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7、第 107 章 ...

  •   “今时与往日有何不同?”我仰起头,“四爷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走?”
      他溢出一丝冷笑:“你还有别的去处吗?萧烈?小秋?还是再厚着脸皮去投奔胤祉?几月前他不是还说要保你吗,你被刺遇险时,他在哪?你如今凭空消失了几个月,他又在哪?”
      “他不在京城。”我将视线投向一旁。
      “呵,好个借口,实情如何,你心中明白。”他紧了手臂,我吃痛皱了下眉,他略缓和了语气,“过了这么多年,经了这么多事,你还是痴人说梦,你怎么不扪心自问,这宫里宫外,究竟谁能保你,谁能救你?”
      我苦笑道:“这世上,能保我救我,真心待我的,确有一人,但不是四爷您,也不是三爷。”我抬手握住他紧攥着我的手掌,正色道:“四爷,你为救我受伤,我很意外,也很感激,无论以往有过什么不愉快,这份救命之恩,我都会永远铭记在心,也愿意尽我所能报答四爷,只不过,眼下的情形是,我能给的,四爷不需要,四爷要的,我给不了。”
      他蹙眉:“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四爷要人心,可我的心早已搁在咸安宫了。”
      “好。”他靠近我,逼我直视他,“那我不要你的心,我要人。”
      “人?”我又是一笑,“四爷好健忘,早先对我做过什么,不记得了?”
      他以手抚过我的眉毛、眼睛、脸颊,最终停留在嘴唇上:“怎么会呢?你会错意了。”我尴尬的垂下眼帘,他接着道:“我不稀罕一时半刻的欢愉,我要你从今往后的所有时光,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你的心可以留在咸安宫,但你的人,永远都要在我这儿。而我,可以指天为誓,我绝不会像他那样自作聪明,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推开你,我会一直握住你的手,上天入地,一生一世。”
      他极少如此许诺,此刻听到这话,我既惊讶又惶恐,见他目光严肃认真,竟不知该如何答,良久才道:“四爷一向精明,怎么也做起亏本的买卖,我既非如花美眷,又非豆蔻年华,往后的时间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把愈见锋利的锉刀,将青春一点点磨尽。王爷此时强留个老女人在身边,不能加官进爵,又不得丰宅荫户,况且这女人还生了一副不讨喜的心肠,何必呢?”
      “确是桩毫无裨益的赔本买卖,但我却非做不可。”他的语气好似全不在乎,低声笑着,“你所谓的‘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我一直不解,但如今倒终于有了些领悟。我该感谢胤礽,若他的侍妾没捅那一刀,我怕是永远也不会明白。”
      我此前还半垂着眼,待他说了这一句,不由直视他,清晨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异常明亮。
      “四爷……”我控制着声线,但还没说出什么,被他以手压住,“别急着拒绝,我三日后回府。你可以考虑清楚。雨霏,这些话,我此生还没同第二个女人说过。”
      他放开我,拿起朝冠走向门口,我退坐到椅子上,心头如遭火烧,难以平静。
      此后三日,他仍如往昔般正常作息,与我见面也并不多话,第三日晚间,他用过饭就去阁楼上读书,只字不提三日之约。我至西厢沐浴过后,开始收拾细软,本无几件衣服,很快也就收拾妥当了,可独独少了一直贴身带着的荷包,急得四下寻找,屋内仔细搜索一番未果,我便出了门,缓步轻声的来到东厢,平日进出最多的便是这两间屋子,西厢没有就该是落在东厢了。
      屋内未燃灯,月光从半敞的窗中泄入,照亮了大半间屋子,我由窗角、矮凳、桌案一路寻至床边,待耐不住想回去取灯时,才终于在脚凳下头摸到了荷包,打开细查了一遍,物件都还在,心中大安,系在腰间,急匆匆欲走,一回身撞到一人怀中,不由低呼一声。
      “是我。”他道,以手臂半揽住我,柔声问,“来找我?”
      “不,不是。”我轻推开他,“早先掉了点东西,来寻的。”
      “找到了吗?”
      “嗯。”
      他立在我面前,挡住了去路。
      “明日一早我就回府。”
      “哦。”
      “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沉默,他上前半步,低头看我。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后退半步靠上床边围栏。
      “四爷,对不住。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的答案都不会变,四爷知道的。”
      他近前一步,以手按住我的肩头。
      “这就是你的答案,你所谓的报答?”
      我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心里有不忍,却还是坚定的道:“我仔细想过了,我身无长物,除了一句感激再不能报答四爷什么了,若四爷觉得不值,我只有把那一刀还给四爷!”
      他愣了片刻,手臂猛然收紧,另一只手钳住我的下颌:“我真心实意的对你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就换来你这样一句话?谢雨霏,你竟生了这样一副凉薄寡情的心肠!”
      他用了大力,我疼得说不出话,眼中也因刺激而涌上泪。我用力掰他的手臂。
      “……好疼……”
      他一把拉起我推在榻上,俯身靠近我的面颊,盯着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明日我回府,你跟我走还是不走?”
      卡住我下颚的手缓缓松开,他看着我的眼神中有了一点期许。我咬住唇,含泪盯着他,不语。他闭了闭眼,终于露出阴冷的笑容。
      “我试着用你的方式,但看来不行,那么,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通过强迫才能共处,我不介意。”一阵战栗窜过我的全身,他抓住我散落在床铺上的头发,我被迫仰起头,贴上他的面颊,他温热而略带急促的喘息扑在我脸上,“你不用回答了,不用再拿话伤我,也不用再说些含沙射影的故事!你记着,我的字典里,永远都没有“得不到”和“已失去”!”
      他以kou封住我,我再说不出一句话,咸涩的泪水自唇角淌入,他恍若未知,只是坚定而cubao的撕开我的yishan,我开始剧烈的zhengzha,身下的喜被被揉成一团,这是我与胤礽的新房,这是曾经承载了无数喜悦与幸福的地方,我怎么可以如此孱弱的任他践踏我唯一的回忆和仅有的尊严。
      我于是用力咬他,血腥气很快蔓延,在贝勒府、在去往通州途中的破庙、在漕运衙门,一切关于他的记忆里,总是伴随着暴力与血腥,这样的撕扯,他并不陌生,因而我的歇斯底里,只换得了他加倍的粗鲁,衣袍被扯开扔至地上,我早先系好的荷包也被一并甩出,我撑起身子欲抢,被他用力按倒,我仰面盯着他,不住的喘息,他极冰冷的回看我,俯身压下来,我抬起手,朝着他腹上的伤处用力一击,他吃痛,发出一声闷哼,我用力推他,起身欲走,他扬手一个巴掌,将我甩向床里。
      我嘴边一阵剧痛,登时淌下血来,脑中嗡嗡作响,险些晕过去。我以手捂脸回头过来,见他靠在围栏上,按着伤处,面露痛楚。
      我双腿无力,半爬半跪的往床边挪,他松开按住伤口的手扯住我,我狠了心再次推他伤处,触手之处竟一片湿滑,我收回手,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掌心上一片黝黑。
      我瞬间恍惚,却又一次被他仰面推翻,他道:“你逃不掉的。”
      我于是泄了力,眼中落泪,嘴上却笑了:“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王爷,我是平民,论体力、权势,我没有一样能比过你,我还逃什么?你这么迷恋这个shenti,那么你拿去吧,我不争了,只是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这是……”我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哽咽了,泪水也决堤般涌出,“这是我与胤礽的喜房,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求求你……”我抬手捂住脸,耻辱、自责、无奈几乎在这一瞬间击垮了我的神经,我一直以为可以做到的坚强和淡然,被他毫不留情的摧毁了,在他面前,我是弱者,一直都是。
      我全无体面的失声痛哭,他只静默的看着我,不言不语。许久之后,他俯到我身边,用力拉开我的双手。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他低声劝慰着我,好似方才的暴力从未发生过,我攥住他的手,心里思绪涌动,有些话,只觉得此时不说,便再没机会了。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胤禛,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你心里明明知道,却对我若即若离,还以此钳制我,利用我,控制我,让我为你卖命,让我去引诱别人!你总说我背叛你,但我与你没有契约,不是你的家仆,帮你是出于自愿,不帮也是天经地义,即使后来我进了毓庆宫,也从不曾害过你,我只不过是怕你,躲着你,这也错了?我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心中万念俱灰,只想平静度日,你却又来纠缠我,对我许诺什么一生一世,胤禛,纵使你他日真的君临天下,成了九五之尊,我也要问一句,这天下的人心,真的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我谢雨菲,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要你这样对待我?”
      屋中极静,月光透过大红床帐,洒下柔和朦胧的光晕,我因激动和虚弱不住的颤抖,在我声嘶力竭的质问中,他身上的狂怒与戾气渐渐消退,他扯过被子轻轻盖在我身上,而后环抱住我,静默了许久,才开口。
      “雨霏,以往的事,我承认我有过错。但很多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是胤礽,生而富贵,盛宠不衰,但身为皇子,我亦有所求有所欲。所以我不能放掉任何一个机会,我不可以听凭自己的喜好而把你留在身边,你被赐死时,我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冲上金殿与皇阿玛顶撞,我没有那种特权,也输不起。但我从来没放弃过你,也从来没这样用心去保护谁,我所做的一切,或许在你看来一文不值,但对我已是竭尽所能。我以为你可以明白我的难处,但是……”他摇了摇头,以嘴唇贴住我的额头,“雨霏,过去的事不再提了,我不想强迫、伤害你,但是还想留住你。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跟我回去吧,我会补偿你的,留在我身边,就像以前在府里那样,不好吗?”
      我感受到他语气中的诚恳,这一刻的温柔,让我忽然忆起很久之前他酒醉时与我偶遇,彼时他向我倾诉他的苦闷和不甘,我听着他的心跳,在一瞬间就爱上了这个面带忧愁又极力伪装的男人,如今他的心跳依然强壮有力,我内心也依然被他的坦白触动,但一切真的还能回去吗?
      “胤禛,你的难处、你的抱负我想我都明白,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了。或许我可以不怨恨你,但我却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小张子是如何被人缢死,紫乔是如何仰药殉情,而胤礽,是如何因我一步步走错,一步步落难,睿雅又是如何因郁成疾,抱病而终。这些人,这些事,刻在我心里,一生也不能忘掉。所以,四爷,对不起,请你放了我吧,求你放了我吧?”
      他放开我,缓缓在我身侧躺下,闭了眼,我撑起身子,忍着周身的疼痛不适缓慢移到床边,正欲下地之时,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别走。”
      我转头,愣了片刻,苦笑道:“怎么,难道我的方法行不通,四爷又要用自己的方法了?”
      他闭起眼,自嘲的笑笑,而后起身:“留下吧,我留不住你,自有能留住你的。”
      我不解。
      他道:“我知道你满心想的是什么,你想进宫,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你想还是不想?”
      “想。”
      “如果我送你入宫呢?”
      我心中惊疑,但见他神情严肃:“你果真能做到?”
      “一年之内。”
      “四爷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第一,医好自己的手,重新拿起笛子。”
      “第二呢?”
      他抬手抚过我淌血的唇角:“事成之后,陪我一晚。”
      我微侧了头,他转而挑起我的下巴。
      “我不要你的心,也不要你的一世光阴,我只要一晚,要你心甘情愿。如何?”
      我分不清他有几分认真,故而不答,他等了半刻道:“你若不说话,我就当你——拒绝。”
      言罢,他捂了伤口下床,起身之际我拉住他的手:“我答应你。”

      但我终究没有同他回府,而是留在了别苑中,他似乎也意识到此时带我回府的不妥之处,毕竟我不是什么光彩的人,而他又正值仕途鼎盛,这终归是件私事,没必要高调处理。关于如何回宫,何时回宫他三缄其口,只要我先医好自己的手。
      他走后,别苑就留了几名护院,一名厨娘并一个负责打理花草兼收纳支出的管家,所幸都是王府的旧人,也算熟稔。不多日,小秋亦被他聘来照顾我,每月间只有几日回家探亲,或将丈夫子女一并接来探望,其余时间全与我相伴。
      萧烈知晓的我决定,惊讶气愤,还有些沮丧失望,我相信他所说,要同我像亲人一样共度余生的话是真心的,我也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有了这等变故,我再顾不得他了。
      “你这女人,哪点像是个现代人,脑子不是一般的死性,一棵树上吊死!”他满怀怨怼的数落我。
      “我死性,你就活份了?你一把年纪,也没见着后院有什么动静不是?”
      “哼,我与你固然不同,男人先立业再成家,本是寻常事。”
      “我倒看不出你有成家的心思。四爷给你介绍的姑娘不好吗?”
      他一笑:“好不好也不能要,横竖都是为了拴住我卖命。我现在没那么多心思掺和他们的事,我只想不远不近的站着,免得日后落得像那两位一样。”
      我晓得他暗指隆科多和年羹尧,因自笑了笑:“也对,远离些是非,只不过他未必肯轻易放你。”
      “躲过一时算一时吧,所幸无亲无故,何时死了也不必惹人伤心。”
      “那你可得死在我后头。”我轻声说。
      他一笑,拉了拉我的手:“若哪日死了,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那就别死,活着,长长久久的,日后娶妻生子,别像我这样。”
      “哎。”他叹了声,“我有时反倒羡慕你,好歹还有个念想在,还可以不知死活的拼一场,偏偏我与敏儿,天人永隔,再也无缘了。”
      “这么多年了,还想着她?”
      “越想忘,就越忘不了。”
      “何苦呢,年前听闻班济新晋了将军,也娶了新夫人。”
      “那很好呀,总是她对不起他,应该的。”
      我拉着他的手,也不再说话,历尽沧桑,此刻方才感觉,我们之间有了难以割舍的亲情。

      头一月,胤禛请了一位所谓的名医,并萧烈一道给我医治,都道我的手毕竟曾断骨,只能改善不可痊愈,能执笔写画已属不易,若还想演奏乐器,那需得花大把功夫并银钱调养,还未必能保证。胤禛只道不必考虑钱财问题,只管用药。于是一日间便有好几个时辰在各种热敷干蒸里渡过,夜间睡觉时手上还带着药味。
      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夏末时节,池边最凉爽安静,我午后闲时,总支起画具作画,有时画水彩,有时用炭笔素描,都是先前从胤祉那学的技艺。一来消磨时光,二来也为了锻炼手指。
      这一天格外燥热,我对着池中的塑像临摹,画了七八成便厌了,手上酸麻,使不出力气,弃了笔坐在旁边躺椅上,拿起笛子比划指法,手却总压不住,僵得如同不是自己的,便又弃了笛子,歪在躺椅上,以手帕遮住脸,一会功夫,就昏昏入睡。
      朦胧转醒之时,脸上的丝帕早已滑落,日头也不在正中天上了,我伸手在颈边摸索,一个声音从不远处道。
      “在找这个吗?”
      我循声看去,胤禛正坐在湖边一块圆石头上,手里攥着我的丝帕。
      “呦。四爷来了。”我起了身,欲站起来行礼。他道;“不必了,你坐着吧。”
      我也就没动,脑中混混沌沌,多少带着点睡意,恹恹的没说话。
      他扫视着我的脸和有些凌乱的头发,竟笑了笑:“是这宫里养人还是怎么的,你倒比以前贪睡了。”
      我还带着点迷糊,对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人岁数大了,都这样。”
      他道:“你才多大,我都不至于,你哪就那么多觉了?”
      我心话,其实我并没比你小多少呀。
      我正了正身子,脑子清醒了大半。
      他走到我的画前,凝神看了看,又朝池子里的雕像处看。
      “倒也有七八分像。”
      我道:“比着画的。”
      “不是指你画的像,是指这塑像与你。”
      我低了头:“她比我漂亮。”
      他也不理我,背了手再去看那雕像。
      “建这么精致的一座别苑,又立了这么大一座雕像,他做事一向毫无忌惮,张扬随性,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无怪最后树大招风,自食恶果。”
      我冷哼一声:“二阿哥生为太子,众星拱月,有此性情本是常理。换个人在这位子上,未必不是这种结果。”
      他侧过头:“你到会替他说话。”
      “事已至此,犯不着替他说什么,就事论事而已。”
      “我若是他,必不会让自己落得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可四爷终归不是他,人的性子,不过三四成天生,其余的都在后天,随着各自的境遇、处境相生相变。他未必天生张扬,就像四爷,也未必天生凉薄。”
      他挑起眼来看我,我意识到话语唐突,下意识捂了捂嘴。
      所幸他没就这个问题深入,回身翻过第一张画。
      “这是什么地方?”
      我抻了脖子看过去,正是我早先的一幅油彩,画的是我家的居民小区。
      “这是……一个梦。”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知如何修改了,我都是在neck以上的清水啊,这波调整,有点难以招架,不知道这样修改是否能通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