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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夜色像跳进砚台洗澡里耗子般被来回染透,黑到一颗星也看不见,东城门外的小庙恢复了寂静无声的破败样子,迎来送往后也不记得细心妥协地打扮打扮自己。庙宇实在老旧,半夜配着阵阵阴风吹过碎窗纸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总怀疑,莫不是庙里的神像和不知名的小鬼厮混在了一起。

      “吱呀——”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庙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步伐沉稳地走进来三人,惊醒了仰躺在干草堆里的林四凤。即使内伤外伤加起来让她起身都变得吃力,身为赏金猎人的敏觉还是告诉她,任何时候都不能睡死过去。

      况且,三人谁都没有刻意放缓动作。

      “哟,大哥,瞧瞧咱们‘隐娘子’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竟想不起昨晚是谁污蔑我们动了她的相好的,非得揪着我对簿公堂,今个儿怎么就像一条脱了毛的母孔雀,病恹恹卧在地上。”三名男子中身形最为挺拔修长,容貌也最为丑陋独特的那个轻笑着和身旁人调侃。

      孙朝并未多加理会徐敬周笑意盈盈的戏谑闲话,只定定观察着林四凤身上的伤势,语气平静冷肃地像刚从冰窖里解冻:“‘一音锤’呢?是谁伤了你?”

      林四凤不动如山,坐在原地,既不理会徐敬周的阴阳怪气,也不回答孙朝的问话,只是神情凄婉悲凉。

      徐敬周没脸没皮,嘻嘻笑着:“林娘子,昨夜你走以后,我们哥儿几个就已猜到曹北光怕是凶多吉少,照此番光景来看,想必你已经找到了凶手,只是,啧啧,身体有点不经打啊。”

      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摸上林四凤的胳膊,手指点在不久前刚止住血的伤口处流连忘返。

      “呸!”一口结结实实的口水喷到了徐敬周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

      从外表看,林四凤体格风骚,一种勾人的媚态浑然天成,好像风月场里走出来的年轻老鸨,但如果将她看成一个狐媚子便大错特错了,从她十七岁出道至今,跟过的男人,也只有曹北光一个,因此她一点看不惯“玉面□□”这种流氓做派,忍着伤痛大力挥开徐敬周的脏手:“老娘做事轮得到你管!”

      猝不及防被吐了一脸唾沫星子,徐敬周眼中立时射出火光,可他偏偏要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脸上的湿湿漉漉擦也不擦,任其唾面自干,然后不露声色直起身,吊着眼,居高临下道:“不过是被曹北光玩过的半老徐娘,还真当自己是个宝贝!找你,不过是想看看有谁能把曹北光弄得踪迹全无,我们兄弟三个也好领教领教。”

      这句刺耳的话语,让林四凤听出点意思,她勉强将刚才还不屑一顾的目光对上徐敬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你们认为,是雪狼妖带走了北光?”

      “难道,没这个可能吗?”徐敬周挑眉。

      林四凤回转目光,平视前方,唯恐他做作的模样脏了眼睛:“昨晚找你们之前,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小丫头,她是当日在茶楼里接触北光的最后一人,也是她告诉我你们在茶楼外和北光动过手,把我引去你们那里了。”

      “所以,曹北光的失踪和那名女子有联系?”

      “嗯,我本将她和另外一个女孩齐齐绑在这庙里,才去找的你们。回来时,刚好看见一名少年要将她俩就走,当时那少年亲口承认,北光已经被人杀害,言语中还透露出凶手和他们关系密切。”

      “你为了给曹北光报仇,与他动起手来,才被打伤成这副模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表演了场默契的双簧,方将事情还原个七七八八。

      孙朝在旁补充追问:“那三人中,可有雪狼妖的影子?”

      “雪狼妖化形后,男子至少也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那救人的少年只有十二三岁,看着不像雪狼妖。”说话时间有点长,林四凤身体虚弱,换气时呼吸困难,停了会儿才道:“那两个女孩,一个不会武功,连我一剑都躲不过,另一个从长相看便知是南疆人,也不大可能是雪狼妖。”

      “可是,如果不是关乎雪狼妖的事情,‘一音锤’又何必跟普通人纠缠不清?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孙朝沉思良久,仍然认为那群人和雪狼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见孙朝的推测,林四凤一怔,她原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曹北光绝不是无事忙之人,只好对这种说法闭口默认。

      瞧了瞧自家大哥推敲思索的神情,又瞅了瞅林四凤坐在地上面色惨白,了无生机的模样,徐敬周的豆豆眼滴溜溜转了两圈:“林娘子,不如咱们合作何如?”

      林四凤不明就里,有点看不上他的鬼点子,一声冷嗤:“哼,怎么个合作法?”

      “你先将伤养好,然后带我们去找在茶楼中与曹兄相遇的女子,我们再一同顺藤摸瓜,还怕找不到杀害曹兄的真正凶手吗?有我们三个在,又何惧那半大少年的功夫?”

      破庙外是一小片荒地,唯有一棵将要干涸枯死的百年老树在庙旁屹立不倒,夜间休憩在树上的乌鸦,发出了两声似哭非笑地啼鸣,回应着徐敬周的声音。

      林四凤的考虑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她明白,现在想要找到杀害曹北光的凶手,与他们合作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道:“好,我答应合作,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我对雪狼妖没兴趣。不过,杀害北光的凶手,我必须亲手了结他!”

      十日后,奉州城中的某处铺满青石砖块的小院里,有位妙龄女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练字。

      她时常会看向幻化成清俊少年模样正在院中习武的就枝,他的动作顺畅自然,招式铿锵有力,让女子恍若梦中:怎么……突然就搬到这里来了?院里刚刚收成一堆的碎瓦片被搁置在墙角,那是这个旧院中唯一没有被打扫清理干净的痕迹,清楚明白地提示她一切都是真的。

      那日,刀景眠说起住在山间小屋,出入城中多不便时,就枝在旁边一言不发,时与以为他是对刀景眠的说辞权当耳旁风,没曾想,他竟是接受了刀景眠的提议,起了心思在城中找了处小院安顿。不仅如此,后来骆老头不知是如何被他说服的,居然也乐乐呵呵地住进院里,还挑了个和就枝正对着的房间。想当初,时与见骆大爷白天传授就枝武艺,夜间却不知他在何处落脚,还专门提议过让他来木屋一起住,结果被他翘着胡须拒绝了。

      等骆大爷一块住进来,时与细问才知,历经绑架一事,就枝再也不放心让自己每日一个人赶着驴车上山下山,进城出城,便听取了刀景眠的建议,搬到城里,并请骆老头为自己保驾护航。

      对此,时与的心情只有受宠若惊四个字可以形容。

      因为就枝是这么劝说大爷的:“四十里路,说短不短,她一人独自来回,徒儿实在不放心,日日都要担忧着类似于昨晚的情况再次发生。如若您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在城中,届时院中肯定更加热闹,时与也会非常开心,大家和和乐乐生活在一起岂不是一桩美事?白日里,徒儿接送时与去黄金屋抄书学画,其余时间待在院中认真习武,晚上,即使班师父坚持要在慕云山上教授武艺,只要有您坐镇院中,徒儿又有什么不安心呢?”

      原本骆老头对于就枝的请求,还是有些迟疑犹豫的,只是一得知时与被人绑架,差点没找回来,他便想也不想拍着胸脯保证会保护好时与,让就枝回去赶紧腾出一间房给他。

      事情被轻而易举解决,时与宛如被人呵护在掌心的珍贵瓷器一般,成了受到保护的中心人物,甚至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搬家一事提上日程,最开心地莫过于首位发起人刀景眠,她见就枝和时与二人白天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于是毛遂自荐,提出游手好闲的自己可以去奉州城找牙人看房,保证不出三日,就能找到物美价廉,位置合适的院子。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三人行汇同骆大爷住在了这座靠近城边的的二进院,院子大小适中,院内连着厨房和柴房,加起来共有八间屋子。听说,房租一下交了半年的,不过直到现在,她都不清楚,是谁掏的银子。

      最让时与惊讶的,是前天把木屋里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放上驴车,往城中搬运时,她偷偷问了问就枝班靳对此事的态度,才知道班靳居然有隐隐赞同之意,还不忘提醒就枝,林四凤过不了多久还会圈土重来,让他多加注意。

      这样贴心诚恳的建议,完全不像是从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班靳口中说出的。从第一回见到班靳,再从就枝偶尔的三言两语中,时与都觉得就枝的班师傅和骆老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

      但搬家这件事,让她对此人有了新的认识。

      院中练着字,时与总是情不自禁的走神看向就枝,同一套剑法他已经在院子里练了不下二十遍,束发的额角渗出汗水,顺着脸侧边缘淌落。他的皮肤白皙,举剑挥舞时,阳光从他身后透来,穿过白色的衣服和轮廓边缘隐隐透明的肌肤,像太阳专门为他画的一副肖像画。

      真好看!时与心道,某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缓缓滋生,导致她的目光一直钉在就枝身上,好好一首诗,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写完。

      然而嘴角的笑容还没成型,就见就枝握着剑的手略微一顿,剑端便朝着她头顶侧上方屋檐狠狠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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