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112、战前道别

　　“嗯，知道。”璐儿连头也不曾低，笑眯眯回道，“先前我将它藏起来了。”

　　宋岂打着背手停在她面前，“为何要藏起来？”

　　“这个嘛。”璐儿食指搭在嘴唇上，笑得神神秘秘的，“你一会儿便知晓了。”

　　宋岂意有所指地点了一下她手背，力度不大，却有些刺疼，“切忌与虎谋皮。”

　　璐儿也不知他是否见到了身体里的修宁，第一反应便是他在暗示，没等她想通，就见他眼神一转，伸手指挥，凛冽道：“赶紧布阵！阻断她与五灵的聚合！”

　　璐儿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也不知这样的师父辅导凌笙到底是好是坏。她所能看穿的是，修宁如今的处境非常不妙，别说周身被赶来的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且他们的攻击也非常密集，门派之间唯一的缺点便是配合缺了点意思，这才让修宁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不过以目前形势来看，拿下她也是迟早的事。

　　璐儿稍微松口气，食指轻轻摸了摸手臂上的花纹，花瓣比起之前伸得更长了些，颜色也深了不少，不然宋岂也不会一眼就注意到……若非万不得已，她不会贸然动用它的力量。

　　“没这么简单的……”修宁作为一个在武学和术法上非常有天赋的人，听到她的心里话也只是蹙眉提醒，“军……净月她一定是有备而来，且先不提她在人界蛰伏这么多年，光是从她能操控水灵这一点来看，她一定留有后手。”

　　璐儿也不禁紧张道：“莫非她还能操控其他四灵？”

　　随着她的发问，那边局势陷入胶着，原先游刃有余的宋岂等人，不知何人处于劣势，而本被弟子强迫疗伤的穆常舟再度往上冲，叫得上名的长老都被打成这些，那些外门弟子更是惨，伤的伤，晕的晕。

　　一时之间，竟已倒了大半。

　　即便还有人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但局势也未好上半分。净月面前那虚空的鞭子像是没有限制一般，比之前多了数百倍，更可怕的是，那鞭子的形态比起之前大了许多，有些带上火焰，有些带上刚硬如铁般的深土，还有些带上泛着青绿色的弯钩，很显然不单单只有水灵。

　　后方的几乎都被萧默拿大小不一的结界罩起来了，前方的则主要处于挨打状态。由于虚空中的鞭子是在太多，且净月几乎能做到对每一鞭掌控熟练，往前冲的人多，倒下的也不少，双方简直处于一种拼体力的可怕争斗之中。

　　但净月来历不明，是妖是魔另说，若不能赶在她精疲力竭之前控制住，只怕伤亡会越来越大。

　　修宁叹口气，摊牌道：“所以在你用那朵破花之前，还有个选择摆在你就面前，就是让我出来替你一战。”

　　璐儿当然想啊，她当然知晓修宁出来的话麻烦会少上许多，她也曾犹豫过要不要为了那可能消散的药性博一把，但赌注实在过于重要。万一修宁不敌净月反被控制，万一修宁破坏性比净月更强，万一修宁真如净月所愿当了一个傀儡，皆时伤亡便不止是惨重二字能形容的了。

　　修宁当然知晓她的顾虑，兴许是原先四处征战的经验告诉她，像璐儿这样的猜想，能实现的可能性低得离谱。但万一真的实现了呢？不仅是她，连璐儿也得被她连累，皆时她又该以何颜面去见将鹿灵一族托付给自己的齐白儿？

　　忽地，眼前掠过一道白影，璐儿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脚下就多了一把剑。风呼啸而过，她什么都看不清，除了站在她原先位置的那个人。他不再像相逢那般一身洁白，不仅是衣角、袖口、胸膛、领口、脸颊，都被染上炽日一般的亮色，艳得她心乱如麻。

　　他却仍静静地望着她，双手被他藏在衣袖下，鲜血顺着衣袖滴滴答答，他以为他藏起来了她便不知道了吗？浑身染血地跑过来还想让她不要担心吗？连无休都给她了，他是想死在悬崖上吗？

　　璐儿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长剑，笑得眼泪滚滚，“凌笙，你太自私了！”

　　凌笙耳边已听不到声音了，额头的鲜血不知何时钻进耳朵，不知何时遮住双眼，他所能感知到的，便是无休如他所愿，载着她越来越远。

　　他松口气，喃喃自语，“此战必败……天界之人，单靠人力如何能敌……思恙、思恙……到底是何时埋下如此大的隐患……”

　　即便烛云在天界不曾与思恙对战，但那样诡谲的身法，他是见过的。原先他对于思恙没有多少印象，记忆中是一个寡言的女仙，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碰面，只有在取药之时才能见上一面。她宫殿偏僻，人也极少，总是大门紧闭，偶尔奉命找她时，也多半扑空。

　　而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她又一次于瑶池外驱赶误入的灵鸟，那鸟与同伴不同，呆头呆脑的，她几番劝诫后仍逗留于此，她也没了多大耐性，趁鸟不注意，踩着瑶池水便往上飞。只是她看上去并不善武力，动作有些生疏，若非借用双腿的巧劲，那鸟也不会被她抓到。

　　后来那鸟如何了，烛云记不得了，唯有她踏空瑶池之上的身法让他感到讶异，回去还特地用仙术演练了一番，却怎么都觉得不够还原。

　　不论是心境还是仙力，她都不像是个天界之人。

　　凌笙也不知烛云对她这番评价是好是坏，更不知思恙为何会在人界待上这么久，到底对天界有多失望才会想拥戴一个妖顶上天帝的位置。满腔疑问聚在脑海里，他却没力气去想了，眼前的血迹怎么擦都擦不掉，若非手背火辣辣的疼，浑身上下的疼痛敲打着他的经脉，身体一直提醒他还活着的事实，只怕他都要以为此生便要这么轻易过去了。

　　硬要说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若要说不怀着丝毫怨恨而死也是假的。他当然不甘，来一趟人世，从始至终都仿佛被谁牵扯着走一样，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有过万般犹豫，却鲜少有后悔。原先他对这一切不知情时，还以为这惨淡的人生本就是该他承受的，了解到其中的万般因果后，他便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涌来。

　　苦痛有了来源，怨恨开始扎根，他浑浑噩噩的人生几乎走到了终点，还没等着他重新再活过，便没了机会。

　　可他还是奢望着，想再牵起她的手，抱一抱她……又或者再见她一眼，听听声音也好……

　　“凌笙、凌笙……”

　　悲戚的叫唤近在咫尺。

　　好像有谁在叫他，他却听得不大真切，耳朵像被什么罩住了一样，朦朦胧胧的。

　　他自嘲道：“不会的……无休已经把她送走了，莫不是我死前还能……”

　　“想的挺美！”眼前那人泪汪汪道，“我若真生气了，你哭着求我都不回来！”

　　“……”凌笙失神惊慌，“小鹿？”

　　“叫爹也没用！”璐儿再也等不了，上前一步抱住他，“我已经生气了，只是没有很生气而已，若你真让无休把我带走了，即便是我要死了，也绝不会原谅你！”

　　凌笙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身体被什么软软的东西锢住，胸前的伤似乎还在淌血，又将衣服打湿，只是这血不像先前那般温，他试探着伸出手，触到她脸颊，却不敢用力碰，只慢慢摸索到眼角。

　　已然是一片湿温。

　　他闭眼确认了一番，无休已然不再身边，但手里的温度却实实在在地提醒他，她真的没走。

　　不知为何，他忽地像有些撑不住一般，身子松软大半。

　　璐儿赶紧捞起他，顺势慢慢坐在地上，一声声喊道：“凌笙，我还没消气呢，你……”

　　凌笙望着眼前的青影，牵起嘴角笑了笑，“我不知该如何哄你，一时着急了些……别哭了好不好……”

　　璐儿松口气，用袖子帮他擦掉脸上的灰尘，很快，凌笙脸上的脏污少了许多，只是仍有血凝在他眼睫上，使得他眼中的她像是躺在血海一般。

　　不过没关系……她还安然无事。

　　凌笙眨眨眼，发自内心地笑了，“你还在，便已很好了……只是没想到会那么不听话，抛下无休跑了回来……”

　　璐儿嘴中气十足地辩解道：“我把冰盒放上去了，带着它总比带着我要好。”

　　“但你还是不能留下来……”凌笙朝思恙的方向看了眼，强撑着想站起来，手臂像是被谁卸掉一般，使不上力，他这才想起方才抬头抚上璐儿脸颊时有多痛。

　　璐儿扶稳他，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别担心，她快没力气了，我就是专门回来嘲笑她的，顺带来看看你。”

　　凌笙听了这话并没生气，反而有些不安，他下意识把脑袋偏过去，双唇触到她的脸颊，痒痒的。

　　璐儿笑着道：“我还没让亲呢。”

　　嘴上这样说，脸也跟着微微偏转，却是将唇印了上去。她轻轻摸了摸略有松散的长发，低下身去，抱得更紧了。

　　“凌笙，你好好待着，等我笑完她便回来。”

　　久久她才离开，只是仍抵着他的额头说话，见他眼睫越来越垂，意识也逐渐溃散，她又笑了笑，“一定要等我呀。”

　　“好……”

　　执着等他应下，她才慢慢让他平躺在地上，薅了些草给他垫着脑袋，又将他原先给的药一股脑放在他头侧。见他仿佛安睡一般，她才拍拍手，重新拿起月怜，不紧不慢穿过四处横趟着的人，朝思恙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