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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争斗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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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笙回过神,猛地向声源处望去,只见一团黑黢黢的东西,以一种足以令自身模糊的速度,飞速朝他靠近。
可即便石龟再快,也快不过离凌笙数步之遥的祝夫子。他额间青筋暴起,不知怎么地下窜出了一只手,抓着凌笙的腿就往那边拖,凌笙摔倒在地,眼见祝夫子离他越来越近,刚要挣扎时,那只手已抵在了他颈间,滚烫至极,不似寻常石块,起落间就能轻易要他性命,他没再动,静静望着前方,嘴巴张了两下,却是一个苦涩的微笑。
璐儿愤愤从石龟身上跳下来,先是扫了眼满地狼藉的战场,又看了看僵立不动的蒙面人,瞪向祝夫子,“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么?是你杀了他们?”
祝夫子直视前方,不愿与这小辈计较,只是问凌笙:“想不到你竟与这小妖勾结如此之深……我同你说的什么你都忘干净了么?”
凌笙抿唇不答,脸色却逐渐苍白起来,朝璐儿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那只泥手虽没再动,灼热却包裹着脖颈,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璐儿想上前,却被石龟一个眼神制止了,她顿了顿,想说些什么,余光不经意一瞥,见到不远处手握弯刀的黑衣人。
那人并未看她,只是紧紧盯着祝夫子以及他身边的严朔,避免他们有下一步动作。
石龟不动声色挡在璐儿面前,沉声道:“你二人如何我不过问,但这小妖乃是我鹿门山罩着的,而她又罩着那小子,无论无何,那小子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他望着祝夫子,双眼微眯道:“你从何处来,来到此地是为何,我睁只眼闭只眼也便过去了,但你若动了我鹿门山的小妖分毫,这账我是一定要算的。”
祝夫子一闭眼,豁出去般说道:“自便,我虽然修为不高,但背水一战足矣,届时谁生谁死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遇到了个脖子硬的。
璐儿心里暗自叹气,这人带着死的觉悟同他们相碰,能不能赢确实难说,即便他疲累至此,牵制凌笙的泥手仍是不依不饶,极有可能留有后手。
且看他身后的那小跟班,也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她把凌笙拖到什么邪门歪道去了一样,看着就有些生气。
诶等等……
璐儿往前走了几步,离石龟更近了些,她抬头看了祝夫子一眼,忽然伸出手指在石龟背上敲了敲。
石龟本来就被祝夫子的一番话给呛住了,见璐儿鬼鬼祟祟的,略有烦闷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知这小鹿在给他挠痒痒还是啥,这个时候了也不知抽什么风,眼眨个不停。
忽地,尘土飞扬,离石龟半步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只泥手,石龟顾着眼神威慑璐儿去了,没留神避开,泥手直接击到他的石甲上,撞了个粉碎。
石龟被这一击,倒没什么表示,反倒璐儿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手摸到了腰间的软布上。她稍加思索,拿手背挡在面前,朝石龟低声道:“我们不能这么被动,石甲再硬也不宜同他继续耗下去。”
石龟点头,看了她一眼,粗生粗气地说:“那我直接杀过去,挟持那老头。”
璐儿嘘了一声,“不行,凌笙在他手上,保全他要紧,我们得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
“怎么神不知鬼不觉?”
璐儿忽然凑过去,悄悄说了几句话,生动形象诠释了何为神不知鬼不觉。
石龟听得一愣一愣的,身体却替她挡着从土里窜出来的泥手。泥手的攻击逐渐密集起来,节奏不慌不乱,专门挑石龟的死角下手,怎么刁钻怎么来。
凌笙一边观察祝夫子神色,一边提防着蒙面人的动静,只远远看到璐儿身影闪了几下,再看时,她已经将一个白球似的东西掷了过来。
只见那球越来越大,迎面而来的,还是一层温热的气浪,好似还带着璐儿的体温,一同朝他奔来。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只因原本钳制住他的泥手先一步挡住了白球,被碎裂的石块溅到双眼之前,他单手挡住脸颊,往后退了两步。
还是有石块擦着胳膊划过,有些疼,但不致命,只是伤口处仍会渗血。就像陀掉的面条,能看也能吃,就是忍着下咽时还是会觉得难受。
远处已近极限的祝夫子踉跄一步,猛地吐出一口血,将本就血渍重重的土地又染上一道赤色,而他身后本该支撑着的严朔却被璐儿从后扭住手腕跪伏在地,难以动弹。
而石龟一尾巴甩碎最右边的泥人,他前方的几个泥人已经倒下了,唯一还在挣扎的,只有凌笙身边的泥块,蹦哒两下后,再也没了动静。
“收!”璐儿膝盖顶在严朔背后,腾出手来唤了一声,“?收!收?收?收!!”
凌笙眼瞅着璐儿摊开手掌兀自喊叫,也不知是在念啥咒,愣是连个影子都没召过来,反倒差点让严朔溜走。
终于,在他看不下去准备过去之前,一条破破烂烂的软布慢悠悠地往胳膊旁晃去,他眼神一凝,诧异地顺着软布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软布的尾端团成一团,正牢牢杵在他身后,看上去竟分外不情愿。
等再转眼看向璐儿时,只见她半个身子压在严朔背上,一只手边绕着软布边念叨:“我都喊你几遍了,能不能有些默契?还好他只受了些小伤,不然你下场就惨了!”
凌笙虽离得远,还是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璐儿正对着软布嚷嚷,见它乖乖没再动弹后,心头一软,轻轻拂去它上边的灰尘,“辛苦你啦。”
凌笙走过来,蹙眉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刚要说些什么,严朔就朝地上啐了一口:“凌笙你这个叛徒,竟然同他们一块儿暗算夫子,若是方才夫子的泥手没替你挡着那小鹿妖的致命一击,你早就躺地上了!叛徒!”
毕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哪怕修成人形了,也是少年心性,又爱憎分明,有些时候情绪上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凌笙沉默以对不代表璐儿能忍气吞声,她就着手臂上的软布将他捆了个结实,最后又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死结,做完这些,手背上也被他挠出了几个红印。
“脾气真差!”她摸摸手,看了眼侧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祝夫子,抬起头朝凌笙问道:“凌笙,他受了重伤,你好好看着,我一会儿得找他问话,若是他跑了的话,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石龟在远处听着觉得有些好笑,哼了一声道:“就你那个小身板,还能找谁算账啊,想个法子都磨磨蹭蹭的,优柔寡断!若不是我断定那倒霉灵器不会伤着那小子,估计你都早跑过去救他了。”
凌笙扫了眼她手背上的红印,冷不防问道:“方才你是打算佯攻,赌定夫子会护着我,然后趁机跑到夫子身后对付严朔的?”
璐儿搓了搓手背,摇头道:“不是啊,我那废灵器是来护着你的,就算它打不破那泥手,之后石龟也会冲过去击碎它的,我只是来吸引那老头子的注意力的,想不到石龟猜的还真不错。”
祝夫子周围的泥手看似分布毫无规律,不堪一击,实则早已蓄势待发,将他同身后的严朔护得严严实实。
石龟虽没看出来,却眼尖注意到泥手攻击的频率,同一处的泥手一共有三只,一共有四处,其中最中央的只有一只,应是主攻,而那只恰好钳制住了凌笙,想来它是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只要中央的那只分不出功夫来对付石龟,击溃阵法应是非常简单的。而严朔从始至终,一直都站在祝夫子身后,两人虽未有接触,但不难发现严朔的气色分外不好,小妖虽气血不足,但像他那般面无血色的却极为少见。故不难猜出,严朔或许是支撑祝夫子的关键,而凌笙,要么是引他们入阵的诱饵,要么便是严朔的替补,不论是哪一种,只要他不死,祝夫子便有翻身的机会。
或许祝夫子笃定过璐儿不会伤害凌笙,但真当进攻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会驱使泥手护住凌笙,这样一来,石龟便有了机会。
察觉这些,凌笙刮目相看了一下,“想不到你还知道佯攻。”
“小瞧我!”她扫了眼满地狼藉,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笑,“说起来,老松鼠可喜欢谈论这些了,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听来听去,听去听来,也就记了一小部分。”
他点头嗯了一声,蹲下身,拍了拍软布身上的灰尘,朝璐儿抱歉道:“对不住了,都弄破了。”
璐儿摇摇头,伸出手刚想拍拍他,伸到一半担心他会避开,只得转个方向,随意指了指,“小事儿。”
而被她指了个正着的某位蒙面人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弯钩,冷眼看着面前的一行人。
他面前躺了太多的残肢,有些还翻着鲜红的血肉,有些灰蒙蒙一片,沾上了些灰尘,早已没了生气。
即便同伴直挺挺倒下了,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他手中的弯钩却始终对准了他们,随时都可以朝他们袭来。
璐儿在看清他瞳孔的那一刻就是这么想的,因为孤军奋战无所畏惧的人,眼里什么都不会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