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69、一场好戏

　　凌笙对雾州的地界不算十分熟稔，但他昨日找璐儿时把这附近的路段摸了个遍，哪怕他头脑不好也该认路了。是以一路带着她往沧坤泽过去时，意外的顺利，没等她把寂澜的关子猜个所以然来便到了海边。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不认路也不算很不好，至少花在路上的那些功夫还能用来想想该说的话。

　　沧坤泽还是一副美丽冻人的样子，厚冰未曾融化一星半点，从几十丈的高空往下跳根本不用担心会跳个窟窿出来。璐儿在海面上玩了几轮，跳得脚都有些麻，真心觉得这冰没个三年五载只怕消不下来。

　　“还三年五载，你也不想想尚浮龟那货……家伙是报了多大的决心要与这沧坤泽同归于尽，别说五十年，上百年都不一定化得了。”寂澜念着小八还在旁看着，用词也没特别过分，毕竟今日这戏的主角是她。

　　小八听他叨叨也没怎么在意，解释道：“义父的杀心也算不上很重，只是有些心事放不下而已。”

　　寂澜瞥了她一眼，翘着二郎腿，奇道：“他吃的人比他杀的人还多，你说的心事怕不是他的贪欲。”

　　“……不同你说了。”小八把头扭开，自顾自到一边凿冰去了。

　　璐儿幸灾乐祸道：“叫你多嘴！这不会就是你今日要叫我们看的大戏吧，也不怎么样嘛，你这哪儿叫演啊。”她嘲笑完还不够，还拖着凌笙一块，“你说是吧凌笙！”

　　凌笙本蹲在冰面上观察那冰，听到她突然喊自己，下意识答道：“嗯对。”

　　寂澜一看这俩一唱一和的模样顿觉来气，等待檀栾来的途中瞪了他们不下几百回，好在檀栾脚程不算慢，来得还算及时，挽救了寂澜即将到来的眼疾。

　　寂澜一见他身影，就悄咪咪往那边跑。原先他劝诫行人，四处走动时都披着人皮，如今沧坤泽最大的祸患没了，他也不必再如往常那般，直接以半透明的身形出现，反正常人即便知晓沧坤泽的变化也不敢贸然前来。

　　檀栾眼神极好，远远见他来了，也往那边走快了些，顺带看了眼小八，悄声道：“已办妥了。”

　　寂澜给他使了个眼神，领着他往璐儿那边走去，察觉大家伙的眼神差不多都聚集到他身上了，便昂头朗声宣布道：“昨日我和檀栾在岸上商量了一些事，既然海底的事情解决了，那岸上的事也不能再耽搁了，所以我们便瞒着你们做了个决定。”

　　璐儿积极发问：“你要称王还是称霸？”

　　“一边去！”寂澜嫌弃挥手，谴责道，“不会提问就不要在这儿找存在感了啊，我跟你这种只会动粗的不是一类人，下一个！”

　　一片寂静……

　　不知为何，寂澜仿佛听到乌鸦路过头顶，留下一阵不怎么美妙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眼檀栾，后者也是一副全无兴趣听他再多废话的模样，来自同谋者的不配合击垮了他一颗脆弱的心。

　　他想了想，又不想彻底放弃这愈加尴尬的气氛，便问小八道：“我和璐儿捡到你时，你是不是被那什么烂人找来的修士差点打死？哦，听你们说好像是唤作什么公子的，一听就是在哗众取宠，只怕风头还没我当初半分漂亮……反正你能懂我意思就行，至于称谓什么的，就先跳过。”

　　小八被人揭起旧事，神色黯然了些，“嗯大致相差不多。”

　　璐儿隐约猜到了什么，暗里戳戳凌笙，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寂澜见在场的似乎只有小八还在状况外，便又给了些暗示，“这烂人名声并不好，他虽不往沧坤泽走，可我也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此人胸无点墨，又总喜欢端着些才子架子，偏偏他又有些臭钱，惹得一些想要巴结他的人争着要把他捧上天。”

　　小八像是被什么劈了一下，傻站着看他。

　　“此人我原先就有些看不惯，但碍着身形也没真找上门，毕竟凡人的事情与我无关，但你就不一样了。”寂澜肯定是先前没被收拾过，爱在一些关键地方停顿，“我治你时好歹也耗掉了几百年灵力，本以为你能懂些道理不再上赶着找他送死，结果你还是被打了一顿。我脾气不算太坏，但百年灵力说没就没了，心里总憋着气没处发，便和檀栾商议把他带来了。”

　　说罢，他手指了指檀栾身后那片草丛。

　　那草丛有半人高，再加之郁郁葱葱，是个惯会藏人的好地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草丛摇动中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之所以黑乎乎完全是那人披头散发，活像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怨鬼。

　　璐儿瞧见后，只暗道檀栾跟他还是动了些心思的，毕竟方才他们眼睁睁望着檀栾从那儿过来，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想必是用了什么办法将他捂得严严实实，等谜底揭晓后再将他放出来。

　　小八乍一见心上人被人绑了立在草丛里，一心急就要上前帮忙。

　　璐儿却冷不防闪到她跟前，拦了个正着，她扯住她手腕，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似乎是怕小八耍心眼，凌笙也慢慢走过来，站在璐儿身后，俨然是要当第二层人墙的意思。

　　小八一向对仙门的人有些畏惧，见状也没敢乱动，看向寂澜。

　　这次开口的却是檀栾，他说得极快，仿佛不太想陪他们胡闹一般，“先别急，问他几个问题再考虑要不要帮他一把。”

　　说罢，便飞快地朝屈潜所在的地方而去，如若不是他脚步快到透露出了他的兴奋，璐儿还真以为这人是被寂澜拖下水的，谁让他平日里看上去也规矩得紧呢。

　　寂澜见他跑来，小短腿忙不迭往前跑了几步，杵在小八和屈潜之间。见璐儿疑惑的眼神甩来，他大发慈悲解释了一句，“我怕你们站得远听不清，特地来代为转达，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们可得好好听。”

　　笑话！在座的各位就没个普通人，隔这么点儿怎会听不清！

　　璐儿也不想拆穿某人极想表演的事实，配合道：“若有听不清的话，我们会问你的，你就不必一句句转述了，我们跟你也没离多远。”

　　檀栾见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便从袖子里摸出寂澜塞给自己的纸条，照着上面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屈潜被他蒙了眼，又被堵了嘴，再加上海边风大，只听得有人在支吾，并不清楚附近是何人。可檀栾一开口，他便怔住了。檀栾这次换的音色有些特殊，脆而不甜，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与平日略低的嗓音相差甚远。在准备盘问屈潜之前，寂澜本自告奋勇揽下这个活，但檀栾没听出这个意思，还当着他的面变换了一下声线，这才断了寂澜的梦。

　　所以当檀栾开口时，理所当然被屈潜当成了陌生人。

　　“我知你是谁，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其他的一概不论。等问完了，便放你回去，若你有意隐瞒的话，我可保不准会对你做什么。”檀栾压低嗓音阴森道。

　　屈潜呜呜点头。

　　“你可曾与妖有何过节？”

　　看来寂澜还是懂得循序渐进的，没有一上来就暴露身份和意图，檀栾如是想到。

　　屈潜摇头又点头。

　　“到底有没有！”

　　这一次变成了彻底的点头。

　　檀栾觉得很满意，看了眼不远处的众人，又问道：“那只妖可是最近出现的？”

　　又是点头。

　　“不论是何过节，你可曾对她动过杀心？”

　　出乎寂澜意料的是，这一次他竟沉默了。原先低垂的脑袋不知为何，久久顿在一处，像是晕过去了一样。正当檀栾要探探他鼻息时，屈潜却忽地支吾起来，吓了他一跳。

　　察觉他有话要说，便扯下了他嘴里的布，好奇等着。

　　“是不是她指使你来的？她是不是还在旁边听着？去你的！缠了我这么久，是个狗也该被踹飞了吧！我都要走了还来这——”智商还没彻底丢掉的屈潜振振有词，说到一半却被人重新堵了回头。

　　耳里入了些污言秽语，檀栾眼底的温度降了不少，拍了一下他的头，呵斥道：“让你说这些了吗？给你嘴不是让你骂人的，若说不出个前因后果来，你就在这儿当稻草人吧！”

　　说罢便等了一会儿，才又把他的嘴放出来。

　　“你回去告诉那个丑八怪！敢使些下三滥的法子对我！若让我回去了，她一定给我吃不了兜着——”

　　檀栾面露尴尬地瞧着他们，嫌弃地把不小心沾上口水的手指往他衣服上擦了擦。

　　寂澜看不下去，跑过来三下两下顺着屈潜的双腿往上跳。屈潜被绑在木棍上，双手自是被缚了个严实，寂澜过来时有意往他胳膊上靠，骤然被冰凉的东西贴上，饶是气急的屈潜也不由得慌了慌，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寂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坐上他肩头，揪着他耳朵喊道：“我不是谁派来的，你只需老实回答便好，若再吵吵嚷嚷的，我便把你丢海里冻死！”

　　自觉威胁到这个份上，心里总该有点数了吧。寂澜自信把他嘴里的布再度扯下来，双耳早已做好聆听他痛诉罪孽的准备。

　　“你们来多少都没用！丑妖多作怪！像她这样的东西，也不知怎么兴师动众找了这么多妖来！我要是怕了我就不姓——”

　　寂澜堵上他嘴的同时，顺带堵上自己的耳朵，而后怀疑人生一般同檀栾对视了一眼。

　　怎么就这么个草包似的东西，这么难对付？

　　本想着让这草包哭着喊着过往做些的错事，好让小八心结打开不再执迷不悟。谁曾想，这货嘴里就是吐不出人言来，怎么威胁都不管用，寂澜甚至都忍住恶心往他胳膊上贴了，这货吓是被吓到了，可嘴硬得堪比龟壳，愣是说不出想听的话。

　　寂澜被气得不轻，本以为檀栾是经验不足审不出什么来，结果换了他还是一样。略微考虑后，便小手一挥，屈潜跟绑在一起的木架一同往沧坤泽飞去。

　　小八瞅见这情形，又看了看寂澜强硬的面孔，想也不想就要阻拦。

　　璐儿却把她按紧，坚持道：“再等等，别着急！他们不会下重手的，救人也得考虑这人值不值得救吧。”

　　小八听了这话愣住，寂澜瞅准时机把屈潜吊在了海面上，下方正好就是昨日璐儿他们出来的地方。沧坤泽如今没水，全是些硬冰，虽不能把这人淹死，但摔死总是可以的吧，若运气好一些，还能顺着那洞直接滑到海底，岂不更刺激了。

　　方才是蒙住了他眼，这人看不到外面情形肯定会以为他们是往严重了说。此刻若把他眼前黑布拿掉，让他身临其境感受一番，恐怕就是另一种情形了。

　　一不做二不休，寂澜也不想再多跟他废话，随意把屈潜蒙眼的布扯掉。

　　被黑暗笼罩了太久，双眼猝然与光相撞，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上了天。等双眼恢复视觉，他便发觉那怀疑不假，他果真被人控在了半空。他短暂看了眼脚底这无比纯澈的白后，便将视线落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猝不及防，与满眼忧伤的小八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