虫族女皇时，还曾期盼过有人能为帝国剔除了这卧榻之患，但现在他们只能苦笑着告诫自己，莫要太过痴心妄想。
但现在，戈元帅竟是真的要斩杀虫族女皇吗？
众多虫族似乎也察觉了迟崇俊的打算，本能地拥挤汇集成了庞大虫潮，疯狂地发出尖锐嘶鸣声，自杀般朝迟崇俊攻击着。
但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击，它们就都刹住了脚步，生生僵在了原地。
它们在脑海里听见了女皇的指示。
她温柔又平静地告诫着所有族人。
——是她自愿选择了故去。
于是，所有虫族都被钉在了原地，硬生生看着在墨黑色浩渺宇宙中，那个银发瘦削青年衣角翻飞，举起了墨色长木仓，划出了星球般庞大的一轮雪色虚影，朝它们的女皇劈砍了下去。
无声白光遮挡了所有视线，待一切静寂下来后，所有人才茫然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庞大墨色木仓影带着一线雪色锋芒，划开了虫族女皇庞大身躯，将她略显娇小的躯体与大到怪异的脑袋一寸一寸地分开。虫族女皇身体明显因痛苦而蜷缩着，并难以抑制地发出了痛苦嘶叫，却始终没发出一丁点抵抗。
一切似乎是发生在无声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虫族女皇身体已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如庞大如星球般的脑髓，失去了主人后空荡荡地飘荡在宇宙间。
一部分是失去了力量支撑，逐渐缩水变小，却死死抱着一艘救生舱的碧绿肢体。
这时，一名上古植物学家才惊呼道：“豆娘，虫族女皇的原型，竟是上古时代随处可见的蜻蜓科昆虫豆娘。”
目睹着虫族女皇慢慢被分成两半，精神力波动缓慢到逐渐消失，虫族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齐齐仰起了头颅，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声，如雨般落下泪水。
这由近至远层层推开的，由所有虫族用尽所有力气发出的，悲伤到极致的嘶鸣声，叠加起来竟比方才虫族女皇的嘶鸣更响亮动人。
它们失去了它们的皇。
许多人的耳朵都已因精神冲击力太大，暂时失聪了，却仍在感受到面庞一片湿意时，才意识到自己竟已跟着落泪。
不知是谁带的头，帝国前线的广播里飘起了送别曲。紧接着是第一军团官方也播放送别曲，再然后是第三军团、第五军团、第四军团、第二军团……
最后是帝国官方频道，未着一词地打开了面向全宇宙的频道，为这位帝国最大的对手的离别，送上了一曲送别。
——不为仇恨，只为紧接着的和平。
全宇宙，似乎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悲伤。
在这漫长的送别曲中，似乎是受到了虫族女皇精神力冲击，迟崇俊竟恍惚间感受到了几个一闪而过的画面。
第一个画面，是一只趴伏在巨大食人花叶片上的昆虫，在即将被食人花吞噬时，被一个身负长弓，着碧绿罗裙银色头饰，赤足行走在充满变异植物的森林中，如同精灵般的少女捉住，放在了笼子里。
“你我今天有缘，从此就是朋友了。好么？豆豆娘？”
第二个画面，是在位于茂密热带森林深处的简陋实验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对少女道：“你确定要把珍贵的脑域实验资格，用在这一只原始昆虫上吗？”
第三个画面，是炙热白昼一息变黑，惊天动地的大地震爆发，平缓的大陆裂成了无数悬崖断壁，卡车大的山石如雨般坠落，滔天的洪水席卷至大陆的中部，简陋实验室在即将陷落前，变身成了飞船，冲出了宇宙。
第四个画面，是在宇宙中平缓行驶的飞船，被一枚聚居星的碎片撞上。在最后生死关头，豆娘眼睁睁看着少女同时按下了两个探出键。
救生舱因仪器故障而失败。她想要扑到主人身旁，却被弹出键的惯性甩了出去，只能看着少女强笑着落泪，做出口型：“好好活着。”
第五个画面，是孤独流浪在宇宙中的绿色小虫，爬出了小小的救生舱，发出了寻找主人的稚嫩悲鸣声。
如此苦苦流浪百年后，它开始停下脚步，不断长大并生下后代，在它们的基因里刻下了钢印，命令它们开拓着每一个未知地，寻找记忆中少女的下落。
……
送别曲终将曲终，虫族也停下了鸣叫。
宇宙中，虫族女皇的碧绿尸体，已经缩小到如幼儿巴掌大。它爬进了废旧救生舱里，用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缱绻地蹭了蹭干枯女尸的面颊，钻进了那只属于自己的小笼里。
通讯器里传来了迟疑的问询声：“元帅，我们要不要……”斩草除根？
迟崇俊摇头。
他在众多虫族的怒视中，用精神力将救生舱团团包裹，制作出一个透明的保护壳，然后用力一推，将生锈的救生舱与其中的虫族女皇，都推向了宇宙的深处。
“它现在只想回家。”
无人命令，但在尸体朝着未知的宇宙深处驶去时，所有虫族都整齐地列队，前后围绕着那艘救生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仿佛集体奔赴着一场没有终点的旅途。
帝国第一研究所的负责人情绪复杂：“按照虫族天性，这样不进食地漂浮下去，它们最多只能再活十天。”
无人接话。
屏幕前每一个人都在用目光，凝视着这一个庞大群体的落幕与离开。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安静的直播频道，才有人迟疑地发了一句：“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和平了？”
……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星际abo1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