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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康熙半天没有出声,最后冷笑道:“呵,你抵死不认,拼命护着那帮奸佞之徒,以前是索额图,现在是托合齐、耿额、齐世武、鄂鄯,你为了他们在朕面前扯谎嘴硬,还敢口口声声指责朕不相信于你?你也不扪心自问,朕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可有一次珍惜过?难道朕这个亲生父亲在你眼中,还比不得那班奸佞小人?”
      “您给过我机会?您何时给的?昔日索额图被捕,儿臣数次上书谏言,您一概退避不见。他纵有罪,但罪该万死吗?您如今说他是奸佞小人,但昔日又是谁赞他是本朝第一大功臣?您一向要我心存仁厚,以仁治天下,但您又是如何仁慈的把索额图拘役在天牢中,饥饿致死,草席裹尸!如今您逼我认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便是认了,也无非多几个索额图,这就是您所谓的机会,您所谓的宽厚仁慈吗?原来您的仁慈,只用在了阳光照得到地方,在深牢大狱里,在阴暗的禁宫深处,没有仁慈,只有残忍!”
      “你,你你。”康熙竟是气得语不成句,我即使不看也知情势必是万分危急,“你竟敢如此指责朕?朕从小到大对你耳提面命倾囊所授的治国之道,竟是被你反过来指责辱骂朕的?你好,你真是个好儿子,好太子。朕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放纵,竟使你成了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之徒!你的所作所为,你的一言一行,你的存在,对你额娘,对朕而言,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那您何不结束这个错误?皇阿玛,您已经为了我杀了不少人了,我身边的人已经快被您杀清肃净了,您何必如此麻烦,将我杀了,便去掉了这肘腋之患,岂不痛快?这古今之事,从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您若碍于父子之情,不忍下手,儿臣可以请命自裁,以全皇阿玛仁慈之名。儿臣不才,三十年来一无所成,但保全皇阿玛您的名声,尚可做到。”
      胤礽话音刚落,康熙便发出一声呵斥,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继而便是有人倒地发出的闷响。房门被人推开,有人喊:“主子。”有人喊:“万岁爷。”
      康熙大声喝道:“都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阵脚步声响动之后,屋内便又安静了。我握着被子的手开始颤抖,身上的冷汗几乎将衣襟浸湿。
      康熙泫然欲泣,声音仿佛一下苍老了很多:“你这个逆子,朕养你三十余年,便是要你以命相胁的吗?复立之时,朕对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你在所有的皇子中,独占鳌头,享尽富贵权势,你犯了错,朕也极力包容维护,这样的父亲,试问天底下,还有几个?如今不过说了你几句,你竟要请命自裁?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胤礽的声音亦是既悲切又愤恨:“皇阿玛,您打我,骂我,罚我,立我,废我,甚至杀我,我都欣然接受。但我独独不能接受您利用我,戏弄我。您复立我为太子,又分封诸王,将权力分于他们,对我则明升暗降,至于肘腋。您可知,王鸿绪一个外放小官,都敢在江南谣言,‘太子虽已复立,然圣心犹在未定’,而京城茶座中,更有好事之徒,编纂了‘黄家佚事’,暗讽我有断袖之好,祸乱宫闱,此类事件,举不胜举。若不是朝中有人作怪,又怎会搞得下野皆知?您劝我友爱兄弟,但他们一个个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明里笑,暗里刀,这样的手足我如何友爱和睦?所谓墙倒众人推,我这个废而再立的太子,早已威信全无,沦为本朝第一大笑话!事到如今,我只有一句话问皇阿玛,您复立儿臣,究竟是真心原谅我,再次信任我,还是只为了稳定局势,歇止一众皇子夺嫡之争的权宜之计?儿臣在您心目中,究竟是个储君,还是面借之而用的挡箭牌?”
      胤礽的泣诉,只换得了长久的一阵宁静,这个问题,怕是康熙自己也没有搞清楚,两立两废,是康熙在皇储问题上的犯的错误,不能说是最严重的,但却是而后一些列夺嫡之争的基础。
      “呵。”没等到回答,胤礽到自顾笑了,“儿臣真是傻,皇阿玛良久不语,这答案儿臣已经猜到了。儿臣这一生,错在太过自负自满,但这自负自满,却是皇阿玛您给的。”
      又是一阵静默,康熙叹了声气,极疲倦的道:“旁的事今日不议,如今只要你说,这信上所暗示的,究竟是不是谋逆之事?”
      胤礽道:“儿臣还是那句话,若说我胤礽结党,我认,若说我忤逆犯上,抵死不认!”
      “好,明日回京,朕会彻查此事,凡是与此事有关系之人,托合齐、耿额、齐世武、鄂鄯,抑或是其他什么通风报信之人,俱要依律严惩!决不轻饶!”
      康熙疾风而去,只留下重重的关门声。
      我翻身下地,忍着发热与咳嗽带来的强烈不适,踉跄的走到外间,胤礽跌坐在地上,嘴角隐隐有血痕,我跪蹲在他身边,抬手擦掉他嘴角的血迹,眼泪簌簌落下,心中亦翻江倒海。
      “胤礽,我又害了你是不是?我又错了是不是?”
      他拉住我的手,缓缓握在怀中:“不是,不是你的错,该来得总是要来。是我错,都是我错。”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迷茫。
      我捧住他的脸,不住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的。”然而我心里却再也无法相信这一切的事情都会过去,而这一切不幸都只是巧合。
      他好似没听到我的话,过了会儿突然问:“这送信之事究竟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没有人了,连小张子都是不完全知道的。除了我、睿雅、紫乔……”我忽然愣住,继而胸口一阵揪痛,紫乔……紫乔……
      小张子突然冲进屋内,慌道:“不得了了,主子,前院来了一队官兵,这往咱们这来呢?不知要做什么?”
      胤礽忽然回过神来,盯了我道:“定是来寻你们的,快,快从后院离府!”他匆匆起身去里间拿了我的外衣,我还来不及全数穿上,就被小张子和另外一个侍卫拉带着出了房间,胤礽跟到门口:“我去挡住侍卫,你们快走。”
      我回过头,只看到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姑娘快些吧。”小张子拖住我疾步走着,我被夜风一吹冷得打了几个哆嗦,喉头也一阵火辣的刺痛,但此时顾不了这么许多,尽管脚下无力,头晕目眩,却只得拼命前行,心里则一声高过一声的悔恨:我害了胤礽,我害了他。
      行至早前进入的后院,一个侍卫去开后门,我和小张子则站在一侧,周围黑暗无人,马棚里只有几匹拴着的马,不耐烦的跺着蹄子,门还未全开,只觉背后被人用力拍了一掌,本就虚弱的身子瞬间摇摇欲坠,还未倒地,眼前一黑,便生生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悠悠转醒之时,脑后在疼,嗓子在疼,太阳穴也一鼓一鼓的隐隐作痛,我睁开眼睛,在晕眩中看到胤禛的脸。
      我撑起身子,猛得抓住他的衣襟,张开口,喉头嘶哑,一时未能发出声音。他抬手压住我的肩,又抚上我的额头试了试我的温度。
      “还在发高热,此刻最好别动,安心静养。想要什么?我给你拿,喝水吗?”
      “……紫乔是谁?”我用暗哑的声音问。
      他怔了一下,继而目不转睛的看我:“谁是紫乔?”
      “胤禛……”我心中极怒,死死按住他搁在我肩头,使力迫我躺下的手,“紫乔,是另一个谢雨霏,是不是?”
      他怪异的撇了撇嘴角,忽然用力压制我:“不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在背叛我之后,令我不仅不忍心痛下杀手,还要时时处处记挂维护。就是你,谢雨霏,这世上唯一的谢雨霏!”
      我咬了牙:“就是说,你承认了,紫乔是你的人?是你在谢雨霏之后的又一个砝码?是你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她对我的一切示好,御前的所受的欺负,北五所苦难的日子,生死不离不弃的友情,全是你设计好的陷阱?那么……那么她传递给我的消息,所谓的密谋,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是不是?”
      我挣起了身子,再次用力攥住了他的前襟。
      他擒住我的手,扯了一下竟未扯开,遂面露怒容:“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御前受欺负是假,北五所的苦难是假,她对你所有的好,所有的关心,所有的照顾都是假的,你别怪旁人,只怪你自己傻,傻到还相信宫里有真心待你之人!紫乔,不过是我安排在御前的一个耳目,因你坏了我的部署,这才被我派到你身边去的。而你所认为正确的每一步,你的每一个决定,你的每一次自作聪明,都不过是让满心爱着的,誓死追随的胤礽跌得更重,更惨!这解释,你可满意?”
      我心中的悲愤喷薄而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扬起手臂狠狠得扇了他一个耳光,啪得一声在寂静的房中炸开,他的脸偏向一侧,似乎难以置信,而后他亦扬起手臂,却迟迟没有落下,只用力将我甩到床铺深处,我的头磕在墙上,眼泪顿时淌出,少顷便泪流满面,我蜷紧了身子,已无暇再顾及他,只是一味喃喃的哽咽:“真的是我害了胤礽,是我害了胤礽,我该死,我该死……”说了几句更是呜咽得发不出声音,周身亦不住得颤抖起来。
      背后忽然一阵大力将我拽起,胤禛拎了我的衣领,把我硬按在床帐旁,阴沉的面孔正对着我,恶狠狠道:“你与其怪我,怪你自己,到不如想想胤礽是如何落到这般田地的?若非他狂妄自大,急功近利,笼络武将,皇阿玛又怎会对他疑心?又怎会派人盯着他的信使?我是利用了紫乔,利用了你,但这机会是他给的,这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纵使没有今日之事,他也再没能力居东宫之首!如今的他,早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太子了,失去了皇阿玛的庇护,他根本是个连自己手下人性命都宝不住的庸人!你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及时救了你,你早已同小张子一般下场了!”
      “小张子……小张子怎么了?”我挥动手臂推搡,他按住我,冷声道,“我前脚差人截你下来,后脚小张子就被皇阿玛的人寻到,如今已在府门口被缢死了。”
      我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喉头瞬间热辣难忍,猛得一紧,竟喷出一大口腥红的鲜血,堪堪落在胤禛的青衫之上。我猛喘了几口气,险些昏厥过去,嘴里是一阵又一阵的浓腻甜腥,而内里的五脏六腑则似被掏空一般,空落落的没个着落。
      胤禛的眼神收紧,周身也似是猛得一震,他立时将我揽入臂弯之中,我仰着头,怔怔盯着他,几度被泪水蒙了眼。
      “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又何苦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害惨了胤礽,又害死了小张子……他不知情的,他全不知情的,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不让我死了……你好狠心……”我咳了几声,头脑渐渐清明起来,于是冷冷得笑了:“是了,我背叛了你,你还让我活,我跟了旁人,你就不乐意。但我昔日喜欢你时,你却对我不理不睬。胤禛,你不要我,却还不准旁人要我……现如今,你是不是很悔?你喜欢我,对不对?你喜欢我。”我咬牙切齿的道,“胤禛,这就是你的喜欢?你利用我,打击你的兄弟,打击我最心爱的人?我被你整得遍体鳞伤,然你却独独不让我死,给我找了替死鬼,千方百计留着我的性命,预备我让我对你感恩戴德?胤禛,你真是康熙的好儿子,你们父子如出一辙,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喜欢?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护?真让我恶心,让我从心里瞧不起!”
      我时断时续的说完,他则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我,我剧烈得喘着气,身体异常虚弱,精神却因暂时的发泄而亢奋,我笑着,用一种极不屑的目光看他,他忽然毫无征兆的低头,堵住我的嘴,我登时愣住,他如疯了一般的噬咬我,我无力挣扎,血腥气瞬间在空气中扩散。
      在我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他猛得抬头,嘴唇嘴角沾染了斑斑血迹,他死盯着我,眼神如冰似火。
      “是,这就是我的喜欢。我该坚持的,一定会坚持,而要保护的,我也一定能保住。对于你——”他钳住我的下颌,“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向皇位,我要你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愚蠢。你可以跟着胤礽,五年,十年都好。但是你得知道,你最终总会是我的,无论是老了,残了,或是死了,也是我的。”
      “绝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发誓。”
      他立起身,抬手抹掉我唇上的血迹:“谢雨霏,你我之间,是由你而始,你招惹我在前,背叛我在后,我喜欢你了,你恶心也好,瞧不起也罢。但你给我记着,你可以操控开始,却操控不了结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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