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梦》半山小奶糕

5、听梦

　　早上醒过来之后，林在挂着两黑眼圈，她懊恼地捂住脸，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揉着眼睛洗漱。
　　下楼买完早餐，回来时，碰见楼下陈爷爷家养得大金毛，老远就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双眼盈光，亲昵地蹭她。

　　林在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将包子分了它一些，金毛又热情又乖，低着头用舌头卷着吃掉，眯着眼睛，满脸写着高兴。

　　她不由莞尔，脑中却想到另一个人的眼睛，顿了顿，又回忆起昨晚的梦，耳根不由渐渐发烫。

　　林在为了抑制自己胡乱发散的思维，回家后，又快速地擦洗了一遍地板，将早上洗的衣服拿出来晾晒，等忙完，时间差不多到八点钟。

　　她擦擦额上的水，抱着手机半蹲在阳台上，翻着路澈的微信号不住地拨弄。
　　看着他头像上的那只小猫，犹豫片刻，才主动地点开聊天框，啪嗒啪嗒打了几行字，又删掉，半晌，只憋出了一个早。

　　“………”

　　林在绞尽脑汁，最后决定爬起来去拿书。
　　这时候，对面弹出一条信息，她连忙低头去看，见到他也回了一个早，嘴角渐渐上扬。

　　但再要说什么，她却又不知道了。

　　犹豫片刻，时间渐渐流逝。
　　林在抿着唇把书架上的书拿出来，准备去林家小铺看店。

　　那头突然弹出一句语音。

　　八秒多长。

　　林在盯着那条语音，呼吸渐渐停滞，缓缓伸出了手。
　　还未听到，路澈却突然弹了个语音电话过来，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停了停，这才镇定自若地接起来，“路澈？”

　　“喂，是班长吗？”那边传来梁少轩的声音，林在愣了愣，“啊……嗯，是我。”

　　梁少轩说：“班长，你的车没了。”

　　她：“？”

　　—

　　昨天，回去的路上，梁少轩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他打眼瞧路澈，想到刚才这人完全不知道路线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还记得去柳云巷怎么走吗？”

　　路澈没来过长明街，这地方也不太熟悉，摇摇头，“走出去这条街大概就会走了。”

　　“那我载你一段，后面就交给你了。” 梁少轩懒懒地说。

　　路澈点了点头，比了个ok。

　　出了巷子口，两人就换了个位置。
　　梁少轩瞟了眼路澈，意外发现他心情还挺好，“你刚才在那吃烧烤时不还臭着脸吗？”

　　“有那么明显吗？”路澈笑了一下，而后想起些什么，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是有些反常，他补充一句：“那会儿，不太想说话。”

　　路澈停了停，“你吃得那么投入还能注意到我的心情？”

　　“………”

　　“是你太明显了，”梁少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过了会儿，又问：“你这次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了。”路澈说。

　　梁少轩，“大学想报在江城？”

　　路澈没吭声，蓦然骑着车站了起来，涌来的风鼓起他宽大的球衣，蓬松的头发随之飘飞。
　　他忽而之间想起高一离开时的那个夜晚，不由凝眉。

　　那天是初雪，距离如今已经过去很久，可林在的眉眼，却依旧清晰。
　　两年半的时间，原来有那么长——

　　梁少轩惊呼一声连忙抓住他的衣服，感觉夜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他大声说，“你他妈干嘛呢？”

　　“爽吗？”路澈答非所问，大声问他。

　　刚好是一个下坡，一种无言的畅快自二人心头涌起，顺风地骑下去，好像全世界都被骑在脚下，没有任何阻碍。

　　梁少轩不知道他为什么高兴，但莫名也被感染了，拉着自行车座板，敞着手大声应了句：“爽！”

　　“想上最好的大学，”路澈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语气里充斥着对未来的无限期望，他吊儿郎当地说：“也不用特别好，差不多班长那样儿就行。”

　　梁少轩拍了下他的背，哈哈大笑：“你还差得远呢。”

　　话落，空气静了一瞬，隐约之间路澈似乎反驳了一句，但声音很小，不太明显。
　　梁少轩的耳朵被风灌满，也没听清，他啊了一声，声音瞬间被呼啸的风声冲破。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路澈骑得太快了，还特么在冲下坡，车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他妈滑链了一样。

　　他脑中警铃大作：“卧槽，你冲下坡你不抓刹车？！”

　　—

　　梁少轩粗略地带过前头，着重骂道：“路澈那个傻逼，踩着自行车像要去投胎似的，不知道发什么疯，冲下坡还特么不捏刹车，”

　　他越想越气，“不捏就算了，还站起来踩！”

　　林在听他讲完，眉毛抖了一下，“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梁少轩连忙收声，又心虚地说，“算是有惊无险，我俩没事，就是你那车……嗯，怕是不能用了。”

　　林在心想从这边过去的下坡路，估计是护城河桥下的那段路，她犹疑地问：“你俩是冲河里去了？”

　　她用了冲这个字眼。

　　“………”

　　梁少轩说：“我也是服气，哪来这么麻的人。”

　　那条河边上有个工程队最近挖出来的坑，那坑周围都是泡水的淤泥，两人也是运气好，连人带车一起滚了进去，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吃了一满嘴的泥。

　　那边发出些声响，路澈提着有些变形的车走近过来，“麻是什么意思？”

　　梁少轩听他说话就想骂人，“说你是个傻逼呢。”

　　路澈隐约听到一些他说得话，心想搁这诬陷我呢，“昨晚上不是和你说了吗？路上有个石子，我没注意，车歪了一下才摔出去。”

　　梁少轩骂人的话被拖长成一个音节，声音被拉远，骂骂咧咧地被人给推走了，路澈的声音随即贴近至她耳边，“班长，不好意思啊，我会还你一个一样的。”

　　林在低着头，紧紧捏着手机，“路澈，你还好吗？”

　　他停了一瞬，听到她关心的声音，连忙说：“我没事。你也知道梁少轩的毛病，就是个受不得半点伤的豌豆公主，他说得话哪能信。”

　　话落，梁少轩的声音就从手机里远远地传过来，气愤地喊：“你说谁呢？！”

　　林在轻笑了一声，听见路澈把人打发走，态度软硬兼施，让梁少轩拎着车，半强迫地把他给赶走了。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等梁少轩走了，才问：“路上没有灯吗？”

　　手机那头安静片刻，而后传来一人的低笑声，听来有几分落寞，她不由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头才回应，“路上有灯，是我没太注意。”

　　边上传来响动声，路澈跟她说已经到修车店了，林在嗯了一声，她听见梁少轩隔着老远往里喊了句王师傅。

　　梁少轩问：“师傅，这车还能修吗？”

　　王师傅叼着根烟，还在忙手头上的事，他百忙中抽空瞄了一眼，“你这车是被坦克给碾过了？”

　　他咳嗽两声，站起来踢了踢弯曲变形的前轮：“卖了还能换几根棒棒糖，拿去哄哄小姑娘吧。”

　　“………”

　　—

　　车已经报废了，好在人没受什么伤。
　　梁少轩嚷嚷着让路澈给她赔一辆，林在也没打算要，她说：“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要骑车。”

　　路澈感到异常羞愧，他也没想到会把她的车给弄坏，说：“班长，你不要和我客气。”

　　林在正在街道口，走了点远就看见了共享单车，她将蓝牙耳机戴上，把手机扔进了包里，说：“那辆车是我和闺蜜在网上买东西拼来的，算是免费，坏了也没事。”

　　想了想，又说：“因为是免费的，所以质量可能不是很好。”

　　“是吗？”梁少轩一把搭上路澈的肩膀，说：“班长，你在哪个网店拼的？我和路澈帮你再拼一辆呗，你放心，路澈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朋友多，绝对给你拿下。”

　　“………”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去找找看，”林在轻声啊了一声，似乎是刚刚想起来：“好像记错了，是买东西抽奖抽中的。”

　　梁少轩惊讶，“班长你不是背词典的人吗，居然还会记错？！”

　　林在：“………”
　　她努力微笑，“时间太久了，并且，我不是神，当然会记错。”

　　梁少轩还想说什么，路澈连忙推开他，问，“你今天要去兼职吗？”

　　林在嗯了一声，说：“我扫了辆单车，过会儿就到了。”

　　“好，”路澈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鸣笛声，知道她在路上，也不想打扰她了，“你先骑车，好好看路，待会我去商店找你。”

　　他说，“先挂了。”

　　“嗯？”林在捏着刹车语气上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要过来，又应了一声，恰好是一个十字街头，她有点儿分神，路澈那边似乎有所觉，又叮嘱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林在回过神，“好。”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她等了等红绿灯，手心微微冒汗，但过会儿也就释然了，她想，路澈那话的意思应该是也会把梁少轩带过来。
　　他们三个人，浅浅聚一下，毕竟，都是老同学。

　　嗯，一定是这样。
　　她不要多想。

　　下车后，林在摘掉耳机，和店里的王霞打了声招呼。

　　临近暑假，店里也没什么要忙的事。
　　王霞最近在家里做了些零工，赚一些补贴，看见她过来，笑着说：“在在，下午的郭师傅会送雪糕过来，麻烦你看着了。”

　　林在嗯了声，送她出门：“不麻烦，没什么累活。”

　　等她走后，林在把包收到柜子下面，翻出手机看了一眼，路澈给她发了句消息，一个网店的截图，牌子是她那个自行车的。

　　她仔细思考后回复：“你要给我买一辆吗？”

　　不等路澈回答，又率先道：“不用了，这辆车本来就是免费的，并且我也不是很需要它，再过几个月也要去大学了，买了就浪费了。”

　　林在发了个猫猫后仰的表情包。
　　她想，路澈可能会自责，又想，他这样喜欢猫，这个表情也可以安慰安慰他。

　　路澈说：“班长，自行车又不是一次性用品，你可以放着啊，或者是摆着，看着好看也行。”

　　他说：“之前不是和你说好了给你还一个一样的？”

　　林在迟疑，说好……了吗？

　　她，“你若是过意不去可以帮忙做些别的。”

　　路澈停了停，时间约莫五秒钟，他做考虑状，发来一句：“比如？”

　　这五秒钟，林在等得有几分焦灼，她怕路澈觉得自己矫情，因为这一件小事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乍然收到这个比如，手指微微动了动。

　　“要不要来店里帮忙？”她发完后静默一分钟，隔了会儿，又镇定地打字，“下午有人来商店这儿送雪糕，你要不要过来帮忙卸货？”

　　“………”

　　说出去之后林在就想撤回了，她居然让路澈去卸货——三十五度的大夏天，火辣辣的太阳还在天上挂着。

　　她捂住脸，虽然这也不算很重很累的活，但总感觉很奇怪。
　　毕竟路澈的家世摆在那里，他并不缺钱，而估计也没人会让大少爷来卸货。

　　嗯，除了她。

　　“可以啊，”路澈倒挺爽快地就答应了，傻乎乎地，看起来还挺期待，“我待会儿就过去。”

　　林在捏着手机不知所措，但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可能收回，只弱弱地补了句好。再停一停，其实第一句话，她只是想要见一见路澈。

　　虽然独处会紧张，但还是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