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58、无可救药

　　还好在场的除了心神不宁的凌笙和慌不择路的寂澜外，还有一个理智尚存的檀栾。他反应极快，一个反身跳上召出的剑，还不忘顺手把寂澜给提了上来。

　　寂澜见自己落在了这来路不明的人手里，忙向凌笙吼道：“你还在那儿看什么！琢磨一会儿该捏个什么样子的泥人吗！赶紧想办法把璐儿她们找出来啊！”

　　凌笙被这一嗓子吼回来了。他如今不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璐儿不会御土，且她又是跟小八一起不见的，她们站在一块儿，要么是小八把她带走的，要么是什么东西一起把她们拐走的。

　　且这块地势波动得厉害，可能是土灵作祟，也可能是底下藏着什么东西，被他们惊扰到了。

　　凌笙欲拿出问灵瓶，檀栾就抢先道：“不是土灵，我的剑上有土灵的气息，我能感知到一些，这儿没有土灵。”

　　“那便是底下藏着什么东西了……”凌笙隔空问寂澜，“你在这儿待了许多年，可曾了解到一些？”

　　寂澜脸色不太对劲，说话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我虽在这儿住着，但这么多年来一直不问世事，什么传闻都未曾听说。”

　　檀栾低头问道：“那我方才过来时，听人说这沧坤泽危险至极，更是有不少可怖怪物，幸亏他当初去的时候遇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经那老头提醒这才没靠近。但我这一路，并未见到他说的那个人，你知道是为何吗？”

　　“你自己道听途说的消息跑来问我！我又不是知鼠什么都知道！你问你遇到的那个人啊！”寂澜有些崩溃，“揪我后颈干什么，还不快放我下来！”

　　檀栾怕他跑了，把他装到腰间的内袋里，按了下脑袋，又在旁边贴了张符纸，飞到凌笙那儿去，隔了几步远，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自是将人找出来！”凌笙说完，双手捏诀，腾空上跳，手持无休落下，直直将其插入地面，而后立于剑柄之上，以剑身为中心，方圆十里为临界，快速结了个简单的法阵，而后睁开双眼，警惕而迅捷地在缓缓颤动的地面上搜寻。

　　地面的震动缓解了一些，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他的作用，而是方才拐走璐儿的人已经收回了术法。他结的这个，只能简单感知周围，大致探寻她们离去的方向，尽可能提供一些线索。若是施法者有意要对付他们，只怕这个法阵也是形同虚设，甚至他所处的地方也会遭到反噬。
　　果不其然，那人明显不想让他追踪，一道不知名的气压不知从何处传来，猛地地底窜上来，速度快到哪怕他已跳离剑身一定高度，还是像被拍飞虫一般打了个结实，无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檀栾几乎是在他被打中的瞬间就冲过去要拉他一把，结果也被震了一下，略微调整后，赶在凌笙落地之前勾住他腿，一把捞了上来，一同站在剑上。

　　凌笙捂着胸口，沉声把无休唤回，大致看了下，便又驱使它往前飞。

　　檀栾心惊他的冷静，忍不住说道：“一时半会儿指不定还会有余震，你让剑再去探只怕也是一样的结果。你伤得不算重，但以你目前的耗法，只怕人还没找到你就撑不住了。”

　　凌笙沉默不语，无休又一次插入地面，溅起不少尘土。与此同时，他脖颈青筋暴起，嘴里念念有词，无休剑身光芒大放，金色的光刺进眼里，显出几道古怪的深蓝。

　　檀栾问：“你的剑竟融合了水灵，是怎么做到的？”

　　凌笙没空理他，隔空注入更多灵力，将搜寻的范围扩大了些。这一次他没立在无休上，反而眯起眼睛望着东南方，聚精会神，在那道怪力再一次袭来时，推掌与其正面对抗。只是他力气不敌对方，若没有檀栾在身后助力，只怕又得被打下去。

　　他缓口气，胸膛起伏两下调整气息，肯定道：“在东南方。你将这精灵看好，我去看看。”

　　说罢便跳到无休身上，朝那怪力冲来的方向追去。

　　檀栾没想到他方才一口一个檀栾兄喊着，如今又跟指挥小弟一样准备把自己丢这儿不管，一时之间没多想就追了上去。

　　凌笙御剑寻着踪迹，望地面看去时，猛地见到一根飘着的黑丝发带，微微一惊，见是檀栾跟来了，问道：“你追来做什么？”

　　“这只妖不同凡响，既然他主动撞在我跟前，怎能有不要的道理，我们乌盛阁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檀栾笑笑，扫了眼腰间寒着脸支吾着说不出话的寂澜，便将那符纸掀开一个角，问道：“你可是忍不住想说些什么？方才不是还一问三不知的么？”

　　寂澜急着说话，差点将舌头咬到，第一次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一个劲儿道：“你们别去那儿，千万别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马上就到沧坤泽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檀栾问：“沧坤泽有什么？”

　　“伏着一只兴风作浪的大妖，若我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俩丫头就是被他带走的，”寂澜声音都变了些，“你们打不过的，他是从天界下来的，别说我们了，只怕你们掌门来了都打不过。”

　　凌笙摇头，“不是我们，是我一人。你们就此停下吧，此事与你们无关，救出她们是我一人的事。”

　　“我说过了，我们乌盛阁就没有遇到大妖转头就跑的人，你也知道我们是靠什么起家的，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檀栾也听不进他的话，执意道。

　　凌笙淡淡提醒，“你应当也知道你们乌盛阁曾有多少人为此丢命。”

　　“当然知道，但这并不能成为我逃跑的理由，”檀栾答得理所当然，“我们名声不如你们好听，可也有自己的原则。”

　　寂澜眼神复杂地瞧着他们，原有些顾虑，一见凌笙眼底的决绝，顿时狠下心，把所有的话都交代出来，“你们以为这是在闹着玩儿吗？玩什么舍生取义的把戏！那只妖，那只妖活了上千年，曾经在溟弦海底沉眠数百年，曾一个翻身把溟弦海上下生灵尽数压死！方才他不过稍稍给你们一个下马威，你们就如此狼狈！你们若真与他直接对上，只怕最后连尸骨都没有！还想着去救人，你们一旦跨过眼前的这道线，就连救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

　　凌笙闻言停下来，侧头观察他神情，“溟弦海不是寂澜荡平的么？”

　　檀栾也附和，一脸天真道：“我们也是这样记载的，祸乱沧溟海域的事都是寂澜干的。”

　　“你是寂澜还是我是寂澜？你能有我清楚？从沧溟海域妖魔遍地时开始，我就一直在这儿看着了！”寂澜气得自曝身份，“也许在你们眼里我寂澜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做妖清清白白，千年前懒得向世人解释什么，千年后也不会为了让你们离沧坤泽远些而去编造这个故事！别人泼的脏水，我本就不屑于去擦，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名声去抹黑别人！”

　　檀栾见他要跳脚，饶是心里不是完全相信，也不得不短暂被他征服，继续问道：“卷轴中记载，寂澜早已被天界派来的神将绞杀，你怎么还活着？”

　　“有你这么问的吗！”寂澜没好脸色，“烛云那厮没杀我，把我打了一顿，还说了些听不太懂的话，我休养生息准备来日再打回去，被手底下人暗算了，险些被杀，最后落得个驱逐的下场，连琼华宫都回不去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一直在沧坤泽附近打转，可没想到，没过多少年那些背叛我的下属统统死光了。我以为他们是恶有恶报，直到某日沧坤泽下了大雨，我才看到旋涡中心的那只趴着的大龟。”

　　檀栾恍惚，“大龟……千年前的大龟，最为出名的，只有卧于深海的尚浮龟了。体型庞大，嗜睡，一翻身而压万仞，有呼风唤雨之能……他一直行踪不定，偶尔有踪迹传来，却从未现世，竟躲在了溟弦海下。若溟弦海真的是毁于他手，那你岂不是被冤枉了？”

　　“对我来说是冤枉，对其他人来讲，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么？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些记录的人杜撰也好，写实也罢，写成什么样子是他们的事，我也不在乎旁人会怎么看我，我自己问心无愧便可。”

　　寂澜眼底未有丝毫波澜，这些对他无关紧要，反正世人总是更情愿将祸乱的缘由往恶人身上引。他在做恶人之前，便已经有此觉悟了。

　　“可是他为何要带走璐儿跟小八？”檀栾问，“既是从未现世，便不会主动干涉这些事，一定有什么原因。”

　　“那便要去问清楚了。”凌笙答。

　　檀栾与他对视一眼，点头。

　　寂澜简直要摇摇他们脑袋，看看是不是能晃出一地水来，“我说了这么多，你们为何还是要过去？你这样孤身闯入，还不如回去搬救兵，好歹还有一丝希望把她们救出来，不至于白白把命丢进去！你懂吗！若你当时就折返，说不定这会儿你们掌门已经派人赶到了，一群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大吧！你一人去能做些什么？”

　　凌笙点头，紧紧盯着他，“我当然知晓。寂澜，我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当时我想带她离开，她却对我说，既然一个活在书本中的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明明有一个机会去了解，为何一定要相信那些笔墨铸就的文字？如今也是一样，我不会因为那些传闻而生出退却之心，更不会眼睁睁让她等死。”

　　“那丫头，真是这么对你说的吗？”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她还说，若我发现你不是如卷宗上记载的那般，就要我答应她一件事，”他嘴角露出一个痛苦的弧度，眼里满是懊恼歉疚，“可她，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我又要怎么答应她啊。”

　　寂澜心里也十分难受，眼见他马上就要御剑再度往前，他不知怎的，明明急得像在被火烧，思绪却被一道尘封已久的对话冲溃。

　　“再来！本座偏偏就不信了，本座好歹也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被你打死！本座还没尽兴，你别想着跑，还要再同你大战三百回合！”

　　“够了，你已伤得够重，不必再打了。”

　　“怎么着，怕了？天界那帮人不是让你取本座的命么，你打这两下子便要收手？”

　　“你这嘴硬的功夫若有半分分到用人上，也不至于沦落到此。我不想要你的命，今后你便在这儿待着吧，若有下次，我必不会客气。”

　　“你就只有这点胆量么？你今日若跑了，日后本座肯定是要将今日所受耻辱加倍奉还的！”

　　“好啊，我等着。”

　　“你个胆小鬼！胆小鬼！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啊，半途而废算什么好汉，做的哪门子神仙……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和我打？为什么不要我的命？”

　　“因为你与传闻中不同，还不算无可救药。”

　　那一句话彻底点醒了他。他第一次明白，原来沉醉虚妄自甘堕落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可以甚至是值得被拯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