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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暖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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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羊齿和野牡丹的荫影里流过的溪涧还正年轻,天空布满云彩,我心中充满你给我的爱与关怀。                                      ——席慕容

      奶奶出嫁的那一天,环城河畔有着纯金做的太阳,繁茂的溪流边千朵野荷盛放。

      读书人家的闺秀,志存高远的青年,在羊齿和野牡丹绽放的村庄里握住了彼此年轻的手。也是那一天,年轻人买来了全家的第一盏灯——一盏暖黄纱罩的最新式台灯。

      我一直相信,便是在相守的瞬间,有着如风笑容的爷爷,同时也在奶奶的心中,点了一盏灯。

      奶奶二十三岁那一年,是她嫁到村子里来的第五年,也是她永远失去那如风笑容的一年。

      自那以后,爷爷年轻的笑容便定格在了那一张手掌大的黑白相片中,也是自那以后,奶奶独力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做了一世地主的曾祖在充军西北后没能回来,曾祖母纵然坚强,也已经老迈。只有奶奶,她还年轻,她可以担当生活。于是奶奶将她本不离手的所有喜好统统锁进她陪嫁的红檀木箱子里,从此不曾再打开过。只有那盏黄纱灯,自始至终,一直亮在奶奶的床头,一亮便是数十年。

      然后奶奶和村子里其他的女人一样,起早贪黑操持家务,在春寒中卷起裤腿,扛着锄头下地。邻里的田埂上处处可见双双对对的身影,只有她,独自一人拉着那头瘦瘪的老黄牛,一任春夏秋冬。夜阑人静时才能稍得片刻清闲的她坐在灯下,让黄色的光映得她的脸一尽清瘦,然而,她眼中的光芒没有丝毫暗淡。

      小时侯的我总想,奶奶那样明亮的眼睛,必是有一盏灯,自内而外映着它,映得它璨若星子。

      奶奶曾经一手牵着她的大儿子,另一手抱着她的小女儿,背着辛苦种出来的两袋粮食进城。背上那沉甸甸的粮包将她压得几乎只剩一半大,然而她却从不曾倒下,纵使被压弯了脊背,她也一直一直地往前走着,仿佛用她的整个生命,燃烧那灯芯。直到交卸了粮食,用它们换得几块钱,准备用来供已经过了十岁的儿子上小学。爸爸曾说过,那时他看着奶奶脸上的笑容,忽然想到了羊齿和野牡丹交相开放的原野,想到了风。

      那之后又是十多年,站在那灯下仰望着奶奶的人,终于变成了我。

      我眼中的奶奶,皮肤不再细腻,头发已然花白,然而愈发地慈爱。因为种过地、印过煤、烫过雨具而倍显粗糙的那双手,却仍旧掌着锅和铲,拈着针和线,为我做出一餐餐的丰盛,缝出一年年的温暖。

      我曾经几乎失手打破那盏黄纱灯,一直波澜不惊的奶奶吓得面如土色。那时的我不明白奶奶为什么那样在乎那盏灯,自然也不会明白,奶奶一直守着的,不只是一盏老式台灯,更加是爷爷曾经给她的爱与关怀,还有他留下的这一个大家庭的全部生活。

      我常想,奶奶是否还记得爷爷的笑容呢?毕竟他在这人世间唯一的留影因为一直被供奉在祠堂中,故而早已为时间剥蚀了面容。直到那一天,妈妈拿回那幅由原照描出的大幅画像时,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奶奶,颤抖着双手轻扶着画框,不觉间早已泪眼朦胧,只轻声重复着一句话:“像,真像……”

      那时尚自年幼的我也跟着凑上前去,骤然间便看见了一身军装的爷爷,那一瞬间,我终于也看见了那如风的笑容,看见那点亮了奶奶一生的,如风般的年轻男子。

      奶奶六十岁的那年,我们合家搬离了老屋。临走前,爸爸从屋角抬出奶奶珍藏了几十年的那只描金红檀木箱,最后仍是忍不住轻轻打开了它。

      我看见箱底压着几卷泛黄的诗词小辑,还有小半盒的秀山银针。在我捧起里头最齐整的那卷《漱玉词》时,一张晕黄色的书签轻轻滑落。书签上是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写着:“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那一瞬间,我和爸爸都感觉到在无意中惊动了原本尘封于这箱中的某些情怀,使得它蓦然间涌出了箱子。不知是否错觉,我依稀看见,那雾一般的深情,在透出箱子的那一刻,融进了奶奶床头那盏黄纱灯的灯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虚构,上课为了赶题目捏出来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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