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51、捡了个人

　　寂澜站在原地，巴掌大小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他喃喃道：“问对错有什么意思，若所有事情都要分个对错的话，只怕就会应了凡人的那句话，非人之物就不该存于世上……”

　　璐儿指着不远处的深蓝土地道：“你说没有意思，那我问你，当你看着那儿的时候，可曾甘心过？”

　　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有些人一出生就为天地所不容，你能怪谁？怪自己还是怪命运？又能做的了什么，梗着头与天界拼吗？战败的代价即便能承受，可能让那些无辜的下属与凡人一同忍受战火带来的痛苦吗？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没有败给烛云，天界也一次都未赢。

　　璐儿感受到眼前这瘦小身躯的沉默，撩开额前的发，往前走道：“既是不愿说，你也没有拦我的必要了。寂澜，不论你是出于好意还是出于私情，我都领受了。谢谢了。”

　　寂澜站在原地，目送那道青衣渐渐远去，逆着光，像一个披荆斩棘的英雄。他落寞地低下头，而后再度钻进那具干瘪的身躯，嘟囔道：“要去便去吧，我拦也拦了，总不能再跟过去给你收尸吧，我都不认识你……”

　　话音未落，前方的璐儿不知踩到了什么，摔了一跤。

　　寂澜附身的这人眼神不太好，远远看到那青影一个踉跄，人就从那片草丛中消失了。他大惊，只道：臭丫头也真是够倒霉的，还没走到沧坤泽就遇上了这等事，也不知道会被哪方妖怪吃了去，倒是便宜了他，连收尸都用不着了。

　　下一秒，璐儿喊道：“寂澜你过来一下，有些不对劲，快来！”

　　寂澜嘴上说着风凉话，“肯定不对劲啊，你人都要被吃了还能有什么好事儿发生。”，腿却在往那儿迈。这身体生前腿脚不好，动得极慢，他走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这丫头要被吃了怎么可能还在说话，当即就疑心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冒充她的声音诱他过去。

　　他瞬间警惕不少，看草木的眼神都透着十足的古怪。

　　“寂澜你别磨蹭，这儿有个家伙受了伤，我搬不动她，你过来搭把手！”璐儿站起来，朝他招手。

　　好家伙，这会儿不只有声音了，连人头都有了。

　　他应了一声，心里却已经把跑的路线规划得差不多了。

　　璐儿听他假模假样说了句话，实在受不了了，刚放弃让他过来，就见他倏然转身，以比方才快好几倍的速度往另一边跑。

　　她原先以为他耳朵不好听岔了，谁知他边跑还边得意道：“丑妖怪！小小把戏还能骗得了你寂大爷，你大爷出来混的时候你怕还不知在哪儿啃指头呢！”

　　璐儿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这货是骂谁呢，不就让他帮个小忙么，怎么还上升到她丑不丑这个问题了？！

　　她也不再想着指望他，干脆把月怜系在躺着的这人身上，再慢慢把她拖到大道上，兴许能遇到过路的马车啥的，捎一程。在动手时，她少不得要把月怜绕这人一圈，在小心翼翼翻身时，她听到及其微弱的一声。

　　她耳朵动了动，将那人口中唤的两字重复了一遍，“屈公子？”

　　兴许又是她不认识的人，璐儿摇摇头，继续将月怜往这人身上绕。

　　在尾指不小心触到胸膛后，璐儿止住了动作，有些愕然。

　　竟是个女儿家。

　　璐儿将月怜打了个结，系在自己腰上，便用力拖着她往前走，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勒得她腰疼。想不到看着瘦弱，结果这么重，她自诩力气不小，可拖着这个人，总怀疑再多走一步腰就要断了。

　　跑在前边的寂澜抽空看了眼，哪怕隔着些距离，可总觉得这姑娘走得面目狰狞的，心一慌，转而又看到她身上绑着的东西，明白了大致，脚步顿下来，退三步进二步地往后走。

　　璐儿瞧他跟原地踏步似的玩，烦躁顿生，步子也急了些。身后的人意识不清，若是醒着，只怕第一件事就会去割绳子。

　　没等寂澜晃多久，璐儿就到了他身后，冷漠道：“挡路了，快让开。”

　　他莫名其妙的，下意识往后看了眼，这才看到璐儿身后拖着的人，恍然大悟，“原来你真不是什么妖怪变的，我就说嘛，我好歹也在幻术上颇有成就，功力退了大半也不至于看不出这等小伎俩。”

　　璐儿呵呵笑，“我是不是妖怪变的不敢保证，可以确定的是，你怕是傻子变的吧。”

　　就这还沧坤泽之主呢，还不如给她来当。

　　似乎是听到璐儿的潜意思，寂澜脸色一僵，转而去瞧她身后那姑娘去了。才刚靠近一点，脱口而出道：“这人怎么伤这么重？快快快，别拖着了，先将他放下！”

　　璐儿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严肃的语气，怕耽误人家治病，赶紧将她放下了，托着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问道：“你能救？”

　　寂澜瞪她一眼，“我救不了你能救？得亏他命大，不然没被其他东西啃死也会被你给拖死。”

　　璐儿闭了嘴。

　　寂澜十分娴熟地将苍老的手指搭在姑娘额头上，闭眼缓缓道：“额头、下颚、肩胛、后背、前胸、双腿……这人是真皮糙肉厚啊……我当年若有他一半抗打，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璐儿斥道：“治你的，废话这么多，再耽搁下去真会出事儿的！”

　　寂澜默然不语，双手在空中画着什么，他手中分明没拿笔，可随着他的一撇一画，手里的光拖着尾巴，渐渐写成了一个看不懂的文字。写到最后，他人也有些疲乏，胳膊举的高度也降了不少，每当他意识到降了一分后，又咬牙慢慢跟上。他做这些的时候，脾气比以往更臭了，璐儿几次想帮忙，都被他一个胳膊肘顶开。

　　璐儿也不再插手了，静静看着他逐渐变得满头大汗。

　　她虽不知沧坤泽之主先前是做什么的，又经历了什么，可也知道，他骨子里的骄傲还在，只要他还能动，就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画好最后一笔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个字引入姑娘体内，而后又从自己眉心中“揪”出一道浅蓝色丝线，慢慢注入她额头。这丝线像有自己的感知一般，先是扭动着四下盼望，而后被他用力往下按时似乎还有些抗拒，他不敢大意，用左手扶在右手上，一同压制。

　　在丝线完全消失后，他才如泄气了一般，瘫着不动了。

　　璐儿想起临走前萧默丢了些药丸给她，忙找出来，拿给已经脱出人身的他。

　　他扫了一眼，哼了声，“没水怎么吞咽。”

　　“你不会嚼碎了吗？”璐儿强行放到他面前。

　　他把药丸转了一圈，语气更不好了，“仙门的东西，我哪儿敢随便吃，你也是胆大，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真以为关键时刻能救你命么？”

　　“当然能，我吃过好几次呢，”璐儿有些骄傲，“吃完保管你一切如常，怕就怕你不喜欢这味道。”

　　他越看越嫌弃，脸扭到一边，“不吃不吃，仙门没一个好东西。你也别老当个宝似的，省得哪一天被反噬了还不自知。”

　　璐儿也回道：“那你也别总劝这劝那的，省得哪天被人好心当了驴肝肺，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寂澜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语气更不好了，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屁大点的丫头还想教我做人！哪怕我哪天被人给背叛了，也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少给我做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在我跟前指手画脚！我告诉你，像那种背叛了我的，就应该丢到海里喂鱼！统统给我死无全尸！”

　　她本是无心一句，气劲儿上来了总要怼上一两句才罢休，可见他一副恨到极致的样子，也不由得一惊，等着他张牙舞爪的劲儿过去，才低声道：“那我以后不说了便是，你也别总说这种咒人的狠话，就当那些人犯了错，离了你，他们的日子也不一定会好到哪儿去呢，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这些话正中寂澜下怀，他咬着碎冰一样的牙道：“离了我死了才好，多活一日都是便宜他们的，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璐儿无措，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就发觉腿上有动静，忙道：“她好像要醒了！寂澜你快看！我方才看她身上的伤并未消退，还以为会有什么岔子呢。”

　　寂澜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后面那句话上面，好不容易快意了一点，又炸了，“你敢说我医不好？小小年纪还敢质疑我！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总结了一下，他除了骂她胆子大外，基本没别的词可以说了。就这口才，怕是同谁吵架从来都吵不过的吧。

　　眼见那姑娘眼皮动了两下，璐儿再次试着吸引他注意力，“别吵别吵，还是先问问人家再说……你要不，稍微收拾一下？”

　　“收拾个屁！他又不是人！”

　　她确实知道这姑娘不是人啊，可你灰头土脸的真的不考虑清理一下么？

　　寂澜坚决摇头，反而离得很近，仔细盯着看。

　　见他这般动作，璐儿其实是有些意外的。这姑娘，她方才捡到的时候，只注意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外加她前额的头发很长，横七竖八都堆在脸上，根本看不出样貌。后来把她平放下来的时候，她替她整理了一下乱发，这才略微看清了她的样子。

　　那不是一张完好的脸，有火烧的痕迹，也有毒虫爬过的印记，还有许多杂乱的纹理，一道道，毫无规律地将她的脸划成许多部分。这还只是在未清洗面容之时看到的，若将那张脸洗干净，恐怕还要可怖一些。

　　可寂澜却并没注意到这点，听说他的病人要醒了，只是凑近了去看。好像这人长什么样，是谁，同他没有丝毫干系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璐儿看了眼这周围足有半人高的杂草，忍不住捶了捶腿。谁想，这一动倒是把人给惊醒了，这姑娘忽然抓住旁边的草皮，用了很大的力，几乎是瞬间就坐了起来，满眼警惕地瞧着他们，连呼吸都放慢了。

　　“你……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