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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王越大概血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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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2个礼拜,王越每天晚上12点都蹲在手机前,守着医院开号,然后再每天早上8点准时到医院等着现场放号出来。
以前觉得没希望,他从没这么着急过,上次外国专家看了说有得治,连凌睿也都说可以,他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但是专家号太难抢了。
上次,他好不容易抢到号了,可看到一个70多岁的老人,从贵州偏远的小镇带着八九岁的孩子过来看病,孩子的情况还跟他哥一样,也是车祸损伤。
他想到那个小孩子尚且年幼,老人家或许已经堵上了全部的积蓄来这里背水一战,或许还有机会挽救。终于思前想后,翻来覆去,犹豫再三,还是把号给了出去。
现在的他,只好又带着馒头和水,6点多就来医院蹲点。
他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拜托凌睿帮忙,能否加个号什么的,但是每每想了想,他又放弃了。凌睿那么好的人,他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凌睿,怎么敢想让凌睿给自己走后门呢。
想到凌睿,他又觉得很温暖,自己人生中屈指可数的色彩,和生活中独属于自己的快乐,仿佛都是认识凌睿之后才有的。
如果自己也那么光鲜亮丽该多好啊!他嚼着馒头在心里感叹。
凌睿熬了一个夜班,下班的时候,胡子都长深了两寸。
路过门诊大厅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在大厅找了一圈,果然在蓝色椅子上看到了打盹的王越。
他有些心疼,但又不敢过去,他怕被喊“凌医生”,怕被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保持距离。自从上次王越拒绝他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再联系了。
平日加班时投身工作,他也没觉得见不着王越会有多难受。毕竟王越的条件很难会被人抢走,所以他有很长的时间来准备,来想办法。可此刻见着了王越,即使是憔悴不堪的一个男人,他却觉得想念难以克制。
凌睿无声的绕到最角落的位置,带着口罩,静静地坐着看着距离自己好几排的人。
时钟走向了8点,王越闹钟也随之响起来,他一睁眼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挂号机前。然而,几步的距离,他还是被几人强行挤走,排在了第4个。
他个头高,越过前面人的头顶,紧张的盯着前面的人取号,心里默默的祈祷不要被抢光。
天不如愿,排在他前面的人大概率是个黄牛,一下取了8个号。到他的时候,专家号又没有了。
王越一拳捶在机器上,一把拉住黄牛,眼神仿佛吃人一般:“你把号给我!必须给我!我已经在这排了2个礼拜了!”
黄牛自然是不肯的,王越便大声嚷起来,向厅里的人大喊:“这人是黄牛,他抢号。”
闲着的人,围了过来,凌睿也跟着起身挪过去。
王越一个跨步把护士拉过来,手里却死死拽着黄牛,任凭对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他把人一把拉到护士面前激动的说:“护士,他是黄牛,他天天在这抢号,抢完号就翻倍高价卖给病人。你们得管管,他根本就不看病,他这赚的黑心钱,我已经在这里排了2个礼拜了,我每天天没亮就来了,他不能这样,你们必须得管管。”
不管黄牛有什么背后关系,既然被抓了,护士就得上前处理。
没想到黄牛却一下子拿出了8个身份证说:“我可不是黄牛,我只是代替跑腿的,我这可是明明白白拿着身份证来挂的号,我除了每张20块钱跑腿费,我可一分钱没加,谁他妈是黄牛,我看你他妈才是脑子有病。”
护士表示那人合规合法,没有证据,让王越等明天。
王越急了,哽咽着说:“明天又明天,我都来了十几天了。我亲眼看见他加价卖给人了,翻了好几倍,前天就是这样,他就是黄牛。”
黄牛嚣张的说:“你说话放干净点,谁他妈是黄牛了。”
人群闹哄哄的,凌睿在人群后面,看着无助的王越,攥紧了拳头,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然后拿出了电话,直接打给了外国专家,用流利的外语讲述了楼下发生的情况。
人群闹哄哄的,随着时间过去,其他科没有挂到号的人也越来越多,都迁怒于黄牛,逐渐聚拢起来。
“不能这样,坚决不能这样“
“医院不公平!“
“医院肯定拿回扣了”
“医院勾结黄牛,黑心医院。”
“这些该死的黄牛,医院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医院是不是跟黄牛勾结了,医生肯定跟黄牛分钱了,这个护士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越突然成了那个带头的人,保安严格的防守在他前面,防止他作出过激举动。
不到10分钟,脑科的主任,护士,全都聚集到了大厅。
众人将主任、护士和黄牛围在一起。
主任医师朝那人伸出手去,冷冷的说:“把挂的号都拿出来,身份证也拿出来。”
黄牛喊冤,坚决不肯。
主任冷着脸说:“如果你不交出来,今天所有的号就全部作废,所有人从现在开始,重新排队,重新排号。”
黄牛看着主任,仿佛想看出点什么交情来,但主任却铁面无情。
最终黄牛交出了所有的号和身份证,主任拿着号和身份证高举在空中,挨个叫号,却发现仅仅只有2个病人到了现场。
当场,剩下的6个号就作废了。
主任问王越:“他后面的人,是你吗?”
王越点了点头。
“现在去取号。”
王越高兴坏了,看着主任如同救世主一般。咧着嘴一个劲的鞠躬致谢,激动得眼泛泪光。
凌睿隔着人群,也跟着他又哭又笑。
他仿佛看见了很多很多的王越。
一次次在医院排队抢号,追着医生卑微求助的王越;
一次次在外卖大军里骑着电动车突突前进的王越;
在写字楼里商场里学校里医院里的保安手下,左突右奔的王越;
在派出所为了赔偿在民警手下拼命挣扎耍泼的王越;
在地下室里为哥哥准备一日三餐的王越;
或许还有很多在别地角落里默默无声挣扎的,拼命的,难过的,陪笑的,卑微的王越。
……
泪水浸透凌睿的每一个细胞,漫过他的五脏六腑,积满他发酸的眼眶,堆积出王越样子。
王越将号揣进兜里,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人群后,凝望着自己的凌睿。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隔着人群相望,仿佛隔着遥不可及的星辰大海在眷念彼此。
几乎在凌睿意识到王越看见他的那一刻,王越转身就走了。凌睿行动大于脑子,下意识的就越过了来回穿梭的人,朝王越跑了过去。
王越坐上电动车,刚准备踢开脚蹬子,就听到凌睿喊着他名字的朝他而来。可他一刻也没有停留,电动车飞快的就远去了。
王越如愿以偿的带他哥看上了病,并且在当天就做完了所有的检查。
三天后,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中外联合会诊的结果,没有让他失望,王超的病有的治,除了智力无法恢复到成人水平之外,其他基本上在术后都能解决,并且之后可以拜托对药物的依赖。
王越差点当场就抱着他哥激动的泪洒现场了。
手术费比他预期得要高,加上术后护理就得20万打底了,光入院就要先交7万多押金,押金消耗完再交费,其他出院时候再结算。王越踌躇为难了半天,问过了医院所有的优惠政策福利政策,才拿着住院排队通知单去排队。
排队的时候,医生的助理的找到他,递给他一份简单的文件,告知他如果他同意做医院的病例研究,由国内的大夫主刀,就可以获得免费的手术。
王越把文件攥在手里,苦笑着拒绝,对方却执意把文件塞给了他。
等待入院的日子里,王越几乎每天都会看到那天医院塞给他的文件。他知道风险很大,尤其是脑部的手术,他没有办法把他哥变成医院的一个实验品。但他好几次在晚上盘算自己的预算,他的积蓄,他可能借到的钱,未来还能赚到多少钱,以及他们最节约的话能把生活开支压缩到多少。但距离15万还是遥遥无期。
他恨自己没用,希望已经到了门口,他却接不住。
他无助极了,没忍住给凌睿打了电话。
他想如果凌睿跟他说可以试试,他就签了。
凌睿没有想到王越还会主动打给自己,他激动坏了,即使王越只是求助他看病的事,他也非常高兴。他想见王越,于是便说:“我们出来聊吧,这个事电话里解释不明白。”
王越明知他撒谎,却还是答应了他。
两人约在了烤肉店见面。
王越见到凌睿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凌睿肉眼可见的瘦了好大一圈,整个人即使用心收拾了一番,却还是很憔悴。
王越心里一痛,问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凌睿笑了笑说:“没什么。晚上睡不好,工作比较忙就瘦了。”
听到睡不好,王越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知道凌睿有抑郁症,他不知道自己对凌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两人坐下后边吃边聊,凌睿给他解释了医院的情况,他说的那些话王越其实自己也能想到。当他试着问凌睿是不是可以签字的时候,凌睿看了他一会,才告诉他,不要签。
市医院的专家虽然是专家,但是这类手术在国内是空白,操作经验为零,王超的情况复杂,还是得务必争取美国专家主刀。
凌睿没有支持他签字,王越仿佛终于做了决定,放松了下来。
他这才留心,拿起水壶来给凌睿倒水。
凌睿盘子干干净净,一个多小时,他竟然除了喝水,一口食物都没有吃。
王越意外的看着他,才发现凌睿拿着烤肉夹的手竟然有些失控的在发抖。他震惊地一把握住凌睿的手腕,把夹子拿下来。
他糟心的问:“你吃了多少抗抑郁的药?手怎么会抖成这样?”
凌睿装作平静的说:“我没有吃药。”
王越不信他,“你瘦成这样,手都快拿不住手术刀了,你还要掩饰?”
凌睿看着他说:“小越,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有病是不是?”
“我是有病啊。”凌睿苦笑着说,“小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关心我?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王越觉得他已经疯了,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爱惜自己,气得“啪”一下就把筷子扔在桌上,把凌睿吓了一个激灵。
他看着小心翼翼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的凌睿,又心疼又着急又生气,破罐子破摔的说:“是,我关心你,我他妈看你病成这样快要心梗死掉了,所以,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凌睿咧嘴一笑说:“还是小越对我好。”
王越觉得他病得不轻。
凌睿高兴的笑着解释说:“我是病了,但我真的没有吃药。我只是因为吃不下饭,太焦虑,情绪太低落,无法入睡,才会手抖和消瘦的。真的不是吃药吃的。”
“那你为什么不吃药?”
凌睿低头说:“我不敢吃。“
“?”
“抗抑郁的药吃了会让人情绪失控,容易暴躁。上次在派出所的时候,我无法控制的暴怒,我甚至很想揍那个欺负你的人。你拒绝我的时候,我想去追你,跟你解释,可我挪不动我的身体。我当时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了,可我不敢死,我死了对不起我姑妈,我也舍不得你。”
凌睿一口气说完,好一会都没听到王越说话。他鼓起勇气抬头,却看见王越眼眶发红,眼中带泪,心痛的望着自己。
凌睿心疼了,安慰王越说:“我没事的,小越别担心。”
王越捂着眼睛,骂道:“你他妈是不是个人。你是上帝派来折磨我的吧。”
凌睿受伤极了,“对不起,小越,我不该邀请你出来吃饭的。不应该再见你的。我就是个累赘。抑郁症它也没有比王超的病好治,我……”
“你别说了。”王越打断他。
他看着凌睿,想到刚认识他时,凌睿是多么美好的存在。如今却在自己面前放下天之骄子的身份,卑微得如同蝼蚁一样,这不是凌睿该有的样子。
王越一字一句的给凌睿解释:“我从来没觉得你是累赘。你的出现,给我生命中带来了很多希望,很多光亮。是我允许你一步一步接近我的,也是我明知道你遥不可及却还是一天天巴巴的给你送饭,想着靠近多一点。你不是累赘,凌睿,你不是的。”
凌睿看着他,想要听他多说一点,哪怕一个字也好。
王越缺不说了。他停下来,给凌睿的杯子倒满了水,又给他盘子里夹满了肉。然后才对他温柔的说:“你好好吃饭好不好,等你吃了饭,再吃药,我送你回家。”
“回家睡不着。”凌睿可怜巴巴的说。
“那就回我家。”
凌睿惊喜的看着他,眼珠子黏在了王越身上。
王越被他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得罩不住了,才说:“你乖乖吃饭,乖乖治病,等你胖回来了,手也不抖了,我们就在一起。”
“真的?!”凌睿仿佛如狗子突然支棱起了耳朵,防止自己听错。
“真的。”王越点头道。
“我吃。现在就吃。”凌睿高兴的从包里翻出来药,放在桌上表示自己的决心,又低头去吃肉。
王越认命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乖巧听话的凌睿,王越心想如果凌睿也治不好,那就权当自己养了两个残疾的家人了。凌睿要能好,还能上班赚钱养家,实在不行上不了班了,自己就多送几份外卖也能养活他。几份外卖钱换一个凌睿来陪伴自己一生的话,他还是血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