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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入夜之后或者任何没有阳光的黑暗中,便容易行走着各种妖魔鬼怪。这时候,不管是君安城,还是夏源之地九鼎国中的其他八个护鼎国里,唯一自然光源,或者是空中一轮明月,或者是人间点亮灯火。
      每月十五为满月,往后第七日,夜空中月圆腹小口,君安称之为缶,以缺口为不详之兆,加之自古以击缶示警,提防妖孽横行于世。
      是日深夜,临近子时。
      阴风带着妖气,穿梭在笼罩于黑暗中的君安城中。
      以宽大帽兜遮住脑袋,又覆了轻纱遮面,掩盖真正身份的妙龄少女,提着一盏灯笼,手里紧握着除妖榜,怀揣订婚情郎的书信和待交换的名帖,轻盈的身影匆匆步入追杀豪彘的午夜除妖场。
      遗弃数年的破旧轩落里,倒塌的木梁和门窗横斜,蜘蛛网布满角落,抬脚落脚,四处皆是灰尘。
      这等破败的场所,在高楼林立、雕梁画栋的君安城中,实属不多见。可也正因为此,被官家特意选作为开启除妖场之地。
      黑影一个接一个掠过,凶神恶煞地闪现在少女面前:有牛首马面的头罩,有阴森的白骨铃铛,有眼神冷漠狂傲的少年人,有十八般嗜血兵器样样扛在肩上,随手抽出个来,便能结果一条性命。
      与少年折鸢擦肩而过时,他的手指动了下。原本停落在折鸢手指甲上的小巧纸鸢,扑闪着不见了。
      一个转眼,小鸢宝轻飘飘,随夜风跟着白衣少女而去。
      阿执一心要赶上午夜除妖场,自然没有察觉。
      要赶在午夜到来之前下场,她奔着判官投榜而去,并未停下脚步。因为行走迅速,灯笼罩里的烛火接连扑闪数次,差点儿熄灭。少女不得不将灯笼抱在怀里,步子不敢迈动太快,气息还须得平稳,动作更加谨慎。夜间的除妖场上只有一盏灯,对于自由双目患疾的阿执来说,一尺见方之外就已经难以视物了,这盏灯倘若完全熄灭,她是要被黑暗彻底吞没掉的。
      而除妖场上,最不需要的就是明灯照亮。
      除妖师,这些都是长年累月与各路妖怪打交道的危险人物,几乎人人都有着堪比猫头鹰的夜眼,便于随妖物同出没于黑暗中。这些人一般不大喜欢走进亮堂的光线里,更看不上提灯下场的门外汉,故而对于她手中的一盏明灯很是抵触。
      神色严肃、肚子胖胖的判官收起榜文和判书,站起身来,看看滴漏计时,午夜已至。
      “姑娘揭了榜,也要参加这午夜除妖场?”这是今晚最后一个揭榜报名的人了。
      阿执胆怯地张开官府榜文给判官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肩膀上轻轻落下了一只纸鸢。
      “又一个白白送命之人。”判官看了她一眼,心里想,“放着大好的青春年少不懂得珍惜,非要来随时可能丧命的除妖场。”
      “姓氏名字?”他例行发问。
      “薛芷兰。”在一群老道的除妖师之中,这是个十分稚嫩的声音。
      “年龄?”
      “十四。”
      从身型上可以看出蒙面少女很年轻,听了她报上来的名字,判官更加惊讶和怀疑,她这么小的年龄,那——
      “薛姑娘,你有过除妖经验吗?”
      “没……有。”在银月缶的地下法场里那些豪气冲天的宣告,已经被除妖场上阴冷的北风吹了个一干二净。
      ?
      叼着草杆的少年折鸢蹲在黑暗的角落中,右手拈紧了指甲盖大小的折纸鸢用做监听,噗嗤笑出声来。
      判官斜着眼睛看着偷笑的折鸢,心中了然那少年在玩儿什么把戏。
      “从来没杀过妖兽?”判官对这个蒙面白衣少女,很是好奇。
      “没有。”阿执强装镇定着。
      判官写到一半就放下了纸笔,不再做记录,而是严肃地教育调皮胡闹的小姑娘:“你确定没走错地方,是来参加这午夜除妖场的吗?不会是被什么除妖法术操控了,进来给豪彘当诱饵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警惕地看向其他除妖师,尤其盯向操纵鸢宝听墙角的少年折鸢。折鸢好无辜的摊开手,动动手指,示意他仅仅在偷听别人说话而已。
      阿执立刻想到爹爹曾说:控制手无寸铁之人进入除妖场,以人肉鲜血引诱妖兽上钩的行径,在除妖行当中屡见不鲜。判官如此警觉,这等卑劣手段在君安城的官家绝对留有案底。
      “君安城的除妖场,绝对不允许使用‘血包’。”判官冲着全场除妖师大喝一声,“一旦被本官发现了,立即制止,涉事人永远丧失参加君安城除妖场的资格!诸位除妖师傅,听清楚了吗?”
      双目不可见的一众黑影,暗暗吃笑着。
      折鸢拖着长长的声音:“好啦——知道啦——”
      在赶来除妖场的路上,阿执就反复警告过自己,今夜之行凶险,得提前做好打算。
      那么,毫无除妖经验的她,都有些什么准备呢?
      并非一点儿都没做准备。细数起来,阿执至少有四大除妖“法宝”。
      这第一,就是阿执伸手摸到偷溜出宫之前,跑去爹爹炼丹房中抓来的一些常备药物,若不是其中恰好有连大象巨鲸都能给蒙翻的迷迭粉,当然也可以用于妖兽豪彘,就算濒危之人是守信公子,她再长十个胆子也不敢轻易接下银月缶首领的赌注。
      这第二,就是她以为温习过爹爹传授的几招护身术,为张守信公子捉到豪彘不是问题。
      要是说前两样“法宝”还能凑合着用,这第三件就有些离谱,因为更多多源自阿执自信的想象。
      那就是对张家二公子执着的爱意冲昏了头脑,不然阿执才不会夜间外出、走进黑暗之中,更不可能午夜时分跑来什么除妖场。
      阴冷的风,很快让她清醒了不少。
      好像要离开啊——
      现在还来得及反悔离开吗?
      浑身颤抖的姑娘握紧了手中的灯笼柄。微弱的光线,是吞噬的掉世间万物的黑暗中,她唯一一点儿依靠。

      不行,不能逃跑。张郎还困在地下法场上!
      阿执咬紧牙关,坚持站稳脚跟,不肯走。
      因为她还有第四件“法宝”。
      是的,阿执有一道神秘的追踪武器。
      一旦启用,堪比寻妖罗盘更为灵敏,百分之百能够寻找到一切妖怪留下踪迹,绝无差池。
      就连银月缶都苦于找不到豪彘的踪迹,阿执十分自信,一定能寻到。
      周围阴风呼啸,吹得她打了个寒战。看不透的黑暗里究竟藏了多少危险、奇形怪状的除妖师?这些游整日游走在凶兽之间的除妖师都捉不到的豪彘,自己确定没问题吗?
      实话说吧,如果不是因为也就是第四样“法宝”,她的心中完全没有谱。
      她的手缓缓摸上了双眼。
      这一双在稍黑的地方就彻底模糊掉的视线啊。
      唉,除妖场上一盏灯都不点呀?为什么别人的眼睛在夜色里就那么好使?为什么这世界上就有人不怕黑暗呢?
      没有光照的地方,黑暗占据了全部,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惧,是最为折磨阿执的,她宁可两眼一闭倒地死掉,都不愿意靠近黑暗半步。
      每天太阳一落,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屋子里,而且要点上很多蜡烛。东雷震国的物资相对短缺,尽管爹爹疼爱她,也不允许浪费太多的蜡烛,所以阿执没有办法在夜间以烛火照亮全部的角落,只能围着床边点上一圈。然后,她就钻头躲进被窝里,暗暗在心里数数,挨到入睡,渴盼着赶紧天亮。
      但是今夜,为证明张守信公子清白,她咬牙下定了决心,就非得破这个例。
      判官继续盘问阿执:“姑娘真的是自愿参加除妖场?没有受人逼迫?”
      我……其实并不想参加……
      阿执在与张守信公子山盟海誓的激动心情和恐惧黑暗而不得不退缩回安全地带,这两股力量的拉扯中摇来晃去:时而坚定下场,时而很不确定地试图左右张望,努力眨眨眼睛,集中视线,想要看穿黑暗,瞧清楚除妖场上还有谁。可惜的是,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她能看到的除了黑,还是更深的黑,就连距离最近的判官,都只能大致瞧见一张类似于浮在空中的脸——还是自己手提灯笼照亮了的。
      “今晚抓的是豪彘对不对?听说这头豪彘十分凶险狡猾,连开了好几场除妖,都找不到踪迹。”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来呢?”
      “因为——”她深吸口气,自言自语,“我必须来啊。”
      判官听出她有些不情愿,更加猜疑这小姑娘的来历:“薛姑娘,你确定没被人胁迫吧?如果有冤情,直接向本官陈述即可,本官做不了主的,会给你报到官家去。”
      这件事情,官家能做主吗?
      那些人,可是在君安城开设地下法场的银月缶啊。
      阿执在心里叫道,连张家的赫赫地位都敢踩在脚下,大概谁也不怕吧。官家管得了银月缶吗?真的可以试试报官,请衙门出兵救回守信公子吗?可一旦惊动了官府,守信公子还能活着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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