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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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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养伤的平和日子过了没有多久,就被山下的一阵巨响打破了。
彼时丘乞儿还在内室跟人纸笔对话,下一秒就见对方猛地起身,周遭的气温骤然降低。
他茫然抬头,看见玉面雪发的男人眼底的凌然冷意,目光在窗外的远处,似乎看见了什么不顺眼的灰尘。
应当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种大能间的争斗与他无关吧,他老实待这就好。
丘乞儿放下笔,依旧低着头看先前俩人写的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忽然手腕多了道冰凉的力度。下一秒,他被拉着起身,进了个臂弯。
少年人身子虚弱单薄,凤青只需稍稍施力就能将他整个人带入怀中。
“(来。)”吐出温润字符的上仙眉眼淡淡,依旧是那张没有波澜的脸。“(他们说了什么,你写给我看)”
好家伙。这个人是想把他带去当翻译。
雪落山的山路上台阶重重,一路往下曲折,山路上修建朱红廊道,悬挂长铃,风过时阵阵齐鸣,如百千奏曲。
丘乞儿被半笼在凤青衣袍间,只露出个小半脑袋,出了门就落了眼睫一片雪,凉在眼帘,他本能的眨眨眼,觉得眼皮一阵融化的凉意。
抬目,是苍白天幕,散落着零星白色。
他呵出一口雾气。
这地方倒是真冷。
养伤都在室内,凤青从不让他出门,忽然呼吸到了雪山的空气,一时间倒有些新鲜好奇。
修仙者缩地成寸,仅是寥寥几步,他们就从山顶的门槛到了城外,从台阶到了山脚。
再眨眼时,眼前就是一众乌泱泱的人群。
服饰深浅不一,有熟悉的玄月门,还有另一波他不曾见过的门派弟子。为首的是个身姿修长的年轻修者,青衫长剑,目光如炬,灼灼的盯来。
在看见他们现身的刹那,丘乞儿清晰感受到了人群内几道视线扎针般的盯来,玄月门的人都微微震动,细碎的交谈声模糊的响起。
“凤青上仙。”对方清晰入耳带着灵压的声音字字响起,哪怕是这般大雪满地也不曾消减了威严。“在下满云宗第七代掌门,杜流然,”
“此番打扰是想向上仙换个东西。”
丘乞儿被那声‘东西’整的脸色一黑。
好家伙,这都不把他当人看了?
满云宗,八大派之首。杜流然,年纪轻轻名满江湖,是最年轻登上掌门之位的第一人。
“早有所闻凤青上仙的名讳,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满云宗也曾与您有过缘分,如今我亲自来此致谢当年的同门之情,只盼望上仙也还记挂宗门,不枉师兄弟一场。”
来人自信且气势十足,口若悬河的来了大半篇的场面话和攀亲近,仿佛是什么早有旧交的熟人好友,恨不得在脸上贴仨‘自来熟’大字来给凤青看。
偏偏对面的玉面仙者白衣漠然,看着他的脸面无表情,白衣飘然,一副不打算搭理的样子,让杜流然有些尴尬。
丘乞儿腹诽:真能说。按你这意思八大门派都跟凤青是同门,都可以给个面子了。
你怎么不去开面馆。
不过丘乞儿站在凤青身侧看似一派淡定,心底却慌得不行。他脑子里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只觉得如坐针毡,也懒得去听玄月门那些人背景音的闲言碎语。
手上借着俩人衣袖遮掩,在对方手心开始画单词。
那人一口气说了一串儿话,丘乞儿压根没打算给他翻译完,俗话说看书看重点,含义最重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们是来找我的’丘乞儿写的简洁明了。
凤青一侧眉尾上挑了下,神情不动。
‘这人是首领。’
‘在跟你套近乎。’
顿了顿,加了句注释。‘他们不是好人’
“不知凤青上仙,夺我玄月门弟子究竟为何?上次冒犯了上仙是我门鲁莽。此弟子犯下过错理应由门内处理,上仙此番难免有些不合礼数,传出去难免不好听!”
后头的长老见二人见没有答复,丘乞儿还跟那上仙站的亲密,一副不知暗自做什么的模样,不由心里一紧,上前一步跟着说道起来。
“丘乞!你还要任性到何时!我门待你不薄,自你从那风月青楼出来,玄月门便视你为门内弟子,不计出身,供你吃穿修炼,你还有如何?你当真要这般没有良心?”
“师弟,莫要再执迷不悟了!你离开门内会旧疾复发,到时候不足月内便暴毙身亡。清醒些吧。”
一身着黑袍的青年也跟着站了出来,满面慈悲无奈的看来,仿佛真的在劝导一位任性不懂事理的师弟回门。
那可不是,这旧疾不就是你们给下的毒吗。
下了九年,倒也真是兢兢业业。
当年找来他,高兴成那样,怕是跟看见了助力神仙丹一样,就等着炼成下肚。
好一个待你不薄,好一个没有良心。
怒极反笑,丘乞儿抬手在凤青掌心就写:对面说你傻*。
写完傻*的单词的刹那,凤青略有疑惑的偏头看了眼他,目光仿佛在打问号。
丘乞儿一时冲动,但写完也不后悔。目不斜视,乖巧稳重。
继续写:真的。
凤青平静的跟丘乞儿对视,俩人默然了片刻,丘乞儿有点心虚的眨了眨眼。
凤青却没有异议,收回视线。
丘乞儿有点呆滞。
还真信了?
“真是那家伙!”
“竟然搭上了雪落山的上仙…”
“那是师弟?”
“他没死,竟然没死。”
隐隐有骚乱随着带起,却碍于站在那里的一道雪白身影而不敢作乱,但投来的目光却愈发密集,几乎都要在丘乞儿的身上烫个洞。
当杜流然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时,丘乞儿不详的感觉终于涌至顶峰。
“只要您开口,满云宗和玄月门可献出此寒莲剑。”
杜流然笑而抬头,一挥手,后侧两个弟子抬出一银霜长盒,掀开刹那有流光泻出,一柄灵气惊人模样不凡的长剑躺在其中,色如冷玉,泛起清澈凌光。
那剑灵力如水流冰霜,凤青很明显被吸引去了目光,似是有些兴趣。丘乞儿僵在原地心底一沉,只觉得脚底都在发冷。面上却嘲讽,暗自咬了咬牙。
我可真是谢谢您,那确实是把好剑。
好家伙,这帮人倒是舍得,他这一个炉鼎能让这帮人这样下血本,那玄月长老倒也是豁出去了。费不少心吧?
玄月门长老见此勾唇而笑,阴霾发红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那道少年身影,充斥狠毒与势在必得。
凤青上仙曾断爱剑,因功法复杂,再难有能承受其灵力的武器为其所用。唯独这满云宗的传世寒莲,此物以天雪铁炼制,坚不可摧,寒气入骨,正与凤青的怪异灵脉相符。据闻凤青最初便是拜入满云宗想登掌门之位取得此剑,却最终无功而返,这剑更是成了他心底一根刺,拿不得忘不得。
如今玄月门与满云宗勾结,同意将极阴之体的炉鼎献杜流然突破停滞多年的修为瓶颈,条件便是以此剑为筹码换人。玄月长老虽心有不甘,炉鼎被采用必然有损,到自己手上时也许只剩半口气能用,但也好过如今这样全盘皆输。
哪怕这凤青修士再能耐,面对两大门派,也要掂量再三。
传闻都有夸大,区区一人,如何能挡众多修者手中的剑?
丘乞儿。你不过一个废人,借我玄月门活到如今,给你好路不选,逼我用尽招数,若不是当年玄月助你离开,早已是烂在那风月所里一滩肮脏肉泥。
玄月门苦心多年的炉鼎,修炼到如今就差一步的永生,无论如何不可白白浪费!
丘乞儿的僵硬让凤青注意到了,他转头看向身侧的人,低声的嗓音唯独两人可闻。
“(你还好吗?)”
那句英文依旧温润好听。对方显然记得玄月门是开始追杀他的人,此时的关照让丘乞儿捏紧了手指,不知该如何回应。
对方来意明显,以剑换人。
哪怕不需翻译,应当也能猜到一二。
凤青虽然话多还面瘫,动不动在他身后模拟闪灵现场,却并无恶意。
若是答应了呢。
再或者,等到这个人知道自己是个炉鼎,会不会也想用以增修?
他们不过认识了几日,自己什么也没有,现今无法自保,还引来众人围山。凤青不喜争斗,所以封锁了雪落山,若是此后争斗不休,必将再无宁日。
若是这个人答应……
丘乞儿冷不防的抬头对上了凤青一双沉潭无波的眼。
“(你在害怕?)”雪发如瀑随风轻散,仙人的眉眼一如往常,他的神情从不会变化,唯独嗓音如泉似春,温驯平和。
丘乞儿眼睫颤了颤。
其实还有个原因,是他一下子忘了剑的单词怎么写。
再待一秒都是煎熬,他只想立刻逃。
但凤青似乎不再需要他的回应。
男人收回目光,凤眸在转向另一侧的刹那却温度陡然降低,如冰窟霜冻。他早已发觉了那些不善的目光,却因想要等待身侧人的写字而一直静待。如今倒是不重要了。
于是杀意自周身携带风雪而起,灵压滔天的压下。
“(我要打架了。)”
一句淡淡的总结。微凉的手将少年轻轻往后推了下。
“(请稍等。)”
一板一眼的措辞,还加上了礼貌的修饰,非常符合对方的英式口音。
丘乞儿揣袖往后跑。
好的大佬,没事不用你说,我也会躲远点的。
苍白长发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悬挂衣衫的细锁轻荡,坠饰在白衫上晃出殷红的色泽。
雪落山的神明抬手,众生便要跪地而下。
满云宗年少有为的掌门吐出一口血,后方的弟子乱成散沙,被抬起的剑来不及盖上就匆忙滚地,上好的刀刃沾了雪泥。
玄月门的人早有准备,护身大阵打开却立刻龟裂成片,无形的灵威却像巨石压顶,生生的把他们的脊背压弯。
凤青手无寸铁,却仿佛身后百万雄兵,就这样抬步上前,对上了杜流然袭来的剑。
铮鸣乍起,气流崩裂散开,山脚外的青葱与内侧的白雪一起震动。
一双如玉指尖,轻易的夹住了剑身,仿佛那是一张纸片。
下一瞬,剑碎了。
丘乞儿看到了玄月长老不可思议的惊惧,也看到了年轻掌门面如死灰的脸。他看的愉快,在后头被那气流吹起碎发,衣袖歪来拂去,却心情骤然开朗,咧嘴笑成太阳花。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多年不迈山门的上仙强到如斯,更没想到杜流然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他们不知道凤青这些年除了修炼什么都没干,每日闷在山顶就是本能的钻研练功。更不知道这个人压根听不懂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挑拨和诱导。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一言一句。
这哪里是什么谈判讨人,这分明是单方面的压倒性虐菜!
凤青在山上时曾说过。
那些来找茬的人总是一批一批,实力参差不齐,喜欢拉帮结派,对他而言却都大相径庭。没有任何差别。
丘乞儿当时还写字好奇:为什么没差别?
然后凤青若有所思了片刻。
道:弱的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