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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贺兰芷裹着一件雪白厚实的斗篷,被四个家丁抬着从大夫人的蕙兰院出来。
      斗篷为雪狐皮毛所制,柔顺白亮的毛发中夹着不少银豪,冬日阳光下,剔透莹亮,就是地面上的落雪也不及它白。

      贺兰芷双手放在胸前,露在外面的手背肌若凝脂,与身上的雪狐斗篷浑然一体,更甚者体溢芳香,香肌柔泽,犹如上好的白玉,比起身上的雪狐斗篷生生胜出一截。

      李慕蓉想起娘亲也有这样一件雪狐斗篷,只是斗篷上的狐毫被扯去大半,边缘又黑又脏,还起了毛球。
      娘亲曾说这雪狐斗篷为一位士族子弟所赠,价值千金,她自然不信,今日一见,相比之下,自家的那件虽不及贺兰芷身上的保养的柔光水滑,但是毛发却是错不了,便也信了三分,只是穿在娘亲身上,娘亲也不见白皙如玉,此时见那双露在外面的两截上好白玉,心中不免嗟叹。

      前晋灭亡多年,然晋风之气仍旧在士族间保留,胡粉饰貌,搔首弄姿的士族子弟比比皆是,且越演越烈。
      好多士族子弟生活淫靡,出门行车,从不坐马,在家无法行车就被家丁抬着。

      抬着的方式也诸多讲究,无椅无座,两家丁一手抬着主人的大腿,一手托着主人的屁 股,另两家丁,一手托着主人的腰部,一手托着主人的背部。
      位置不同,手法不同,主人的坐姿也不同,不同的坐姿如同身上的穿戴,直接暗示主人家此际的心境情绪。

      贺兰芷被抬出时,背脊面地,四肢朝天,神情倨傲,嘴角微勾,全然不见杀人过后的自责与惶恐,想是院内大夫人已经知晓此事,做了安排。
      院外一干人全候着,想着翠嘀死了,大夫人多少会派个婢女出来说两句,至少有口薄棺。等到贺兰芷被人抬远,院内也无半分动静,大家心中明了,这大夫人确实已做了安排——不就死了个婢女。

      大管家朝一旁的家丁点点头,家丁会意,立马朝外跑去。
      这大过年的就要跑到郊外埋尸,真是晦气。

      大管家也是如此思量,不愿这个时候去触了大夫人的眉头,转身望向李慕蓉,“这事再等等,老夫在府外有处房子,你先住下,过几日大夫人同意了,你再来。”

      李慕蓉点点头,目光落到远处愈行愈远的几个黑点身上。
      李慕蓉跟着大管家朝回走,心中总是有些忿然,暗忖这事儿怎么就这么黄了呢,都是贺兰芷的不是。
      她兀自埋头跟着,也未注意到远处快要消失的几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冲来。

      等到李慕蓉听到动静时,抬头望去。
      只见贺兰芷身下的四个家丁跑的气喘吁吁,还要让主子坐的舒服,仔细点别颠着他,脸上皆现狼狈之色,而贺兰芷心中着急快要消失的大管家,一手按着一名家丁的脑袋,一手指着李慕蓉,口中疾呼着,“快,快,就是她。”

      李慕蓉愕然,她什么她?
      只是一见贺兰芷一副□□朝天的姿势就忍俊不禁,李慕蓉想笑却赶紧低下头,只是不巧,被贺兰芷全部看见眼底。
      心中先有的怪异顿时火冒三丈。
      好呀!
      敢情这丫头果然是在笑他。

      四名家丁在大管家身前停下,拦住去路。
      大管家眉头微蹙,神色微敛,恭敬地鞠了一躬,“贺兰易见过小公子,不知公子何事赶得如此匆忙?”

      贺兰芷气喘吁吁,显得比四名家丁还要辛苦,他吸了口气指向李慕蓉,“她是谁?”
      贺兰易微征,侧身望向李慕蓉,沉吟片刻,一五一十的朝贺兰芷说明李慕蓉的由来。
      贺兰芷眼珠子一翻,堪比天人之姿的容貌顿现不屑,他扬着头,红唇微动,“原来是来府上讨活路的,本公子还当是谁家出阁的婆子。”

      他会如此在意李慕蓉要从出院时说起,毕竟刚杀了人,说不慌不惧那是假的,他倪着眼,看似倨傲,实则悄悄打量着众人。
      当时院中跪了一地的奴仆,眼中皆是惊惧之色,他甚为满意,只是当目光落到大管家与其身旁的一个姑娘身上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大管家在贺兰府身份极高,这人脾气也怪,只跪家主贺兰文举,那些庶出的子女都还要看他几分脸色,见他不跪自己,贺兰芷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身边那个丫头怎么也不跪?
      不看还好,一看正好看见那丫头抿着嘴笑,只是很快家丁将他抬走,由不得他细看,一路走来,想了一路,越发觉得那神情不对,于是急忙吩咐家丁中途改道,朝大管家追去。

      这会儿坐实她确实是在嘲笑自己,又弄清她不过是来求个活路的,越发不满这名不懂分寸的丫头,于是恶言相向,欲在言语上羞辱一番再说。

      李慕蓉不跟他一般见识,垂着头看不清心思,这下贺兰芷更加生气,立起身子恶狠狠道,“抬起脸来。”

      换做其他婢女,被主子这样命令,多半知晓命运有所指盼,一般都会半抬半扬,双眸微垂,将女儿家的妩媚羞涩表现的刚刚好,主人见了,心生怜悯,不收房也多半宽恕其罪。

      娘亲也曾在这上面向李慕蓉做过多番说明,甚至不厌其烦的让她从各个角度揽镜自照,以望明了自己哪处最是妩媚,哪处最是怜人,只是一想起贺兰芷刚刚杀了人,心中就怎么也不愿配合。

      叫她扬脸,她也照做,蓦地抬起脸,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直刺刺的望向贺兰芷。
      贺兰芷被这双眼睛惊的心头猛地一缩,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只是很快他便镇定下来,将李慕蓉上下打量了一番,兀地一笑,犹如雪地中蓦地生出千百朵花骨,明艳艳的争相怒放,却生生透着一丝古怪,他道,“成,我准了便是,从此时起,你就是我贺兰芷的贴身婢女。”

      李慕蓉瞥眸望天,晴空万里,纯净如海。
      娘亲曾说天上偶尔也会掉包子,只是掉什么馅儿的包子全看造化。李慕蓉知晓今天她真接到天上掉下来的包子,只是绝对不是香菇猪肉馅儿,多半是韭菜素馅儿。

      贺兰文举嫡长女贺兰瑢嫁入宇文家已有五年,孕有一子一女,虽为妾侍,但是母凭子贵,家中地位逐步提升,如今又怀有身孕,恩宠正浓,遂向夫君提议想回娘家小住几日。

      夫家欣然同意,贺兰瑢携儿带女,几十口人呼啦啦的朝贺兰府赶去,沿途百姓围的水泄不通,还以是谁家公主出嫁。

      贺兰瑢嫁的宇文觉是宇文家三子,虽非长子,但是此人生母乃前朝公主,加之宇文觉自幼聪慧,能文会武,虽说样貌上赶不上时下流行的凝脂皓齿,但也算得上气宇不凡。

      家中地位可见一斑,贺兰瑢当年嫁过去的时候,宇文觉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小青头,自然看不出何处不凡,然贺兰文举胆敢与宇文家长毒害两位皇帝,就可看出此人对时事政局把握极准,你说他高瞻远瞩也好,有神力相助也罢。

      当初宇文觉的生母在家中地位可不高,加之身份特殊,时常招来话柄,若非天生丽质,深得宇文家长宠幸,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新帝登基后的几年,拓拔皇家直系血亲几乎灭绝,这时前朝公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顶着也不知是第几代姑母的身份,时常去宫里探望小皇帝。

      宇文家不可或缺的重要性更加名正言顺,这对母子相互提携,在宇文家一改当初的缩头缩尾,彻底的扬眉吐气。
      于是贺兰文举的算盘也真正的如意了。

      然宇文家,他们会选择贺兰府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贺兰文举原先官轻并非此人没有能力,而是在如此动荡的朝局中,他懂得韬光养晦,只要家族不没落,到哪儿都受人尊崇,于是私下交结商贾,为其牟利,久而久之,已成北部首富。
      宇文家看中的便是他家的财富,有了贺兰府的鼎力相助,成事只在朝夕。

      贺兰瑢一大家子搬进搬出时,贺兰芷正在自己的浣花阁里蒙头大睡。
      时下佛教盛行,浣花阁里遵照传统深宫高墙之法,建的幽深曼妙,不时有神龛小佛塔出现在溪边草堂间,脱了些俗媚,多了点神圣悠远。

      同样院名含花,自是少不了时节鲜花。
      一路行来,葱柏矮篱,白雪红腊,交相辉映。
      幽香冷冽中,赤白绿墨极尽极致,佛香缭绕间,幽雅神秘中隐透一丝奢靡。

      贺兰芷一大清早就围着贺兰府跑了一圈,体力早已入不敷出,后因杀死翠嘀,精神受到刺激倒还勉强支撑着,后来又被四个家丁抬着跑来跑去。
      一回到院中,什么都来不及安排,灌了几口参汤倒头便睡。

      这倒苦了李慕蓉,四位家丁都亲耳听见小公子指明这位小姑娘为贴身婢女,于是朝院中其他人交待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她此时是贴身婢女,历来都是贴身婢女吩咐院中的其他婢女,没道理那些低等婢女来教她该怎么做。

      于是空荡荡的院落里,李慕蓉再次立于白雪中等候。
      等候那个乌龟王八羔子早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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