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宿南洲》鹤褚

14、朱砂（十四）

　　“呜！——呜——”
　　……
　　“什么动静？”
　　“好像是哭丧的声音。”
　　靠近门的位置，郑舟反身通过门上的窥镜往外看，一个青年男子不断的发出叫喊声，用手捶地，引发了许多人的驻足观望。
　　“出去看看。”
　　赵宿起身，走向外面。
　　当事务所的门被打开，那男子仿佛达到了目的，开始冲他们大吼大叫。
　　“娘啊啊！你们把我娘带走了，就算去世了都不让她安息！”
　　赵宿眉头一皱。
　　看来他是陈丽旻的儿子了，不过，既然是多年没有联系，他们并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母亲去世并且被带走的消息的。
　　“你们事务所挂着名号肆意妄为，会遭天谴的。”
　　随着男子的哭泣，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事务所旁，想要看个究竟。
　　……
　　“就是，警察办案还通知家属呢！”
　　“听说，这事务所是交钱的生意。”
　　“怎么纵容这样的人存在呢！”
　　“如果是我亲人去世了，我一定不会让他忍受法医的刮割。”
　　“人性呢？”
　　……
　　“大家别急，我们办案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公道。”
　　尚宇辰走向人群保卫处的那个男子，想要扶他起来。
　　那男子一胳膊甩了过去，尚亦辰身子本就单薄，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瞬时间就被推倒在地。
　　他再次站起来，想要拉那个男子。
　　赵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记得，尚宇辰刚进所的时候，一身名牌，他还以为是来炫富的小子。
　　但在他的眼睛里，都是崇拜与坚定。
　　这几年里，尚宇辰热心，善良。他和赵宿说过，如果自己善待别人，世界就会善待自己。
　　“你别以为你现在做个事后诸葛亮就能博取同情！”
　　“就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人群又重新喧嚣了起来。
　　心理学上说，当一件事情被主观色彩渲染之后，事情的真相可能就不会有太多的说服力了。
　　仲夏的气温持续上升，尤其在下午，每一个人都满头大汗，被阳光照的刺眼。
　　不过，他们的心确实没有温度的。
　　他们都自认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评判着一切。
　　最终的最终
　　也不过是因为一句：“不关我事。”
　　他们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行驶着自己所谓的言论自由。
　　娱乐在转头就忘记上一秒所说的话。
　　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否言语中伤。
　　也为曾想过换位思考，如果
　　我是他们，该怎么想！

　　“你！”
　　莫蓝想要冲上去，却被赵宿拦了下来。
　　“先生，你想我们怎么做？”
　　男子哭声更大了，撕心裂肺的喊着母亲的名字。
　　事务所中，余悦将门口的郑舟拉过去，问：“他母亲的案子有什么进度吗？”
　　“只查到了一种化学药品——二甲基亚砜，不过……”
　　余悦没有听他说完，就走出了事务所，从白大褂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举起，对他们说。
　　“大家看，这是我们从女士尸体查出的化学试剂——二甲基亚砜，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希望大家可以给我们一定的时间查明真相，。”
　　赵宿转头，看向那个小瓶子，内心松弛了半分。
　　那男子见群众声音越来越小，立刻的，自顾自的站起来，“是这样，我也相信你们，但是如果说折腾半天没什么成果，我死去的母亲可能也会觉得，体面大方，安安稳稳的走黄泉路比较好。毕竟我们家境贫寒，母亲为我操劳一生也没等来享享清福。”
　　赵宿的手一攥。
　　明显的，他就是为了要钱。
　　但他们却无法反驳。
　　“大家听我说，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而事务所中的他们就是真相的维护者，这位男士的母亲的去世是不是有人故意作为，我相信只有查明真相才可以让大家安心。请大家相信我们。”
　　他们以为事态将要平和，过不久便会过去了。
　　然而
　　突然的，一个鸡蛋被扔过来砸中了余悦手中的瓶子。
　　余悦本能的将手抽了回去。
　　“你凭什么说你是医生，你哪个医院的！”
　　“我……”
　　赵宿将她拽回身后
　　事态重新开始发酵。
　　余悦没办法回答，无论是之前所在的“亚瑟之夜”，还是现在无名的小诊所。
　　对于她来说，医者医身而不医心
　　余悦一直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她有足够能力去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
　　迫不得已的是消极情绪的堆积。
　　人们在遇到不顺和怀疑的时候，内心的做法不是再次站起亦或是寻找真相。
　　相反的
　　更喜欢找一个共同面临这一切的人，表面上侃侃而谈，其实，是建立在他人之上的类比与低看。
　　说到底，
　　不过是旁观者的讽刺与评论，他们不用为言语负责，即使他们伸张正义的方式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事务所没有再发声辩解。
　　一直以来，他们正常运转的关键就是与委托人处理好关系。
　　然而这次，赵宿知道所涉及的部分超过了现在身份应该行驶的权利。
　　最终的最终，
　　除去赵父所给予一定的权力之外。
　　他们仅仅是拥有一个营业执照而已。
　　不断的有东西砸来，惊动了路旁的民警。
　　那民警看到了淹没在人群中的赵宿，急忙跑了过来。
　　“都散了散了！”
　　然后，那民警走到男子面前，“这位先生，这是我的警察身份证明，“　根据《宪法》第三十八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
　　第三十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
　　同时，你违反了我国治安法。我有权利……”
　　未等那民警说完，人群都散去。
　　但仿佛他们依旧对于事态结果持有一定不服气，依旧没有说些什么。
　　事务所恢复了平静。
　　树荫之下，是垃圾场似的污垢。
　　民警冲赵宿那边走来，赵宿却转身走向事务所，没有打算和他打什么招呼。
　　民警想要叫住他。
　　“赵先生，局长让……”
　　赵宿迈进了事务所。
　　自嘲的笑了笑。
　　莫蓝看出了赵宿的笑，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民警这个态度，但她从中，能感受到他的无奈。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无论是他的老干部气息，还是同事务所一同欢笑，甚至是对她的呵斥……
　　都没有现在的表情沉重。
　　只有赵宿自己知道，那个民警记得的，只是因为自己有个当局长的父亲。
　　侧面来说，就是对自己的否定。
　　尽管民警根本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