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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谁的缪斯谁的维纳斯 ...


  •   凌辉也是在到达那片湿地芦苇之后,才知道蓝子棋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
      如果茸儿也可以亲自来到这里,在冬日正阳照射下,目睹这片苍寂深广的水域和接天摇曳的芦苇,她也会不舍得让代表人类文明的建筑生硬的嵌入这片天然。
      蓝子棋一定来了无数次,站在这片广袤里无数次。
      她的眼神一定带着寂静和好奇,尊崇和礼赞。
      想到她的眼神曾那么慎重的覆盖过这处风景,凌辉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深处慎重的颤抖。
      然而他无法说出任何,唯有背手而立,静看着天地造化下的神奇和站在这片神奇面前的蓝子棋。

      想到蓝氏最高会议上第一次正式碰面的黄任之,想到黄任之和蓝子棋之间沉默的交流,似乎眼神流转间就可明白彼此的意思。
      凌辉静默得听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翻涌。
      他的视线无处可放。
      也从未料到有一天,自己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但他只有淡然处之,他相信自己内心深处的翻涌,只是作为人类无法避免的情绪冲动。
      而冲动,虽然起伏大,好在不会长久持续。

      “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尴尬?”蓝子棋回头笑,很平静,带一点清冷的嘲弄,“身为茸儿公主的爱人和幕僚,却要为蓝子棋设计图纸。”
      凌辉只静静听着,然后反问,“你呢,为什么要揭穿我?”
      “因为讨厌你这副伪君子的样子,既然满身才华,少爷我就借来一用,省了大笔设计费。”蓝子棋一双狭长美丽的眼,瞟他几下,不屑的移开。
      凌辉却淡淡笑起来。

      也许正因为她身上那些无法摆脱的孩子气,才让她无论强大到什么地步,依旧我见犹怜。
      张凝然说她的女儿是个奇迹。其实并不算太夸张。夸张的只是她的适应能力。
      于是回道,“你怎么会相信我能击败沈东亚老师呢?”
      蓝子棋背对他没有转身,所以声音听来仿佛很遥远,“我相信的不是你,我相信的是青出于蓝,我相信的是我自己。我日日夜夜呆在这里,远远超过呆在办公室的时间,我早已认得这里每一棵芦苇,每一条草鱼。没有人会超越我的认真。”
      蓝子棋已经变得自信起来,所以又得意回头嫣然一笑,“我的妈妈虽然不怎么晓得疼爱我,但她给了我很好的教育,我的认真是排在天字号第一位的。”
      她的笑忽而顿住,渐渐散了。

      似乎在他面前,她可以格外放松。
      种种冲突矛盾之下,也能自在的相处。这让凌辉心里有一种隐秘的甜。
      “我想政府的目的并不在建筑,只是想治理这片风景罢了。企业虽然拥有资本,然而政府毕竟是一个暴力机器,它掌握生杀大权,我觉得我没有看错,必须要顺从它真正的意思,并且设法从中获利。否则只会被彻底利用,稍有差池还要挂上罪名。我想了很久,虽然不能确切的论证,但直觉没错,黄任之也是赞同的。”蓝子棋静静说。
      凌辉凝视她,觉得被震动。
      **********
      蓝子棋的这番话,正是昨夜散会后蓝昭科与蓝敬铭的谈话内容。
      只是蓝氏在政界和法界都有庇护关系,可靠的消息也有来源。
      蓝老也是笑着说,政府这次是打着旗号要对民企进行整合的,必须拿到这个案子,以证明实力,但也必须把利润降到最低最低,以示顺从。子棋把主题定在治理和保护,若不是心思缜密目光长远,则算是歪打正着。
      所以已经暗中吩咐凌辉,听从子棋的建议,顺从自己的灵感,做出设计。
      蓝昭科则风轻云淡的说,那片湿地我去看过,建商品房利润丰厚,但绝不可这么做。最好还是顺着国家的意思走,一步走错,百年家族事业倒可能被国家吞并。日前持续走高的欧氏丰茂钢铁,却被连年亏损的国企吞并,就是一个典型。茸儿的方案对蓝氏最有利,在最大程度上提升了利润空间,但只怪不逢时。
      蓝老笑道,“花样年•华郡”是政府抛出的烫手山芋,蓝氏必须接好。不可不认真,也不可太认真。凌辉,你就去陪子棋玩一场吧,今晚的谈话内容就不必告诉她了,她尚年幼,免得缩了手脚。
      **********
      “现在就开始工作吧。”蓝子棋淡淡命令道。径自走回车上。
      凌辉则一时无法从震动中清醒。

      蓝子棋坐在驾驶的位子上,很快睡着。
      他望向芦苇,视线却无法越过她。她的黑眼圈很浓,奇怪的是,无损她双眼的美,只觉得像画了浓妆,更加深邃并且颓败。
      她说,这里这么美,让人想从城市里逃到这里,静谧神魂,获得力量,再重返战场。
      她说,凌辉,若我能自私的拥有这片天地多好,把妈妈接来一起居住,她一定喜爱的,北方有很多这样的植物。
      她扰乱他的神魂,却于坦然中给与他静寂的灵感。
      所以他轻翻着图纸,勾划着轮廓。
      他知道她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样的设计图,虽然她一句话未说,他却知道,她双眼里的期待。
      而那些,竟也是他所期待的。
      ********** **********

      回到蓝湖别墅,他日夜被充盈的灵感折磨,无法停止工作。
      蓝子棋的背影像一座海市蜃楼,时时凸显在他的图纸上。
      他唯有淡笑着无奈。也渐渐学会像蓝子棋一样,清冷的嘲弄自己一番。
      凌辉也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花费力量对抗这片海市蜃楼,对抗自己想要看清的欲望。他只是知道,已经很久了,已经很久了,他的这种冲动竟从未消歇。
      当他在烟尘翻滚里冲向蓝子棋的那一刻,他已经向自己投降了。
      那一瞬间,他也想要问自己,你舍不得的是蓝子棋,还是她支撑茸儿生命的身体,你想要拿生命保护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敢追寻答案,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把子棋拥在怀里。
      那一刻的欣喜和满足把他充盈。他唯有在满头鲜血的寂寞仓冷里感叹,幸亏来得及,幸亏流血的不是她。

      茸儿在两周时间内去了医院三次。
      这意味着蓝子棋也去了三次。
      他则被图纸湮没。渐渐集中思想,不去思考任何,只沉浸于灵感与设计的兴奋里。
      这是凌辉静默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自由。
      他无法不去感激,这份自由是蓝子棋交到他手里的。

      某一日,茸儿忽然出现在面前。他则完全没有料到。
      她泡了一杯茶给他,袅娜的笑氤氲在绿茶苦涩的香气里。
      看到他略略迟疑的神情,这个美好的女孩只是笑道,“我终于知道你满身才华究竟落脚何处。凌辉,多么奇怪,我们一起长大,我对你的了解竟然无法超越子棋。知道吗,我竟是微微的嫉妒着她。”
      凌辉不知怎样回答。
      茸儿却只是轻柔浅笑,笑得雅致双唇失了颜色,“我仔细看了子棋的方案,也上网查阅了芦苇湿地的资料,我觉得她的思路比我好。况且,”她犹豫了一下,似有眼泪要流出来,却终究一片水润光泽,倒影着凌辉的轮廓,“我身体不好,已经决定放弃。我已经跟爷爷说明,把这个案子交给你和子棋。希望你们不会让爷爷失望。他也是很期待的。”
      凌辉起身看着她,年少时美好的种种,并不是一场虚幻。
      他们无法属于彼此。这是命运一开始就做出的宣判。
      他早已看开,早已放下。
      年少的茸儿也曾含泪轻声责怪,“你那么豁达通透,只忍心辜负我们的誓言。”
      如今的他们,爱恨种种全部都已心领神会,不需言语。
      这一颗晶莹剔透的灵魂,也许喧闹的人间并不能留住。
      他能守护的,也唯有一片怜惜。
      他只是凌辉。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 **********

      阎允豪却终日沉浸在烟酒中,清冷矜贵得折磨着自己。
      阎仕爵笑他看不开。
      他自己也笑自己。
      明知自己已经移情别恋,却被这个事实鞭笞到无法呼吸。
      他所信奉的爱情,为何最终没有打败欲念。
      他所认知的欲念,为何最终也沦为如此动人的爱情。
      究竟该拿什么来证明,证明背叛者的爱情也是真实。

      直到有一天连茸儿也发觉,连茸儿也淡笑,“为何你身边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你还在伪装欺骗自己。”
      这简直是一句残忍的话。
      当他向苏旬阳解释蓝子棋的冒犯,请求原谅的时候,连这个陌生的男人都讶异的问他,“子棋小姐是你的爱人吗?”

      为什么他的爱如此肤浅,不能像送给茸儿的那片月季一样纯洁芳香专一持久。
      这样的爱,茸儿当然不会要,然而他又凭什么把这样一份爱交给蓝子棋?
      三年的相处时间里,他给她的只是亲吻和抚摸。
      只有残忍的话和激烈的对待。
      现在忽然说爱,不是太滑稽吗?你会爱到何种地步,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再次背叛?
      既然可以背叛茸儿,又怎可断定就不会背叛蓝子棋呢?
      这样的爱,又凭什么去告白?
      如果你的爱天生肮脏令人鄙夷,何不索性只贪求欲念,割舍了纯洁的灵魂。

      阎允豪在激烈的冲突里,疲惫不堪。
      他在对茸儿长达十几年的精神恋爱里,形成畸形的恋爱观,因为她身体瘦弱,甚至无法承担拥抱和亲吻,所以他认为爱恋和欲念是分开的。
      他寻找茸儿的替身,发泄欲望。一边鄙夷自己,也一边原谅自己。因为觉得这够不上背叛,只要他心里爱着茸儿,这些都是可以被宽恕的。
      可是蓝子棋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灵与肉的隔阂,使他看不清自己的心,看不懂自己的爱,越发鄙夷自己,越发尖刻痛苦。
      他站得越高贵,就越看到自己灵魂上的萎缩。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
      阎仕爵说他是爱情上的纯情派,则是因为他太纠结爱情的纯粹,也太看重感情的洁净。
      然而,这也正是阎允豪的可爱之处。
      “至少也算得上幸福。”阎仕爵对他说,“并非人人都可有如此深刻的遭遇,同时和蓝家两个最优秀的女子纠结。一个人喝闷酒,何不干脆全盘托出,反正你也明知道,你的心已经出走,茸儿身边是回不去了。”
      “情场如商场,如果你只以为一颗真心就能获胜,这只能说明你太年轻。还记得阎家流传的故事吗,老爹是怎么得到老妈的?机关算尽、不择手段,简直同商战一样残酷精彩。”阎仕爵笑道。

      所以他现在站在蓝湖别墅的阴暗里,等着蓝子棋不经意走过,一颗心颤抖的疼痛。
      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认真,总是怀着谨慎的胆怯。
      这种胆怯来源于一种心灵的惧怕,大概也因为大哥阎仕爵的一番笑谈:情字伤魂蚀骨,辜负了多少苍生。

      所以蓝子棋忽然在夜色里飘然走过,他的手竟紧张的伸不出去。
      阎允豪也只好仓冷的嘲笑自己。
      曾经的三年偷情,他是多么理直气壮又迫不及待的抓过她就吻。
      如今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如果阎允豪能够像凌辉一样,至少了解蓝子棋是如何成长的,或者是清醒的记得自己曾发现蓝子棋对自己的残忍,他就不会如此仓促的用爱“恫吓”她。
      蓝子棋的心理医生,也只有一句感叹,“允豪你虽有一张船票,却不幸的看错了时间。”
      如果想对世间种种错过、放弃、别后重逢、杳无音讯、失而复得、终不可得找一个相同的理由,那就是上天决定了时间与空间的坐标,我们与某个人只能在一个交叉点准确相遇,不能偏离一度,也不能早晚一秒。
      你不能怪罪,而只能接受。
      这是一种凄美华丽的无奈。
      这与人格无关。
      我们只好说,上帝在画横坐标、竖坐标的交叉线时,有时睁着眼,有时闭着眼。
      我们不能责怪上帝。上帝疼爱每一只羔羊,然而他自己已经不恋爱了。

      当蓝子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回头看到阎允豪时,她听到了今生第一句告白。
      清晰而震撼。
      “蓝子棋,我爱你。”
      她瞬间被眼泪弥漫。
      张小齐,从未有人对她说爱,无论是哪种性质的爱。所以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有种反胃般的剧痛冲击了她。
      她有点站不住。
      然后拔腿就逃。

      阎允豪的生命里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景。他太年轻,太骄傲,即使已经放下自尊,也不等于已经长大。
      他被蓝子棋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和内疚击倒,冲上去,抓住了她。
      他抓住了一个被吓坏的小孩,可是他和她都不知道。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他霸道的表白,并且终于拥抱她,也无法克制的亲吻她。
      然而蓝子棋只觉得自己的惩罚来了。
      她宁肯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影子,一场游戏,然而她看到真诚和坦白,看到火热而激烈的爱,那于她是一种沉重的陌生。
      她哭泣着挣扎,只顾着拒绝,“放开我。放开我。”

      阎允豪只是抱紧她,声音清冷而痛苦,“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爱上你,却又轻易的拒绝。”
      蓝子棋听到拒绝两个字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并不爱你。我没爱过你。我不爱任何人。”她一边摇头,一边大喊,眼泪纷洒。
      阎允豪紧紧盯着她,眼泪也忽然滚落。
      这个曾经娇笑着说喜欢他,主动纠缠他的蓝子棋,现在却说没爱过他。
      “你不能这样。”他捏紧她的肩膀,怎么甘心呢,把自己的高贵和尊严都踩到微尘里去,逼自己面对现实,却得到全盘否定。
      “我爱茸儿爱了十几年,从童年就开始的喜欢,被你一点点挤出去,你知不知道那很痛很悲惨。现在我承认了,为什么你却说从未爱过我?蓝子棋,你在耍我吗!”他吼道。
      他怪蓝子棋。又害怕她不接受他。
      把茸儿从他心里挤出去,也是一种霸道的侵略;让他爱到发了疯,却担心她鄙夷自己曾背叛过的爱,也是一种暴戾的折磨。
      可是她却只顾着摇头哭泣,仿佛听他告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阎允豪扣住她的脑袋,悲戚而激烈的吻住她。
      事实上,他也很害怕。被汹涌的爱和无边的绝望压倒。

      蓝子棋却嚎啕大哭,激烈挣扎。

      她欺骗了阎允豪,在三年时间里,虽然不能说从未泄露真情,但真真假假自己根本厘不清。
      只是清楚的知道,他们的纠缠是始于她的,是始于一个错误而恶劣的目的。
      她内疚,不能原谅自己因着母亲的愿望就轻易犯下的错误。
      阎允豪无动于衷,或是冷酷对待,对蓝子棋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现在他这说出口的爱,只让她内疚害怕到极点。

      他们激烈的挣扎,仓促结束。当唐舞衣忽然出现,一声冷喝。
      他们迅即的分开,唐舞衣的巴掌冷冷的挥下来。
      蓝子棋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就顺着阎允豪的手臂滑落到地上。
      阎允豪护住她,不敢抬头看唐舞衣,“是我情不自禁,不怪子棋。”
      ********** **********

      医生说,蓝小姐营养不良,心律不齐,并且……严重贫血。好像是人为原因,她太过频繁的大量献血吗?
      阎允豪惊异的看着医生。凌辉忽然推门而入。
      “对不起,我要带走她。”
      阎允豪来不及阻止。略略难堪的看昏睡中的蓝子棋被抱走。
      “允豪,”凌辉说,“你挑了一个最不好的时机。”

      其实他早就知道,阎允豪第一眼就被蓝子棋点亮。
      毕竟是姐妹,她和茸儿还是有着几分相像。那么生动鲜活的奔跑嬉笑,妖冶张扬着,理所当然的吸引人。
      如果蓝子棋能够和阎允豪相爱,大约是蓝老最乐见的。
      蓝敬铭虽然更疼爱茸儿,然而毕竟知道茸儿的身体无法支撑。
      唐舞衣提出让子棋牵绊出国的阎允豪时,蓝敬铭没有支持但也没有否决这个荒唐的决定。
      至于凌辉,他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止呢?
      两个家族的联姻,是放在蓝氏年度计划里的。
      如果蓝子棋真的想要继承蓝家,那也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凌辉看着酣眠中的蓝子棋。
      她的脸色苍白,但依旧水嫩似婴儿。她睡的很好,似乎可以借睡眠保护自己。没有惊动,没有梦靥。
      他的脑海里则浮现出张凝然冷淡描述的画面,刚刚会爬的婴孩,无人照顾,随便的在草棵石碓下,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睡着。
      **********
      蓝子棋酣眠了十二小时,醒来的时候,拔掉了输液管。
      “图纸画好了吗?”她第一句话问。
      凌辉点头。
      她的神情淡然,脸庞还留着隐隐的淤痕,但她似乎已经什么都忘记。
      “你……没事吗?”
      “我很好。”她掀开被子跳下床,甚至笑了一下,“你先出去,我要冲凉。二十五分钟后开车送我回办公室——图纸交给我,我要让黄任之做成平面和立体的效果图。”
      她走去浴室,并且关上了门。
      凌辉走出去,留下一室的沉默。

      这一天的午夜,他接到蓝子棋的电话,她疲惫而兴奋的声音透过冰冷的机器传来,“凌辉,你太棒了,你是个天才,有一天你将超越沈东亚。”
      只有蓝子棋才会这样热忱真诚的夸赞一个人,令人微笑,令人充满力量。
      那一刻,他沉默在彼端,说不出一句话。
      蓝子棋却似乎明白他所有的感激和感动,两个人静静的沉默着,唯有呼吸清淡寂寞的遥相辉映。
      他刚要开口,却忽然传来切断的忙音。
      **********
      十二月八日,是蓝氏历史上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蓝子棋击败了128家竞争对手,凭着无懈可击的解说和完美无缺的设计方案,以高于第二名28票的成绩,夺标。
      凌辉以桥、涵、闸、渠、护坡等建筑物10座,围绕了中心区主体建筑,使得建筑施工和污染治理可以同时进行。
      10座建筑都根据当地地形,采用木材为主设计成自然形态,显得有些粗陋,但正是这种粗陋使建筑完美的融入了生态自然。
      这些辅助治理污染的桥涵闸渠,在污染得到治理之后,将继续发挥防止生态污染的功用,也保持了景观协调。
      至于中心区主体建筑,采用杆栏结构建筑,抬高建筑高度,又保持了湿地水与生物的自由通行。
      旋转式三层大面积覆盖,颇有古代栈桥的韵味,延伸至芦苇深处,形成回环。建筑总体结构宽广而不高大,总面积约五十万平方米,与芦苇的整体高度相得益彰,完美的保存了对风景的视觉享受,平和而宁静。
      主体建筑以“蓝”命名,暂定观光酒店和度假别墅式经营。
      建筑外部依旧遵循简朴粗陋的自然风格,内部装修且细致简约,格调也以中国风和自然风为主。
      散落在主体周围按照地势设计的小型建筑,与主建筑遥相呼应,由蜿蜒于芦苇中的栈道连接,作为餐厅、清吧、烧烤场等娱乐营业设计。可自主经营也可招商。

      凭着这种低调而蕴含深广的设计,凌辉也在建筑界崭露头角。
      沈东亚老师笑着对媒体称赞凌辉,“对设计师而言,风格即人格。”

      苏旬阳带着授权书走上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蓝敬铭对蓝子棋说,“去把它拿给爷爷。”
      蓝子棋上台,冷艳自持,并不激动,也不多话。鞠躬表示感谢,就下台了。
      记者失望之余,只好把话筒凑向凌辉,询问设计灵感种种。
      那一刻,凌辉在人群中寻找蓝子棋的身影。
      蓝子棋却跑去了外面,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张凝然在电话里淡淡说,“我看着电视呢,你做的很好。”
      没有后话。
      蓝子棋返身冲到记者面前,对着镜头,像孩子一样挥动手臂,泪流满面。
      竞标的三个月里,除了昏睡的十二小时外,其他的睡眠时间全是零零散散拼凑而成。然而这一刻,她只想对妈妈说,我做到了,你看见了吗,我做到了。
      参加发布会的记者,一时无语,也和现场观众一起跟着挥手,竟成为当日最温馨的新闻图片。

      商界新贵蓝子棋,终于成为一颗年轻耀眼的星,跻身家族继承人首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时尚杂志也发文宣称,中性妖魅堪比其父。
      ********** **********

      凌辉知道,蓝子棋已经站在蓝家矛盾冲突的至高点上。
      那是个高而脆弱的地方。
      蓝敬铭淡淡吩咐道,“最近注意一下子棋丫头,派几个人跟着。”
      凌辉点头。心里竟忽涌上一阵淡淡的恐慌,强压下去。
      蓝敬铭始终神色平静,“湿地工程是个长远计划,不急在一时,你多陪陪茸儿。”
      他抬起手,轻轻弹一下。
      凌辉点头,退出书房。
      **********
      蓝氏完全可以借助湿地计划,实现中兴,也在此次夺标过程中,和政府建立了友好关系。
      凌辉看不懂蓝老空寂神色里的任何内容。

      若是属意子棋,则不会这么早就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为矛盾的焦点。这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境况。
      若属意茸儿,十几年都不曾放弃过,又为何在这种时候忽然让子棋的光芒遮掩了她?
      没有子棋,茸儿无法活,但是现在已经出现二选一的境地:
      茸儿需要一颗新的肾脏,除了子棋,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肾源。
      而子棋早在几年前已经捐给她一颗。
      她们中,只有一个能活。

      蓝敬铭是最了解唐舞衣的,但一直以来,始终纵容着。
      如果是为了茸儿,她什么都会做,即使触犯法律,也依旧会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凌辉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才发现自己站在东楼之下。于是抬头,仰望二楼那盏橘红的灯。
      蓝子棋的命运究竟走向何处。他无法厘清。
      为何如此心痛。他更无法厘清。

      “凌辉。”
      他听到一声,猛然回头,看到长亭旁,一抹洁白的身影。
      茸儿站在干枯的花藤下,长发倾泻,淡笑着看他,“我的发夹落在这里了。”
      凌辉背着的手,不知为何,也忽然一阵激凸。
      茸儿的假发,带歪了。露出头部一缕光裸的白。

      冰雪聪明的茸儿瞬间就从凌辉眼里明白过来,眼泪崩落,抱着头转身逃窜。
      凌辉只觉得心酸无比,这应该驰骋在天地间的美丽精灵,命运又为何如此悲惨?满腹才华,七窍玲珑,却无法活着,也无法死去。只能空耗着身躯,等待病魔吞噬。
      凌辉迅速追上去,抱住她,一只手精准的归顺好她的假发,另一只手环住她腰身,把她轻盈瘦弱的背贴紧在自己怀里。
      “你很好。你很好。”他柔而迅即的发出声音,空洞着湮没进风里。
      “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茸儿忽然哭吼,“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生病的要是我,为什么我就该悲惨的死去?”
      凌辉只有抱紧再抱紧,眼泪落下,寂静无声。

      茸儿忽然安静下来,淡淡说,“知道你刚刚看向东楼,那是什么表情吗?”
      凌辉的手臂一窒。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茸儿轻轻念道,柔美婉转,似一句情诗。

      她从凌辉软弱无力的怀抱里挣脱,静静走远。
      凌辉的衣袂在暗夜的风中发出簌簌的拍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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