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出西边雨

7、第 7 章

　　孟念青注意到，秦望竟然换掉了下午魑魅魍魉的吸血鬼哥特风暗黑造型。他重新妆造打扮，换上了水墨般的青衣长衫，黑发随意抓成不羁的高髻，宽兮绰兮，清兮扬兮。

　　似雨后初霁，沁凉微风萦绕，山岚幽谷之畔的那一株菉竹。

　　翩翩少年，仙姿婉卓。

　　“啊啊啊啊啊好帅！！！”

　　“啊啊啊啊秦望！！秦望！！”

　　孟念青微微坐直，单手托腮，唇角轻轻弯起，露出笑容。她月牙般的眸子里，不需要演戏，便自然流露出真实的欣赏与沉迷。

　　虽然哥特风扮成熟的秦望也很好看，但她还是更喜欢秦望现在这副清爽奶狗的模样。不得不说，狗东西的性格虽然恶劣，但是外表却完全精准地，长在她孟念青的审美上。

　　观众席一阵呐喊尖叫，然后在秦望的示意下，归于安静。

　　灯光熄灭，黑夜岑岑的寂静里，秦望低沉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温柔却抚慰人心的力量。

　　“原计划是要唱另一首歌，但忽然觉得，这一首更加适合今夜我的心情。于是，下午的时候联系了歌曲的所有者，拿到了这首歌的改编授权。”

　　蓝白调的镁光灯投下，秦望抬起头，曜黑的眼睛直视前方，温柔地视线洒进评委席C位正中间的孟念青眼里。

　　“一首改编版《打ち上げ花火》，是告别，也是祝福，送给你。”

　　秦望的嗓音低沉磁性，带着溪涧玉石般的清冽质感。一下子就将所有人，拉到静谧的山林，蝉鸣的傍晚，烟火的夏日祭。

　　“怦然心动，烟花绽放”

　　“暧昧的心结，紧紧缠绕，丝丝难解”

　　“那些眺望的海岸，仍铭心间”

　　气泡般鼓噪的心跳几欲冲破出胸膛，尖叫声如潮水般沸腾。秦望的嗓音，蕴含淡淡的惆怅。

　　“何时才能再与你，抬头共看几次烟火”

　　“多希望今夜，永远不要结束”

　　“我呼唤着你，为我驻足”

　　光彩绚丽的灯牌，莹莹熠熠的镁棒，映着舞台下每一张年轻亢奋的面庞，情绪高涨，爱意汹涌，热切的期许如潮水澎湃，汹涌连绵。

　　“看着你的笑颜，我能做些什么呢”

　　“海浪循环，烟花绽放，情愫萌动”

　　“请不要离开啊，夏天还没有结束”

　　“多希望时光停留，今夜永不说离别”

　　歌词应景，台下有人开始轻轻啜泣。紧接着哭声一片，却又眼含期许和温柔。那些凌晨起飞的航班，转换多程的动车与高铁，跨越千里，奔赴山海，疲惫着，尖叫着，也抵挡不住的热烈爱意。在这一刻，如燎原之火，热浪起伏。

　　“夏天一定没有结束吧”

　　“你的笑颜，似绚烂烟火，触不可及”

　　“朦胧情感，海浪潮起，梦中低语，夕阳褪去”

　　“再稍微等一会儿吧，夏天请不要结束”

　　莹莹灯光，汇聚成璀璨星海。炙热期许，跨山越海。汹涌的，澎湃的，热切的思念，汇聚成磅礴的洪流，裹挟着翻滚滚烫的爱意，坚定不移地奔赴舞台中央，最闪耀发光的秦望。

　　“朦胧情感，情愫萌动”

　　“可是夏天就要结束，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秦望站在舞台，清冽吟唱，轻缓袖舞，熠熠生辉，闪耀发光。最后，他缓缓停下舞步，站在舞台中间，在万千镁光灯下，漆黑眸子幽深如墨，眼底饱含温柔祝福。

　　“烟花绽放，夕阳消逝”

　　“我向神明期许，愿你永远笑颜”

　　尾音清唱，秦望的嗓音里，此前惆怅的，热烈的，遗憾的，茫然的，迷恋的，种种复杂情绪，归于平静。余音化作清唱的小调，循环往复。

　　“我向神明期许，愿你永远笑颜”

　　“我向神明期许，愿你永远笑颜”

　　一曲终了，少年站在舞台中间，薄唇紧抿，目视前方。漆黑瞳仁里墨色沉沉、复杂难言，是能拉人沉迷的漩涡，惹人沦陷，令人心怜。

　　沉静了数秒，他举起话筒，对着舞台的正前方，缓慢开口：

　　“今年夏天，幸得与你相遇，我已告诉自己满足。愿你往后余生，欢愉快乐，永远笑颜。”

　　孟念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坐在评委席的C位，正对着舞台中央的秦望。

　　恍惚间，她以为秦望的祝福语，是特地对她所说。她的思绪，忽然被拉回了两个多月以前，记起早已被她忽略遗忘的场景。

　　那是海选完毕的第一期正式录制。节目组搞足了仪式感，大巴车载着他们所有人，去往海边。湿漉漉的金黄沙滩，湛蓝深邃的海水浪花，无垠广阔的天际幕布，连绵成块红彤彤的灿烂火烧云，大片大片墨绿的棕榈阔叶。银铃欢笑声，暖洋洋摇曳的篝火，吉他声俏皮欢哨，过于欢乐的氛围，让他们所有嘉宾和选手，都融进欢愉的音乐里。

　　他们所有人，围着篝火跳起了舞。好多人，工作人员，导演摄像灯光和后期，选手评委和助理，好多好多的人，大家互相地自我介绍，快速地拉近距离。孟念青想起来，在络绎不绝轮番过来同她歌舞问好的人群里，有个少年，直至篝火将熄，夜幕降临，才缓缓来至她的身边。

　　“你好孟念青，我是秦望。”

　　烟花轰然绽放，大朵大朵，五颜六色绚烂铺满整个海岸。她仰着头，如痴如醉看向头顶烟花。

　　“你说什么？”她大声喊，“我听不清！”

　　“我说——”对面男生笑起来，“——你好孟念青！你好！”

　　孟念青忽然，热泪盈眶。

　　“我向神明期许，愿你永远笑颜”，她总算是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热衷抢演唱会的票了。现场听的live，确实和耳机里的不一样。此刻她和现场所有欢呼沸腾的粉丝们一样，感动得热泪盈眶，折服在秦望诚挚的期许里，折服在今夏炙烫的喧嚣里。

　　这狗东西，确实厉害。

　　毫无悬念，秦望夺得了冠军。

　　孟念青这个花瓶，被指派颁发奖杯。

　　沸腾的欢呼声里，她风情万种地走去，将星光璀璨的金色奖杯，颁到秦望手中。

　　“恭喜你，秦望！”

　　恭喜你登顶。

　　恭喜你获得冠军。

　　恭喜你拥有美好的青春。

　　恭喜你前程似锦、光明灿烂！！

　　秦望接过奖杯，直勾勾地看着她，声音瓮瓮的，有点没精神：“谢谢，也恭喜你。”

　　“恭喜我啥？”孟念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直觉秦望的眼神过于勾人憔悴，连嗓音都有些奇异的阴阳怪气，实在过于奇特。她挥去脑中不合时宜的古怪想法，做出被逗乐的语气，“恭喜我有这个荣幸，替你颁奖么？”

　　秦望像是被噎了一下，没有再出声。

　　主持人捧腹：“看来我们秦望，是真得一点都不谦虚呢！不过，”他加重音，“我们秦望，有这个不谦虚的实力！在此我宣布，恭祝秦望出道成功，正式、登顶！！！”

　　“啊啊啊——！！”

　　“秦望！！！”

　　“秦望！！！”

　　“秦望！！！！”

　　全场沸腾。

　　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尖叫。

　　孟念青走回评委席，她控制自己，不去看身后秦望的眼神。小孩儿面无表情，全身透着一股怅然憔悴的情绪，知道的说他不骄不躁，即使夺得冠军成为顶流，也依然镇定自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最后唱首歌，就耗尽了全身力气似的。

　　虽然似乎，也的确如此。

　　最后一首，秦望又唱又跳，的确拼尽全力。

　　孟念青不去想秦望的怅然里，她和子默占据了多少份额。于她而言，今夏星光璀璨的工作已经结束，她与秦望，即将变成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难有交集。

　　坐回椅子时，孟念青抬眸看了眼后排的时钟，晚上11：37，总算快要结束了。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子默唱完一首闭幕式歌曲，再等主持人cue完流程，她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孟念青心中满意。

　　回想今夏接的这档综艺，真是她有史以来干过的最轻松工作。

　　事少，钱多。

　　十期下来，全程只需要坐着摆几个POSE，就拿到极其丰厚的通告费。既没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跟她闹幺蛾子，也没有不识眼的明星和她争咖位。从节目组，到每期碰到的嘉宾同事，都对她友好亲切，照顾有加。实在轻松，过于惬意，顺利得孟念青自己，都惭愧这钱挣得过分容易。

　　真希望橘子台，下回遇到这种好事还叫她。

　　正神游天外着，忽见旁边的毛姝艳推搡自己。

　　孟念青：“怎么了？”

　　毛姝艳示意她看舞台。

　　孟念青这才发觉，在她发呆神游，进行工作总结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子默，竟然已经登台唱过了闭幕歌曲。

　　孟念青惭愧，暗骂自己的松懈。

　　和子默在一起七年，子默的每首歌她都听过，如闹铃般耳熟能详。再加上她刚结束十期的录制，心中正在进行工作总结，思忖着星光璀璨这档综艺的另一半通告尾款，总算能顺利拿到。于是又开始飘忽拿到尾款之后，她要买些什么去消费。

　　而一首歌就只有四五分钟的时间，她这么一总结一神游，竟然就生生错过了子默的舞台。

　　孟念青微赧，好歹身为演员，临场反应都很及时出色。她迅速得就摆出了一个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表情，深情款款地看着舞台上的男人。

　　同时心底也暗暗疑惑，子默唱完歌，为什么不下来。难道就她一个人，急着收工回家吗？

　　舞台上，子默举着话筒，深情专注地望着她：“孟老师。”

　　孟老师，是子默严肃认真的时候，才会对她的称呼。

　　孟念青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缓缓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