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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萧烈走后我便又昏睡过去,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桌上点了个小烛台,发着昏黄微弱的光。
      我抬手摸摸脑门,似乎没有上午那么热了,身上也觉得轻快了好多,就是肚子有点饿,这一整天除了药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我于是慢吞吞的坐起来,把我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穿好,笨拙的下了床,想要出去找点儿吃的。
      “喂,你来干嘛!”门外响起小秋的声音。
      “我……我来看谢大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仔细听听,好像是来顺。
      “什么谢大哥?这儿没有谢大哥。你说说你——我今天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告诉马总管,你是怎么回事?”
      “我……我……,小秋姐,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来顺低声下气的哀求着。
      “不行!”小秋显然不为所动,语气斩钉截铁。
      我笑了笑,朝门外喊道。
      “是来顺吗?小秋,让他进来吧!”
      “雨霏姐!”语气有些不满。
      “小秋!”我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好吧,好吧,你进去吧,不要呆太久啊!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小秋不情愿的说道。

      门轻轻开了,来顺从门口探头朝里面看看,一幅欲行又止的样子。
      “来顺,进来呀!”我笑着朝他招招手。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我面前,好奇的打量了我几眼。
      “谢大哥,不不,谢大姐!你好点儿了吗?”
      ‘谢大姐!’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我呢,听起来好像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别叫我谢大姐,跟小秋一样,叫我雨霏姐吧!”
      “嗯,雨霏姐!我是来跟你赔礼的,今天小秋姐吩咐我别告诉总管,可是我觉得事情紧急,还是私下跟总管说了……”他越说声音越低,愧疚的不得了。
      “好啊,我就说怎么那么快大家都知道了。”小秋闻听几步上前,“原是你小子告密。”
      她抬手便要打来顺,来顺吓得向后缩了身子。我忙着说:“好了好了,是我错怪小秋了。来顺,这也不怪你,府里有人生病,本来就该知会总管的,我叫你私下去请萧烈,是我不对。”
      我拉他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雨霏姐,你快别这么说!我,我,你真的不怪我了?”他扬头看我,眼神满是期许。
      “是,我当然不怪你了。”
      他脸上绽开了笑容,从身后拎出一个小篮子递到我手上。
      “呵呵,雨霏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和萧大哥都是这世上头等的好人。你看!”
      我凑上前去,小秋抢先掀开盖子——是一篮饱满的红枣。颗颗圆润光滑,个头也比寻常的大了一圈。
      “好大的枣啊!”小秋拿起一个在手中端详,“颜色也红,正是熟透了的。”
      “这是我从后厨偷偷拿的,是府里最好的红枣,据说是外省进献给宫里的,德妃娘娘分了些给贝勒爷!”来顺趴到我耳边,神秘兮兮的说。
      “嗬,没想到这枣还大有来头。来顺,你胆子可真大,不怕被发现了?”我小心翼翼的捏起一个枣,细细打量着。
      “不会的,贝勒爷最不爱吃的就是枣了,府里人人都知道,这筐枣自打拿来就没动过。最后不准儿就放烂了扔掉。我现在偷偷拿出来一点,没有人会在意的!”他小声说着,不无几分得意的神情。
      “贝勒爷不爱吃枣!那德妃娘娘还把枣分给他,难道是故意的?”我纳闷的问。
      “故意倒不至于,四爷不是德妃娘娘带大的,他们生分的很,寻常也见不了几面。德妃娘娘不晓得咱们爷的喜好也是自然。”来顺点着头,一幅意味深长的样子。
      我不禁摇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这紫禁城里,父不父,子不子,听着都让人心寒。
      “这么看四爷也是个苦命的人!”我叹息着说。
      “嗯,可不是吗!”来顺也在我旁边点点头,一幅小大人的样子。“不过,爷不吃这枣,正好便宜了咱们。雨霏姐,这红枣补血又养颜。你现在病着,用它补身体最好,你先吃着,不够我再给你拿。”
      “行了,虽说没人吃,但毕竟是主子们的东西。你可别再去拿了,要是被马总管逮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教训你呢!”
      “呵呵!知道了。”他拍拍脑门,憨憨的笑了,“雨霏姐,我得走了,一会儿就要掌灯了,有好多事儿要忙呢!”
      “好,你先走吧,有空就过来玩。这个——”我指指桌子上的枣,“谢谢了!”
      他又笑了笑,起身朝外走,快到门口是又回过头。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我看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雨霏姐,我就是想说,其实……你穿上女装的样子其实比穿男装好看!”
      我‘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懂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明明是想找词奉承我几句!我正想着怎么回他,就听小秋说:“你现在夸什么都不好使,看在这篮子枣的面上,今天就不跟你算账了。时间到了,快走吧!”
      来顺忙吐吐舌头,开门跑出去了。

      我被这情景逗乐了。心想,这王府里,主子锦衣玉食,却自有他的烦恼;下人粗茶淡饭,但却也有自己的乐趣。上天不会给予过多,也不会让你一贫如洗。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舍得和平衡了。
      我脑中又浮现出四阿哥的脸,阴沉而冷峻,耳旁响起刚才的话‘四爷不是德妃娘娘带大的,他们生分的很。德妃娘娘不记得咱们主子的喜好也是自然。’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倘若德妃能多给四阿哥一点关爱,他还会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我随即又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了,近日闲时总是忍不住想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转眼之间,十天过去了,又到了十八,是去见秦风的日子。我下午去账房支取了银钱,便在黄昏时取了牌子出府。这天天气温和,不像上一次那么冷,即使是天黑了走在路上,也不觉得寒冷。我穿过琉璃厂大街,跨过石拱桥,很快便来到亭子外。
      未见其人,先闻笛声。
      这一次是紫竹调,笛声婉转悠扬,清雅飘逸。
      我轻步走入亭内,他见到我来,也不停下,只微扬了嘴角,点头向我示意。
      我也伸手,示意他不用管我,自己找了个背风处坐下。
      一曲结束,我轻轻鼓掌。
      “秦公子笛艺精湛,这首紫竹调,音域极富变化,需用到气震音的技法,很难掌控。”气震音对气息要求很高,我以前也曾练习过,却因为气息不够,最后还是放弃了。
      “ 气震音虽难,却也有技巧。谢姑娘谬赞了。”他说着在我旁边一人处的位置坐下。
      “我是不会虚伪奉承人的。这个气震音,我曾学过多次,也没得要领。”
      我说着转换了话题,从腰间取出钱袋,钱袋中的银钱数目是我询问过觅音阁掌柜后清点好的。我将钱袋递给他:“秦公子,还是别把正事忘了。这是购买湘妃竹笛所需的银钱,是否需要再验看一下?”
      他却笑着把钱袋推回给我:“钱就不必了。姑娘赢了舍弟,笛子我愿赠与姑娘。”
      我站起身:“这可不行,上次比试原是秦三公子谦让,我岂能再赊着脸白要你们的笛子。更何况,湘妃竹笛也不是廉价之物。秦公子还是收下钱吧,也让我安心。”
      他也起身,仍坚持把钱塞回到我手上。
      “钱我是不会收的。但姑娘若心有不安,不如我们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霓裳曲乃我家族所修古曲,当世本应只此一版,但是姑娘吹奏的却另成一版,我很想知道其中的区别。姑娘可否花些时日,助我将这两版曲谱进行对比,我再回去与古谱一同参详。看看是否可以将此曲更做完善。”
      我心中犹豫是否还该与他再次见面,但见他这理由也合情合理,更何况我还亏着对方银子,更是无从反驳。
      “我虽会吹笛,却不识曲谱。如果公子想要此曲,我可以分段落吹奏给你,但是要劳烦公子你自己誊写曲谱。如何?”
      他点头应允:“谢姑娘不识曲谱,竟也能靠记忆成曲。也是奇事。”
      我只是不会你们的曲谱,五线谱我是会的。我在心中说着。嘴上道:“那么要从今日开始么?”
      他摊开双手:“今日未带纸笔。”
      “那就改日再来,秦公子约定个日期吧?”
      “还是每月逢八之日吧,这两月恐怕要劳烦谢姑娘。”他极客气的向我施了一礼。
      我还礼与他告辞:“不过举手之劳。”

      余下几日四阿哥并未传唤我过去,天气又一日比一日寒冷,我也就整日深居简出,几乎未出院子。这日上午,小秋去取午饭,许久未归,我等得饥肠辘辘,便去灶上寻她。
      一路走到大厨房外,才推开门,就听见屋里有人说:“小秋,你分的这篮枣可不公平,为什么你篮里的就又大红,我篮里的便都是青的和小的?如此不行,还是我来分吧。”
      我见屋内共有三人,此时都围着一个大筐站着。说话的是个稍年长的侍女,我并不认识。小秋和来顺站在她旁边。
      三人正在争吵,故而都没看见我。
      小秋手中拎着个篮子,怒气冲冲的道:“我不过是随手拿的,也没有挑拣,玉枚姑娘你可不要平白诬陷我啊?来顺你看,这两篮枣可有好坏?”
      来顺挠头:“这……我也看不来。”
      玉枚便道:“来顺,你们俩串通了来唬我,我一张嘴横竖说不过两人,既如此,我们拿了枣去请福晋评理。”
      我一听便忙上前唤道:“小秋。”
      三人闻声回头,我见小秋脸上气得发红,改口问来顺道:“来顺,怎么回事?”
      来顺道:“雨霏姐,这筐枣,是主子名小的来给各屋分的。各屋主子都派人领了,只剩下福晋和您还没领。玉枚和小秋,正是为分枣的事,有点……”
      来顺打着磕巴,似乎在想该如何定性她们两的争端。
      我快走几步到小秋旁边看了看两个篮子,确有一篮枣成色略好些。我将这篮好的递给玉枚。
      “玉枚姑娘,小秋不懂事,我代她赔个不是,既是福晋的,自然当选好的。这篮您拿着吧。”
      玉枚将我打量了几眼,道:“您便是雨霏姑娘吧?”
      我点头。
      她道:“雨霏姑娘此话可不对了,我们主子虽是嫡福晋,统管府中大小事务,但凡是赏赐分配之物,历来都是公平分拣,绝不亏着各位主子的。虽则雨霏姑娘只是乐师,不是主子,但贝勒爷嘱咐算上的,也不可怠慢。如若我今日拿了这篮好的回去,倘若给人知道我们主子轻贱了雨霏姑娘,破了府中的公正,我可担当不起!”
      “那玉枚姑娘来分吧。”我不想与她纠缠,便道。小秋还欲说话,被我拍了下的她的手。
      玉枚笑道:“我看小秋姑娘是怕我不公,亏了您呢。那要不这样,来顺,你来分吧。你只要别因着跟小秋亲厚偏私她就行。”
      来顺更犯难了:“我……我分不合适吧。”
      我道:“都别争了,我有个主意。枣仍由玉枚姑娘来分,只不过呢,分好之后,为避免偏颇,由小秋来先挑,剩下一篮由玉枚姑娘拿走,可好?”
      来顺道:“这个方法好!”
      玉枚和小秋也都点头同意,如此我将两篮子枣倒回筐中。玉枚便开始分别向两个篮子里分拣。她果然分得极平均,两篮重分后看起来差不多,小秋在两个篮子中间认真拣选了半天,终于拎了其中一篮。
      玉枚取了另一篮,道:“如此也是个公平的法子。只是盼着雨霏姑娘日后好好管教屋里的人。”
      她提着篮子朝门口走,打开门确不动了。
      “主子、十三爷!”她怯怯的叫了一声。
      我们回头看去,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正站在厨房门口。我们的对话不知道被听去了多少。
      众人都依次行礼,四阿哥摆手让玉枚退下。
      十三阿哥走到我跟前,将小秋手中的篮子看了看。
      “四哥,真如敏儿所说,你这个乐师倒是个有趣的人。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方法的?”
      我道:“这不过是想到人都有利己的私心。既然谁都想要好的,又谁都怕对方分得不公平。那如此一人先分,一人先挑。就最公平,且两人都无怨言,好过把矛盾推给第三人。”
      四阿哥道:“来顺,雨霏可是替你解围了。”
      来顺憨笑起来:“幸亏雨霏姐机智。否则奴才还真不知道如何分拣呢。”
      我问道:“贝勒爷与十三爷为何会到厨房来?”
      四阿哥看来顺,道:“吩咐你的备茶,等了半个时辰不见。”
      来顺猛拍脑门:“奴才本是来取茶具的,但玉枚和小秋拉着奴才评理,说话间就给误了。奴才这就去泡茶。”
      来顺小跑着走了,我也欲带小秋离开。
      四阿哥道:“敏儿今日也来了,说想听你吹笛,你午后来书房吧。”
      我点点头。
      回去路上,我数落小秋:“你明知她是福晋房中的,还与她争辩个什么?还嫌自己麻烦少么?那两篮枣,初时分得如此不均,难怪她找茬。”
      小秋轻嘟起嘴:“雨霏姐,人家不是看你爱吃嘛,上次来顺给的那篮,我看你几天就吃没了。所以这取午膳时听说贝勒爷赏赐,我就赶紧去挑了一篮,没想到还是去晚了呢。不过那玉枚比我还晚,自然该拿剩下的。是她自己小气,仗着是福晋房里的就欺负人,还假公平。”
      这假公平让我觉得好笑,她终究是因为没占了便宜而失望。这小丫头虽然拔尖,确也不像府中下人那样卑躬屈膝,敬畏权贵,自有一股纯真之气。
      “好了。这次不怪你。不过以后呀还是少给我找麻烦。”我嘱咐着。
      她连连点头,口中说着绝不敢了。而后她挽了我的胳膊,压低声音道:“雨霏姐,我看贝勒爷对你真是不一般呢!”
      我白了她一眼:“这话你说过了。”
      “不是,不是。之前我是不太确定,如今我是很肯定了呢!”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看,就说这枣,都是分给福晋、侧福晋们的,但是主子特别让也算上咱们院。可见他对你如何看待了!雨霏姐,你怕不是要得恩典了吧?”
      “快闭嘴,别胡说,没有的事。”我扯了她的手。
      “怎么。雨霏姐,你不喜欢贝勒爷么?”她问道,“我见你与他说话时脸会红的。你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脸红呢?”
      “你才多大,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管住自己的嘴是要紧。快走吧,别误了下午的差事。”
      我嘴上呵斥着她,一面拉着她加快了脚步。喜欢?我心中暗想着,这两个字我从未与他联系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笛子和曲子,我真是一无所知.所以那个霓裳曲失传的故事是我瞎编的,此文硬伤一堆,改起来真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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