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一只只会狗狗叫的嗷

3、治愈

　　护理医师喘着气往上校的手里塞了几支药剂，在对方偏凉的手温里，被她攥得紧紧的试管有些发烫。

　　阿卿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是楼梯口传来人群匆忙的脚步声，让年轻的护理医师更是支支吾吾讲不清楚自己的意思。阿纳斯塔西亚看了一眼对方瘦的同芦柴棒般的手臂和过于稚气的体型与脸蛋便猜到她是南方的孩子。

　　离乡应征，大抵是不易的，要面对艰苦的环境，语言不通，没有熟人。看着对方有些慌张尴尬的神气，似乎在后悔自己的莽撞。阿纳斯塔西亚在心里叹了口气，蹲下来耐心地听医师说。

　　尽管每个人见到她都是那几句保护好自己，别逞强。

　　但每每听到都是慰藉。

　　阿纳斯塔西亚蹲下来才发现，女孩的手指和她的手臂反差般的又红又肿，长满了疮。也许是她看得太明显，医师注意到了她有些无礼的眼神，便偷偷用袖子将手藏了起来。
　　阿纳斯塔西亚敛着眼道了声抱歉，阿卿急忙摆手表示没关系。上校稍加思索，冲医师笑了笑，露出她漂亮的贝齿。“小姐，愿意来块巧克力吗？希望您能原谅我方才的无礼。”

　　阿卿听到巧克力就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甜食了，平日连点廉价砂糖都见不着，更不要说是传说中的军部飞行员专属配给了。

　　一大板巧克力像是一块板砖把年轻医师砸得头晕眼花。

　　“糖分真的像个魔法，吃点甜的就感觉全身热乎乎的，生活也充满了希望。克罗地亚的气候没有岭南那么温柔，但是我希望您在这里也会一样快乐。”阿纳斯塔西亚的回答繁复又旧制，她的言语并不像一个青年战士，而像一个贵族绅士。

　　阿卿捧着巧克力瞪大眼睛，嘴边的谢谢说完就没合上嘴。

　　她从未与人说过自己来自岭南，在庄重寒冷的克罗尼亚，岭南人有些娇气的柔软与这座钢铁之城格格不入。连征兵条件都对岭南人有着种种限制，因为报名时填岭南不达标，她在档案里随便填了个北方城市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阿纳斯塔西亚是怎么知道她来自岭南，也许是空中玫瑰博学又无所不知……但那些都不重要。

　　在异乡被人提及家乡就是一件非常柔软的事，像暖流汇入高纬冰洋，将表面似乎封冻的海面冲的支离破碎。

　　阿卿不由自主地看着阿纳斯塔西亚的眼睛，期盼着她多讲几句。
　　“同志，您是有认识的岭南前辈吗？”少女不由自主地用了敬称，天知道她对领导和前辈也没这么有礼貌地说过话。

　　阿纳斯塔西亚弯了下嘴角“嗯，以前的一个学长，很优秀的前辈，他是岭南人”alpha思考了一下又加上，“他是一个非常棒的飞行员。”非常二字被加重了语气。

　　阿卿发出了有些惆怅的叹息，她不知道那位优秀的同乡是谁，但她本来也想报名飞行员的。结果考核成绩不理想，身高体能也没够到标准线，根据异能直接划到了医疗队。

　　上校似乎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那点羡慕，看着她的眼睛岔开话题，“不过现在非常需要医师，医师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优秀的医师可以救治成千上万本会阵亡的战士，这可比投掷几颗炮弹有意义的多。”

　　“那是战地上的前辈，我们每天都只是在清洗消毒，包扎伤口和照顾伤员。我们只是眼睁睁看着战士感染去世或者截掉他们被炸烂的手脚的护理医师”，但我也是军校毕业的医疗兵，我也想上战场。

　　阿纳斯塔西亚沉默地抿着嘴，她浓黑的眉和大理石般苍白的脸显得不出声的她格外冷峻。阿卿忍不住反思自己的言语是否太过自我，太过愚蠢，后悔在一个真正的战士面前说这种有辱自己工作的话。

　　但阿纳斯塔西亚的回答很温柔，“每个爱着联盟的积极青年都渴望奉献自己，您渴望去前线做更大的贡献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您的职业和您的工作态度都是值得尊敬的。向敌人开枪冲锋的战士是勇士，那救治勇士的医师就是令人信赖的天使”她漂亮的紫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年轻医师，阿卿甚至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您会实现您所追求的”

　　阿纳斯塔西亚理解她的迷茫和可以说是没礼貌的自傲，部队里常有年轻的同志为自己不能上前线而不满。他们没有直面过死亡，冲动而将自己装扮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那冲动也是建立在他们已选择参军的热忱上。
　　年轻医师将冻得发裂的手揣在制服口袋里怔怔地看着上校和她闪闪发光的二星肩章。

　　阿纳斯塔西亚不论在哪里都是这么的耀眼，她柔嫩如玫瑰花瓣的唇完成好看的弧度，彰显着主人的温和。

　　楼道里的脚步声逐渐加快，一个穿着灰蓝军装的年轻男生狠狠揪住了阿纳斯塔西亚的领子，以一种极度无礼的语气质问道：“繁一！你是不是又去参加了军事实验？又是巨蜥还是生化部的狼犬？”

　　他的军服标识显示他是一位少尉，但是他鲁莽极了，使得alpha被他拎的微微低头，直接和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对上。
　　阿卿看着阿纳斯塔西亚本来温和的笑容在男生出现后变得僵硬，再抿成了一条直线。

　　哦，估计两个人是有矛盾。阿卿想。

　　“你上次都已经脊柱侧弯了！就算你有自我修复的异能也不可以这么造的！修复不是恢复如初！安泰斯特，你还想不想上天……”

　　听到“上天”，阿纳斯塔西亚的身体像是突然被电击一样，立即将男生的手从自己的脖颈处拍掉。她长得比男生高了些许，直起身来阿卿才注意到她的腰侧有些不自然，军绿色的军服也遮不住隐隐渗出的深色液体。

　　想必是不愿意让那位暴脾气少尉知道，阿纳斯塔西亚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

　　“朝，你知道我是上不了天了的。”，上校低头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军装，以一种几乎冷漠的态度回答。

　　少尉穿着笔挺的灰蓝军装叫了声“安泰斯特”，便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许是看着外人在旁，他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话，抿了抿唇就转身离开了。

　　他估计是喜欢她，阿卿看着少尉的眼神不着边际地想。

　　阿纳斯塔西亚注视着曾经的战友离开楼梯口，军靴敲击楼梯的声音消失在嘈杂中，alpha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表面看着整齐，连鬈发似乎都没有乱。但在江朝扯住她领子往下拽的时候，那个不清楚自己力气大小的家伙就已经把自己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撕裂了，阿纳斯塔西亚几乎可以感觉到背上粗糙的白纱布划过新肉，整个腰背部像在着火，估计血已经透到了军服外面。
　　只是可惜了新换的军服，又要洗了。

　　“同志，您的伤口好像裂开了，作为我的职责，请允许我帮您处理一下。”阿卿在阿纳斯塔西亚转头的一瞬间调度出一个医师应有的担忧表情。

　　阿纳斯塔西亚正因为前面本与她的对话被自己的队友打断而感到抱歉，结果小姑娘还要帮她处理伤口，更不好意思了。从自己的失礼到耽误对方工作一路婉拒。

　　但还是拗不过执着的护理医师，阿纳斯塔西亚叹了口气随对方到临时休息室。
　　休息室也供着暖，但是却没有别的人的声音。寂静的密闭空间里alpha解军装纽扣的声音明显地有些刺耳。

　　一件，两件……半褪的衣服松松地挂在腰间。

　　她的最后一件衬衫下还有一件战术背心。 alpha宽大的肩臂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不是夸张的肌肉块，而是紧紧地绷着。许是里面的肌肤极少接触阳光，呈现出一种大理石般的苍白，像是古典的神明雕塑。

　　但是漂亮的手臂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有的已止血结痂，有的却在方前的冲突中绽裂开来露出黄白的脂肪层，甚至有的地方可以看到骨头。
　　猩红淌过雪白，反差强烈的美感。

　　征求了阿纳斯塔西亚的同意，阿卿将战术背心往上撩了一点。果不其然，她的背后像是被某种咬合力极大的生物攻击过，半个后背几乎被扯了下来，伤口还在微微发红发炎。

　　将酒精棉摁在发炎的伤口上，滚烫黏稠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制服衬衫，淅淅沥沥的流到了地板上。阿卿看着就觉得眼睛痛，但是阿纳斯塔西亚竟连哼都没有哼一下。

　　alpha血液中浓度极高的信息素随之充斥着小小的休息室，酒精，血腥，玫瑰，阿纳斯塔西亚在其中像一朵盛开在血泊里的玫瑰，玫瑰经过了暴雪的加冕，让馥郁变得张牙舞爪，那是一朵有着侵略气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