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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苹卷·折磬大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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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鸣聒噪,一粒汗珠碾碎成滑腻铺在她的掌心。
月牙般的白刃朝着她的面门劈来,她绛青色的无袖小褂被刀风微微吹开。她侧目,颔首,足尖一点,向一旁的树干借力,偏身转入斜前方的丛薮中。丛林的阴翳中转出她脸上的几点雀斑。
千万朵银闪闪的刀花紧接着刚才那一刃又从她的另一侧劈来。她向后翻滚,连退数十步,从背后抡出一柄深褐色的重剑,大喝一声“破——”
剑光刺穿了重重刀花,略过林翳,顺势切断了远处刀客的几根发丝。
刀客脚跟向后一落,抬眼,打量了一下她手中那把重剑。陡然想起什么似地,大叫:“这把剑难道是——”话还未说完,他的脖颈一震,身躯向着正前方直直倒下。在他的身后,一位穿着青色罗裙的十八九岁的女子压了压手腕,埋怨道:“师姐,师傅不是让你收敛一下自己的实力吗?”
“我的实力…再收敛真的不会被干掉吗?”持剑女子叹气。
“咱们长生宗,你若称第二,谁敢叫第一?” 青色罗裙少女抱臂,怒其不争。她话音刚落,两行血泪便突然从脸上淌了下来。她一怔,只感到自己的嘴角、鼻孔、耳窝…五窍俱是一热,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持剑女子一惊,旋即屏息凝神,环顾四方。
没有外伤,周围没有剑气或者其他兵器的杀气。
此时七窍流血,应该是中毒了,且中毒已有一段时间。
下毒,且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于千里之外,下毒之人的实力绝对在她之上。
女子警惕地握住手中重剑。
下一刻,数十道潜伏已久的黑光从她身体前方腾起。她瞪大双眼,霎时间,慌乱感掐灭了她方才的镇定。
还有另一个敌人!
下毒的人已经独步天下,但还有另一个实力不俗的敌人在周围设下了陷阱。
她双肩发力——两臂——手肘——手腕——掌心至指尖,防御性地抡出一剑,同时,一串干柴烧裂般的声响随之响起,深红色的火舌从那剑身中迸出、灼烧,与黑光在空中对抗。
然而,更多的黑光从她两侧暴起,交纵形成一张早已密织好的巨网。她能感受到,这一重密网般的黑光外,还有数十重密密匝匝的黑光野蛮地缠绕纵横,绵延数十里……
她闭上眼。屏息。有几朵胆小的泪花不争气地爬上了她的睫毛。
“砰——”
翻飞的黑色密网下,她利落地将手中那把重剑生生向某个方向掷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把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乃是一柄通体透明的软剑!
她转身,又是干脆地将软剑向反方向递出。
两只剑双双离手,悍然破开黑网,带着一股强劲的剑意突围而出,向着一前一后两个相反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黑网落地,她的衣衫被绞破,皮肤上出现了无数道血痕。
不可言说的痛苦中,她佝偻着身子,嘴唇微微颤抖着。
“谁——”
下一刻,一根树枝抵在她的喉咙上。
一位灰发道士站在她的身前,拿着那根树枝。
无声无息、凭空出现的年轻道士,轻轻一动便能要了她的小命。
女子心想,竟有第三个人埋伏在此。这个人和之前的两位高手结派,必然合力击败了很多人,包括她。她怎么早点没有察觉到呢?
她一直都抱着“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心态在这片“林子”中逛悠,没想到早已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
四目相对,年轻男子狡黠地笑了笑。
白色的道袍,灰色的短发,舒展的剑眉,漆黑的瞳孔,有些干燥的唇,微微敞开的领口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她鬼使神差地张了张嘴,“我投降”三个字尚未说出口,只听得一阵钟声铺天盖地而来——“咚,咚,咚——”
第一道钟声如筑巢时的新燕般缓缓略过丛林天际时,一道横亘天空的裂隙缓缓出现。
第二道钟声如成群的蟒蛇伏行般蔓延过丛林的地面时,树木轮廓模糊,颜色淡去。
第三道钟声夹杂着人的鼓掌声、呼喝声、叹息声、唏嘘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两人俱是一阵头晕目眩。
“折磬大典第二轮试炼结束,最后七位入选者已经诞生!”伴随一句高喝,四面的高台和观众渐次出现,竞技场的轮廓也明晰起来。
灰发男子收起树枝,朝她眨了眨眼,说道“得罪了,姑娘”。
她本能地点点头,嘴上敷衍着:“见笑了”,目光却望向了灰发男子的身后——
扭曲褪去的树林幻象中,一个银发少女从中踱出。她的皮肤、瞳孔俱是有光泽的浅色,单薄的腰间挂着几串玉质的铜铃,走路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出现的同时,竞技台四座数千名观众也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和欢呼声。
女子心想,这便是第一位下毒的高手。虽然看上去年纪尚小,实力却非常彪悍。
银发少女两只手端着方才掷飞的褐色重剑,剑身上,鲜红的火舌仍然喷吐不止。她盯着身着绛青小褂的女子,冷漠地问道:“原来如此,这把剑就是你没有中毒的原因了,这上面应该是一味真火?”说着,她将重剑甩回剑主人的身边。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毒太霸道了,真火也只能勉强抵御住一刻钟。”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她转过身,只见另一位年轻的男子也将她不久前抛出的软剑带了回来。
这就是第二位高手,设下黑网陷阱的人。
“这把软剑应当是长生宗的宝物了。”说话的男子与灰发道士正相反,他穿着一身的玄色束身衣,一头毫不张扬的暗红色长发和堪比女人的柔美面相,令台下的男女观众纷纷失神。
她忍着绞痛,将一深一浅、一重一轻的两柄剑收入背上的布鞘中。
一旁的灰发道士伸了个懒腰,边打呵欠边说:“两个镇宗级的宝剑都在她的身上,真是神奇呀。”
“镇宗宝剑…倒不至于,只是些弟子们不常用的武器罢了…”她心想。
这一想,她就顺带想起宗族里把她骗来参加活动的长老们在她临行前的稚气发言:“你要成为玄武令牌的最后七位胜选者很难吗?”她苦涩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宗族里的弟子和长老总是对她有一股迷之自信。
难啊,确实难,差点小命不保了。
她环顾四周,浑身的疼痛和毒发的麻痹却让她有些视野模糊:偌大的竞技台上,近百名来自不同门派的弟子正受伤昏迷在地,除了银发少女、灰发道士、玄衣男子,还有她仍站立在竞技台北侧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人分别在散落竞技台不同方向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