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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倾城红颜之乱舞 ...

  •   那年三月,桃花开得份外妖娆。
      贺望城南百里之外的青冥楼,宾客往来,热闹非凡。青冥楼主羽抚遥年方五十,退陷江湖多年,隐于贺望城,居于青冥楼。
      青冥楼,明朝事与孤烟冷,做满湖风雨愁人。山黛暝,尘波澹绿无痕。
      二十年前,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羽翼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年后,春风十里江南贺望城,一座青冥小楼悄然建立,伴随着青冥楼的存在,当年叱咤风云的羽翼时代宣告了彻底地终结。
      只有,谁曾料想得到,当年的第一大杀手组织羽翼的创立者,曾让多少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名字----羽抚遥。二十年后,竟然成了一个终日在青冥楼里,欢歌饮酒,流连美色的暮年俗世男子。
      三月桃花,正是艳丽,羽抚遥华服在身,春风满面,与宾客举杯欢笑,致意间,频频朝帘后张望。有宾客戏笑:“羽爷,你这可真是老来桃花,福泽厚禄啊!”这次,竟然纳得如此绝世女子为妻,这等福艳,倒也确实非一般人能承受得来。
      浅笑间,只见帘卷微动,一女子款款而来,罗裙摆动,摇曳生香。抬颜间,果然是红颜国色,美艳不可芳物,眉眼间,尽是人间风情,红唇亲启,芳华波漾。女子见众宾客,丝毫不显慌乱羞涩,微微曲身回礼,落落大方,一一礼还。
      羽抚遥喜上眉梢,到底是自己眼光独到,没有看错人。一杯金樽美酒后,新夫人缓缓上前,众人纷纷止言,却见新夫人眼光流转,落到了羽抚遥身上,目光里流露出无限浓情蜜意道:“今日,承蒙羽爷关爱,纳奉舞姬为侍妾,舞姬无以为报,特为大家献舞一曲,以助酒兴。”言语完毕,,轻摆长袖,妙曼身姿即如一只飞舞蝴蝶般,缓缓舒展开来。
      这舞,轻柔得如同云间水袖,又似雾里飘花,步调凌乱,却又错落有致。只见那起舞的女子,长袖轻挥间,院里桃花纷纷坠落,缤纷英红里,不知道是桃花点缀了起舞的女子,还是女子惹起了桃花的风情?一时间,众人看得恍然若呆。
      “爹爹,孩儿回来晚了!”一个清俊逸朗的少年,快步从庭院大门进来,白衣如雪,风华绝代。那起舞的女子,脚下步子一乱,险些跌倒。所幸,此刻众人的目光,都已经转移到了白衣少年的身上。公子羽苏,真地是公子羽苏回来了!
      公子羽苏,他的出身也是青冥楼建立的时间。若时间可以抹掉过往,那么他将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公子,锦衣玉食,终老无忧。然,江湖之事,无不透风之墙,他的出生,注定要伴随着另一个男人的存在,从而变得不再平凡。
      公子羽苏,他是当年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老大羽抚遥的儿子。他的双眼,从睁开的那一刻起,就必定要望眼江湖的风雨。
      青冥楼,青冥楼,随着青冥楼主就是羽抚遥这个秘密在江湖上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青冥楼终有一天,也会变得不再安全。

      二十年前,一个绝世红颜的奇女子,让他放弃了江湖的腥风血雨,只想做个普通温婉的男子,携她之手,相依到老。四年后,她恋上了青暝浩瀚的烟雨江南,他为她修建青暝小筑。楼建成当日,正是临产之时,一男婴呱呱坠地,她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在孩子清脆的鸣哭中,含笑离去。
      在得子与失妻的幸与不幸中,他的神经顷刻间错乱,挥手间,青暝小筑这刚刚挂上楼的招牌便碎成了片片点点。青暝小筑,什么青暝小筑,这分明是一座冥楼,冥楼~~至此,青暝小筑改为了青冥楼。
      至此十年,他始终耿耿于怀,怨恨妻子的绝情离去,并且认认定自己的儿子,生来不详!这个可怜的孩子,从生下来的那刻起,自己的父亲除了给他取名羽苏之外,便不再肯多看他一眼。
      六年前,他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带他出外游玩一番。只是,这一去,便是去了虫蛊遍地,豹狼横食,有数不清的沼泽与毒障气的南疆。年仅十岁的他,来自江南温婉水乡的清秀少年,在这个与昔日完全不同的环境里,除了好奇,更多的却是惊恐。
      他说:“爹爹,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怕!”
      “怕?”他的声音仿佛从鼻腔里哼了出来,带着嘲讽与冷漠:“我羽抚遥的儿子是从不会说“怕”这个字,宁愿死,也不能说!”
      他有点不知所措,望着这个男子:“爹爹,你别生气了,羽儿不怕了!”
      “那好,前面就是沼泽,你若敢从上面踏过去,就证明你不怕!”他回过头,目光清冷,注视着这个十岁的少年。
      江湖中,没有谁会永远据居在第一的位置。最终的胜负,靠的是力量和胆识。怕死的人,永远都是最先死掉的那个人。只有你不怕死了,别人才会怕你!
      少年不懂,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倔强与委屈的泪水,义无反顾地朝那片水汽漫延的沼泽而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那片沼泽之中,那些虫子与蛇蝎,争先恐后地噬食自己的尸身。眼前的这个男子,他会救自己吗?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泡着水汽和腐浊气息的明沼,那里面甚至还能看到森森白骨。那个男子,全然不顾他的惶恐与脆弱。他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冷酷的微笑。
      他是恨自己的,他果然是恨自己!少年的他,已经不只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那些关于自己母亲因产下自己难产死掉的往事。眼前这个男人,青冥楼主---羽抚遥,他恨自己,恨自己夺走了他心爱的女人。可是,他怎么可以忘了,那个女人也同样是羽苏的母亲。羽苏是羽抚遥的儿子!
      他的脚轻轻地踏上那丛青草,能够长出青草的地方,肯定不会有沼泽。然而,他错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没有时间让他来得及反应,他的身子,顷刻间,便已经如铁石般陷入了泥泞之中。
      “爹爹,救我!”他惊慌地喊道。
      羽抚遥,这个江湖中最让人闻名丧胆的名字。他冰冷,残酷,杀人如麻,他的心脏就是千年的冰石,没有温度。
      “爹爹,救我!”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子,转身离开,越走越远,直到背景消失。他的身子越陷越深,泥泞开始上灌,挤压着他的胸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闭上了眼睛,也罢,死就死吧?这么一个没有温情的世界,有何留恋?
      恍惚中,宛若一点轻红,他的身子突然被人从泥泞中拉了起来,腾空而起的瞬间,他感觉到的是一个女人温暖的怀抱。

      灯红摇曳。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帐帏轻纱,宫鼎香案,空气中飘飘着淡淡地花香味,这显然是一个女人的房间。只是,如此富丽豪华,莫说是在南疆之地,就算是在富裕天下的江南之乡,也不多见。
      “你速召削骨、凝水、冰烟三大星主前往秀水宫迎见月主!” 微愣间,门外隐约传来女子发布命令的声音。
      “是!素星主!”
      “你还有什么事吗?”
      “呃?”
      “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这是一个强于发布命令的女人的声音。
      “是这样的,素星主,你前日从沼泽里救回来的那孩子,来路不明,恐怕……恐怕…”女子显然有些顾虑,欲言又止。
      “这个我知道,你下去吧!”那个被人尊称为素星主的女子,显然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挥了挥了手,转身进了屋。
      羽苏忙闭了眼睛,装出一幅仍然陷入晕迷的样子。屋子里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阵淡淡的花香味浸鼻而来。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那女子的声音,很轻柔,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摄力。
      羽苏只得张开眼睛,站在床榻前的女子,一身红衣,面上蒙着溥纱巾,唯独露出两只冰如寒潭的眼睛。如此妖娆艳丽的衣服,穿在那女子身上,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火热激情。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清寒冰冷之意。
      “是你救了我,可是,你是谁?”羽苏问道。
      “我是救你的人!”女子的声音,冰冷中透着一丝玩味。
      “我唯一的亲人,他看着我死,也不救我,你又何必要救我呢?”少年的心,在经历生死之间,已经有了沧桑的尘埃。
      “看来,你对他颇有怨恨!”女子轻轻说道,似乎对眼前这个孩子口中的他,了如指掌。
      他不再说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怨恨又如何,他是自己的父亲。他的心中,更多的是无奈。此生此际,唯有无奈。
      “好了,我既然救了你,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素星主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这孩子的头:“你就好生在这里歇息着,我这几日要离开素心殿,外出办些事情,你若有事,就找她吧!”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只见一女子步履轻盈地踏了进来,俯身道:“羽苏公子,奴婢乱舞,请侯差遣!”

      奴婢乱舞,年方二十八,江中人士,育有一女。三年前,丈夫死于流疫,其带着女儿流离失所,最终来到南疆,幸得天地教四大星主之首---于素相救。因其擅舞,且弹得一手好琴,留其于素心殿里,调教殿中婢女。
      乱舞年龄稍长,惯流离之苦,又经生死之痛,故心智情感都较于众人成熟,很快就获得了大家的认同与喜爱。这次,素星主前往秀水宫迎接月主,特地把公子羽苏托于照顾,可见对其不是一般地信任。
      命运,就如同一个旋转罗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指钟的方向。羽抚遥,你费尽心机,把自己唯一的骨肉送入到素心殿,却不知道是把他送入了死亡的边缘。
      “娘,你在做什么啊?”一声清脆的童声,惊醒了恍然若梦的她。手指轻颤,小摄红色的粉末倒入了碗里的浓汤汁,顷刻便消融殆尽。
      “青凝,青凝,你怎么进来了?”
      “娘,青凝饿了。”小女孩一双如眉月般的清眸,纯净无痕。
      “那娘给你拿些吃的。”她转身,从橱柜里拿出糕点,送到小女孩的手中,双手仍然止不住地颤抖。
      她接过娘手里递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小口,嚷道:“真好吃,娘,我再也不用做个跟狗抢食的野孩子了。”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噢,青凝,娘差点就毁了你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安定生活。三年前,她抱着还是婴孩的青凝,在盛世平安的世界里,流离失所。二岁那年,她外出做散工,回来的时候,见一群人围在一旁看热闹。
      她的心,像是有了突然地感应,挤身进去,她看到了青凝。两岁的青凝,怀里死死地抱着一根狗骨头,不肯松手。旁边,一只凶恶的黑狗,朝她不停地狂吠。
      青凝,她看到自己的娘亲,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朝她举起了那根骨头,那是她拼命地抢回来的战利品。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那只黑狗,突然间起身扑了过去,众人尖叫声中,黑狗嘴里已经衔回了自己的食物,得意而去。
      她哭叫着扑向自己的孩子,人群中到处都是嘲讽冷漠的声音。青凝的手腕上,有了一道刺利的伤口,那是黑狗在抢夺食物时,利爪划过的痕迹。
      “娘,我…我饿!”她的声音,微小而细弱。
      “青凝,青凝,我的好孩子,你饿,娘知道。娘,对不起你!”她的声音,悲怯得天地动容,只是,没有人会在乎。是的,有谁会在乎呢?
      一个红衣女子俯身扶起了她。“别怕,跟我走!”她的声音是冰冷的,溥纱遮盖的面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她的话语似乎不容别人置疑。红衣女子安排她们住在了客栈,又请了大夫过来给青凝清理伤口,最后,让她们换上了崭新的衣服,送上丰富可口的食物。
      红衣女子离开的时候,给了她十绽银子,让她带着孩子,安心地生活。她无以为报,对这个地方,也有着难以言明的伤痛。因此,请求红衣女子,带她离开。她至此一生,做牛做马,报答她的恩情。
      最终,她跟着红衣女子从江中回到了南疆,成为素心殿里的一名奴婢。若他不出现,那么她将终其一生,在这素心殿里,弹琴教舞,余生了此。
      那天,她在前厅起舞,见于素星主归来,怀里却抱着一个满身泥泞的十岁孩童。于素星主向来清冷于人,抱着那孩子回殿的时候,却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她的慌乱。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公子羽苏!
      公子羽苏,江湖中盛传二十年前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羽翼创立者---羽抚遥的儿子,是他,怎么是他?
      那些渐渐被岁月沉埋的往事,再度如潮水汹涌而至,无路可逃。

      二十年前,江湖风云骤变。
      那年,她八岁,是兵部侍朗萧明成的女儿,生于官宦之家。自古,江湖之事,与官宦宫庭并无太多交结。但是,二十年前的江湖,出了一个具有盛名的杀手组织---羽翼。
      羽翼不问江湖过往,不管商宦恩怨,羽翼的杀手,只听命于一人办事。那个人就是羽抚遥。羽抚遥杀人,也只认一样东西。那就是钱。谁给了钱,谁给的钱多,他的组织就替谁卖命,杀光,烧光,抢光,绝不留一个活口。
      旧历年,中秋月圆之夜。
      美酒满溢,瓜果飘香。她亲切地依偎在自己的爹爹身旁,撒娇着要央求爹爹许她喝酒。望着怀里娇小可爱的女儿,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帅,满眼疼爱,高兴地应喝着:“好,好,今日爹爹就许你喝酒,不过呆会被你娘亲打板子了可别怨我噢!”
      “不怕,娘亲才舍不得打漫儿呢!”她调皮地说道,转身已经蹦蹦跳跳地跑着自己去倒酒了。青玉的酒杯,酒刚刚遮到半杯,就听见一声惨呼传了过来。回头间,只见人影晃动,利剑飘血,转眼间大厅里的人,就已经纷纷倒下。
      “爹爹!”她发出一声尖叫,只见刚才还坐在台上春风满面的男子,此刻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杀谬,杀谬,刀剑交融间,血流如注。
      她呆住了,完全地呆住了,怔怔地站在那里,只一瞬间,便会有利刃结束她的生命。然后,一双手突然抱住了她,只一瞬间,便已经把她带离了血气漫延的萧府。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我要回去找我爹爹,我要回去找我爹爹。”
      “他已经死了。”男子漠然的地说道:“你回去,也是死!”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的爹爹?”她停止了挣扎,问道。
      “你爹爹是个好人,但是他却必须死!”仍然没有温度的声音。
      “你胡说,你胡说,我爹爹不会死,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她再次激怒,拼命地扭过身子,想要看清这个怀抱着自己的男子,是长得什么模样。
      “你想要报仇吗?”男子问道,抱着她的手丝毫不动摇,她怎么起劲,也无法扭转身子,看到他的脸。
      “想要报仇,你就得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将来你才会有机会!”男子突然把她甩了下来,扔在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没待她起身,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冰凉的月光,从破旧的窗户里,如水般地弥漫进来,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早已经湿透,分不清是泪,还是汗珠。她不知道救自己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自己?
      她只知道,自己满眼都是惨烈的杀谬,鲜血,染红了大厅。那些横遍在萧府的每个角落的尸体,都是她的亲人和家丁。是谁,如此凶残,狠毒?她不知道,不知道。她觉得自己的头,突然如同潮水撞击般疼痛起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后,她才知道自己被一唱戏的戏子发现,救了回来。那戏台子的老板,见她在韵律与舞技上颇有天赋,便收留了她,命人教她才艺。如此几年,她长成了一个明媚的女子,容颜倾城,舞技更是出神入化,成为了戏台的顶梁柱。
      在戏台里,又过了几年,戏台的老板的夫人因病过世,便有意继她为弦。辗转俗世十年几,她早已经看透了人生尘缘,半是报恩,半是想要安定,便应允了这门亲事。三年后,她生下女儿青凝。
      戏台老板自是高兴,命戏台子连唱三天大戏,以此来庆祝青凝的诞生。不想,三天大戏还没唱足,戏台老板突然就染上了流疫,一命呜呼。树倒弥猴散,戏班子里的人见老板已死,纷纷抢了家财,扬长而去。
      孤女寡母,流落。

      “想要报仇,你就得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将来你才会有机会!”二十年来,这句话一直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她辗转流离,终于得知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杀谬的始作俑者,正是江湖中令人闻名丧胆的羽翼杀手组织。羽抚遥,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入到她的手里。萧漫儿,二十年前,萧府血案里唯一的幸存者,萧漫儿。
      “这汤真好喝!”羽苏喝尽了碗里最后一滴汤,抬起头来对着眼前这个温顺漂亮的姐姐,由衷地说道。
      “是吗?羽苏公子若是喜欢喝,奴婢明日再给你炖便是了。”乱舞身子轻轻一躬,卑谦地说道。
      “快别客气了,羽苏本也是被遗弃之人,承得姐姐如此关爱,以后就不要在奴婢奴婢地称呼了。要不,我就叫你姐姐吧!”十岁的孩子,纵然眼里的世界有些阴沉,心里却仍然是纯净无暇。
      “姐姐?”乱舞心里一阵抽畜,灭自己全家的仇人之子,此刻却如此亲切地称呼自己为姐姐,真是世事莫测,造化冤孽。
      “怎么,你不愿意吗?”公子羽苏见乱舞微微怔辞,急切地问道。
      “不,不,愿意,当然愿意!”乱舞收回了思绪,笑着应道。青凝,她的眼前浮过青凝清彻的眸子,她是如此地需要一种安定的生活。作为娘亲,她又怎么能如此自私,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呢?
      “那好,乱舞姐姐,以后我们就是姐弟了。”羽苏开心地笑了起来。这素心殿,对于自己来说,虽然是个陌生的地方,却让他觉得比青冥楼温暖。

      “好,好,今日爹爹就许你喝酒,不过呆会被你娘亲打板子了可别怨我噢!”
      “不怕,娘亲才舍不得打漫儿呢!”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她从梦中惊醒,看到自己的女儿青凝,守在她的身边,满脸担忧。
      自从公子羽苏到来,已经整整五年零八个月了。每晚,她都做着同样的梦,皓月星空里,男子豪爽的笑声,八岁的女孩吵闹着要喝酒。只是,酒杯未满,爹爹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血染红了整个萧府的大厅。
      “青凝。”她抱着自己的女儿:“如果有一天,娘亲要离开你,你答应娘亲,一个人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吗?”
      “娘亲,为什么要离开青凝啊?”九岁的青凝,长得比同龄的孩子整整高出一头的距离。
      “每个活的人,都有他自己的使命。人活着,就是为了要去完成这个使命,现在,是该娘去完成使命的时候了。”她看着这个继续了自己的漂亮容颜与妙曼身段的女儿,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有着疑惑与不安。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她能够永远平淡快乐地生活,永远都不懂那些人生险恶,不涉及到江湖的风风雨雨。
      她只是希望,但能如此。只是,她却无法掌控这个女孩成年后的命运,她将会给江湖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她注定要比她的母亲,来得轰动,来得惊艳,来得传奇。

      贺望城突然出现了一名绝代舞姬,容颜盖世,超群绝伦。
      三个月后,这名唤作“舞姬”的女子被城南青冥楼主羽抚遥纳为妾室。成亲这日,宾客如云,热闹非凡,就连羽抚遥离家六年的亲生儿子---公子羽苏亦也千里迢迢从南疆归来祝贺。
      舞姬长袖挥洒,行云流水。羽抚遥,满面春风,嬉笑逐颜。唯独刚刚归来的公子羽苏,见前厅起舞女子,面上的表情,似言未语,似有着无限感触。
      舞姬一曲舞毕,款款上前,抬眼间笑容依旧。
      “来,羽苏,这就是爹爹今天的新娘子。”羽抚遥招手,把舞姬介绍给了自己久未谋面的儿子,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
      “羽苏,见过夫人。”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
      “这位想必就是公子羽苏吧,果然是少年才俊,一表人才。”舞姬红唇亲启,笑容满面,眼里却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那是当然,我羽抚遥的儿子,从来都不会比别人差!”六年未见,昔日的柔弱少年,已经长成了伟岸男子,眉眼间,也有了深沉大气。
      “羽爷,侍妾最终操劳过度,身体稍有不适,想先行回房歇息会儿。”舞姬的目光,再度与少年相对,指尖微颤。公子羽苏,他怎么回来了?难道,难道是于素星主,知道了些什么?若真如此,青凝呢?青凝怎么样了?
      三个月前,她终于无法抑制自己强烈的复仇欲望,把青凝留在了素心殿,独自一人来到了贺望城。贺望城,这座江南小城,若不是因为公子羽苏的到来,她穷其一生,也许都无法知道自己的宿命仇敌,竟然会居住到这座城,并且建立了一座青冥楼。
      她知道,以她的功力,断然无法对付羽抚遥。为了报仇,她成了贺望城中最负盛名的舞姬,并且通过各种途径结识了青冥楼的管家,并通过这位管家,成功地把自己推荐给了青冥楼主羽抚遥。一切,如她所愿,顺理成章,只要成了羽抚遥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就可能有机会杀死他,替萧府全家上下百口人命报仇!
      只是,这一切,随着公子羽苏的出现,突然变得艰难起来。只是,计划如此精密,若非猜得她的心意,又有谁会知道呢?
      这个人是于素,天地教四大星主之首的于素星主,除了她又还会有谁如此清楚自己的言行决定呢?一定是她,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明白她决意报仇的决定,所以,她派羽苏回来了。

      入夜。
      春寒未褪,凉夜如水。
      红烛香台,点亮了整个青冥楼,也映照了满庭满院的桃花容颜。
      羽抚遥还在前厅宴客,孤寂十几春秋,突然得如此美娇娘,心中的快意恩仇,也唯有美酒才能表达出来了。
      “公子羽苏,你怎么回来了?”
      “你要杀他,对吗?”少年的声音,有着压抑的矛盾与纠结。
      “你怎么知道这事,是素星主告诉你的吧?对,一定是素星主,只有她才做得到!”女子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前厅起舞时的娇柔媚惑。
      “你不辞而别,素星主就已经猜到你来到了江南贺望城,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死羽抚遥。对吧?”公子羽苏,站在红烛台前,淡淡地说道。
      “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抹凄然的笑容。
      “从素星主带你们母女回南疆的那时候起,她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六年前,她曾将我托付于你,你本来有机会要杀死我的,只是,你放过了我。”
      “这事,她也知道?”她惊愕。不敢想像,若是六年前,那碗放了鹤顶红的汤她端给了公子羽苏,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她的头上,却惊出了冷汗。这个六年前,她就有机会杀死羽抚遥的儿子,只是,就在她要下定决心的那刻,青凝闯了进来。女儿纯净无邪的目光,瞬间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死了,亦是无所畏惧,只是,青凝……她的青凝,她怎么舍得让她随同自己殉葬呢?她要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这一念之间,救了羽苏的命,也救了她们母女的命。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仇恨终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羽苏的声音,淡定得如同一位老者。
      “不可能,羽抚遥,他杀了那么多人,你凭什么叫我放过她?”她愤怒地站了起来,眼里的恨意如烈火般喷薄欲出。
      “你杀不了他!”他淡淡地说道:“何况,你还有青凝。”
      “青凝,青凝,她怎么了?”她的神经,瞬间被牵扯起来,惊愕问道。
      “你离开的当天,青凝就被关进了素心殿锁魂堂。”
      “锁魂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沧白,顾自唠叨道:“你是说,青凝被关进了锁魂堂?”
      他点了点头:“素星主亲自下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只要你回去,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于素,呵呵,于素。”她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凄厉起来:“于素,你说,于素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阻止我杀羽抚遥?”
      “你杀不能我爹爹,素星主只是不想让你白白送了命!乱舞姐姐,求你,跟我回素心殿吧!”羽苏的眼里,充满了乞盼。情义与亲情之间,他难从取舍。
      “回去,回去就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吗?”她冷笑着,眼里一颗泪珠豁然滚落,在素心殿里接近十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最终的结局。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若能换得青凝一命,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羽苏,答应我一件事,替我好好照顾青凝,好吗?”她的声音,透出了无限地荒凉,唯独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我答应你!”

      春风江南。
      贺望城里最轰动的事,莫过于青冥楼主羽抚遥娶得绝世女子舞姬为妾,不想新婚当夜,新娘却突然服毒自尽。羽抚遥痛失爱妾,在青冥楼后山之上,立一新坟写墓碑云:羽抚遥之妻萧漫儿。
      自此,闭门谢客,寂寥无声。
      其实,那日在贺望城南初见她,轻歌燕舞,舞袖飞展,玉足轻扬间,宛若花间蝴蝶。他就已经认出了她。二十年前,他把她从萧府的血性杀场里抱了出来,她对着他拳打脚踢,在她的左脚裸上,有一颗硕大的黑色怀痣。
      二十年后,他再度见到了她,脚裸上的那颗黑痣依然鲜动如初。只是,她来寻他,只是为了杀他,他却仍然娶了她为妻。然而,世事沧茫,谁又能料得到结局?
      青冥楼里,桃花依旧灿烂,只是人面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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