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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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雪仍旧如苏眠初入宫门的时候那样，已是早春二月依旧绵延不绝。
宫里扎着的明黄穗子，即使是一把扫帚，在雪地里都是分外扎眼的。苏眠一下一下专心的操持着这把扫帚扫着，一声又一声单调的声响竟有一种黯然的空寂。琉璃瓦檐下的角门里涌来一帮子女孩嘻嘻闹闹。入门便嚷着闻到空气里有隐隐漂浮着梅花香，但是任凭她们瞪大了眼睛四下里张望，也见不到半星点儿的花影子。当下里，有那鼻子尖的说花香是从苏眠身上传来的，于是引得一叽叽喳喳如鸟雀般吵闹不休的年轻少女围了苏眠好奇的看来看去。苏眠全不放在的眼里，仍旧是低了头扫地。举手投足，都是恰到好处的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累赘。
良久，不知道从哪个角门冒出了一拨乌压压的太监嫌吵，围了这群少女，将她们赶到院子中央站了，尖着嗓门喝斥了几句，院子里才安静了许多。
“这是你们张了狗眼珠子四下里乱看的地儿么？都给我低头！”为首的一个掌教太监袖着手，苦着脸，一副恨不得把冻得通红的鼻尖儿也藏到厚貂绒里的模样。
“我说这鬼天气，这都二月底了还下这么大的雪。”
“可不是，熬了一冬就盼着开春当差，老天爷能给个好脸，可………”
话的尾音，被单调的扫雪声所吞没，太监回头，注意到了这个他们忽视了的宫人，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许是当差的受了上面的气，或许是因为这些天为了皇帝大选折腾了几宿没合眼。总之，两人正缺一个撒气的，却在这当口撞上了。
“嘿！我说，你哪个宫的？这都离叫起三四个时辰了才想起洒扫来，看来是不是不挨顿板子是不长记性还是怎么着？”
苏眠没有理会，牙白色的金花斗篷被雪水浸湿，泛起了旧色，裹在身上寒重异常。当手里的扫帚终于扫去了树下的最后一堆残雪，斗篷的帽檐挡住了她的脸，尽管如此，脸颊还是微微的红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口鼻间喷出一股白色的雾在冷风里消散了。
“嘿，问你话呢！哪个宫的，哑了？快回话！”
如同回应了突然消失的扫雪声，大院不甘寂寞的将苏眠身后大院的宫门吱呀着沉重声响缓缓的打开，八名湖绿宫装的宫女鱼贯而出，接过苏眠的扫帚，端上洗手的热水，端着热茶在一旁伺候，取下苏眠的斗篷，换上新的，井然有序。
就在这当口，所有的少女都目睹了两个掌教太监死灰的脸色。五只彩绣蝙蝠在斗篷上活灵活现，围拱着一个“福”字。老绿色的宫装衬托着一张骨风秀美的脸，眼角却渗出一股子寒气，比当天的寒风更让人刻骨三分。
“婢子荣福宫苏氏，洒扫御赐铁树的落雪。不知这个回话，巍总管和高总管可满意？”
“苏姑姑大量，呵呵，怎么今儿跟这些做奴才的计较？”
就像戏台上出登场的角儿，一亮嗓。苏眠的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必然是刘瑾那张脸如白玉般笑盈盈的脸擎在自己面前。菩萨面蛇蝎心，真是枉费了这张好皮相，苏眠常常这样想。
东宫的八虎…..苏眠早已有所耳闻，朝野里无不闻风丧胆的名头，但是八只被阉了的老虎，又有什么资格，在自己的面前张牙舞爪。
“都是做奴才的，何须分什么计较不计较，苏眠身为尚仪，入宫十年都不懂的规矩，如今让旁人提点了，苏眠倒是想要好好道谢。”
刘瑾笑的更甜了。人人都道现如今是他刘公公的天下，风头正劲，可入了宫却是另一番光景，仿佛所有的下人都被这个刚刚年满十八的丫头收拾的服服帖帖。纵然他心里打着这个结，面上却仍旧不露声色。
“让苏姑姑看笑话，这些孙子有眼不识泰山，全是我这个做总管的不得力，待回去我再好好教训他们，可眼前另有大事要劳烦姑姑操心……”苏眠没有搭腔，只是看着眼前一律宫装的少女，眼角一通打量，原本仍旧轻声嬉笑的人群立刻陷入了死寂。
刘瑾道：“眼看皇上大选到了，这各省州府送来的丫头就挑剩了这些送来。是不是….太少了呢？”
“入了宫门，这事儿就轮不到公公操心了。”轻描淡写的几个字那么一抛，就像钻子扎得刘瑾的耳根子生生的疼，一贯擎着笑意的眼角都不禁抽搐了起来。
“你们有几个识字？站出来。”苏眠的声音冷冷回荡在空气里，半晌，才看见几个在人群里怯懦的挪动着脚步。
“叫什么？”
“民女陈氏，爹娘叫我阿花.”
“陈阿花….”
闻言人群里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出来。”
宫人从人堆里拉出一个眼角有痔的少女，红艳的胭脂色在眼角将坠未坠，平添了妩媚。
“你叫什么？”
“袁含生。”
少女回答的干净，还颇有几分为了自己的名字而自豪的感觉，毕竟那年月，生为女儿家就是将来泼出去的水，在家从父，出嫁从父，父死从子，到头来不过落得墓碑上“某某之妻，某某之女，某某之母，某某氏”寥寥数语。
“来人，赏十五。”
刘瑾的笑容僵在唇边，他不知道尚仪局从来不赏东西，话说“赏”就是“罚”，说十五，就是十五下藤鞭，因为超过三十下那人必定皮开肉绽，见血，那就是宫正司的管辖。宫里还另有规矩，那就是宫女打死不能出声，太监必定要大声求饶。宫女出声了那就是家丑外扬，就要再打，太监不求饶，掌刑的必然认为你拒不认罪而下死手。
苏眠话音一落，宫人请来了藤鞭，那藤鞭必然韧性极好，轻晃一晃，就是划破空气的咻咻声.那一刻刘瑾闻见了不祥的气息。
苏眠又说：“刚来的不懂规矩，教教。”就另有宫人取来了一个小瓶，让两个宫人将她摁住了，捏了嘴灌下去，含生嘴里立刻充斥着一股香油的味道。
“含住。”宫人呵斥道。她只能拼命含住。
“赏”
苏眠冷冷道，空气里便想起了清脆的敲打皮肉的声音。
“笑。”每下一下藤鞭，便要宫人抬起含生的脸，让她笑。她哪里还笑得出。
“香油要是滴出一滴，就明儿个再赏十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见
